13

車子在上班的洪流中,拐進了省委大院。今天雖然沒有用警車開道,因為西江大道暢通,也沒有堵車,所以還是在八點二十分,準時停在了省委禮堂門口。

車子停穩,小龔還沒有來得及打開車門,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已經笑逐顏開的為王一鳴打開了車門。王一鳴看他,中等個子,鼻梁上和自己一樣戴著一副近視鏡。頭發稀稀疏疏的,一看也是個腦力勞動著,估計也是寫稿子累的,就判斷他是辦公廳的副主任什麽的。

王一鳴今天穿的是筆挺的深藍色西裝,雖然沒有休息好,臉上透露出一點疲憊,但想到這是自己的第一次公開亮相,精神上還是有些興奮,所以表現出來的樣子,還是那麽精神抖擻,和藹可親。

王一鳴下車後,連忙微笑著,和中年男人握了下手,說了聲:“謝謝你了。”

那中年男人連忙彎下腰,說:“歡迎王書記,請多關照。”

前麵梅誌宏也下車了,先和等在那裏的高天民和秦大龍,分別握了手。高天民看王一鳴下來了,連忙走過來幾步,伸出手來,一邊握手,一邊問候說:“王書記,西江這裏,還習慣吧?休息的好嗎?”

王一鳴說:“還好,還好,謝謝你的安排。”

高天民說:“不用客氣,照顧好王書記的生活,是我這個秘書長的工作。有什麽你盡管提。”說著又指著站在旁邊的男人說:“王書記,這是我們省委辦公廳的副秘書長遊金平,楊書記說,這一段就先由他來配合王書記工作。有什麽事情,讓他先向你匯報。”

王一鳴一聽就明白了,這個遊金平,就是伺候自己的專職副秘書長。每個省委副書記,都有一個專職的副秘書長伺候,好開展工作,這是基本的規矩。王一鳴忙說:“好,好,那就辛苦你了。”

遊金平忙謙恭的說:“不辛苦,應該的,應該的。”

大家逐個寒暄完畢,高天民說:“各位領導先去休息室吧,離開會還有十分鍾,常委們等一會兒在那裏會合。”

於是大家一起往二樓主席台後麵的休息室走。

這個時候,小龔也已經和遊金平握了手,交換好了電話號碼。小龔看到,整個停車場上,停了上百輛汽車,從裏麵三三兩兩走出來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但精神矍鑠,上台階的時候,那些在職的廳局級幹部,一見這些人,都熱情的迎上前去,握手,問候。不用問這些都是省部級退休的老幹部們。

更多的是器宇軒昂的在職官員,男男女女,都是挺胸抬頭,精神矍鑠,一看都是在省裏有職有權的頭麵人物。這是一次全省政治精英的大聚會。整個西江省裏的高官顯貴,幾乎都來了。

小龔和小魯自然是不用參加這樣的會議的,他們是大領導的身邊人,隨時跟從,到了接待室門口,就有專門的服務員出來,另開了一個接待室,讓兩位秘書進去喝茶,聊天。

小龔和小魯忙把自己老板的包提好,把該用的講話稿裝在最外麵的一個口袋裏,急匆匆的進了常委們的接待室,找到各自的老板,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好,才退了出來,看電視,聊天。

常委們的接待室裏,已經坐了十幾個人了,省委副書記周廣生,李耀,紀檢書記老譚,組織部長秦大龍,宣傳部長李誌斌,臨海市委書記馬正紅,河東市委書記範一弓,省軍區司令員裘新旺,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鄭天運等。

梅誌宏和王一鳴挨個和大家握了手,寒暄了一下,算是見了麵。又過了幾分鍾,省委書記楊春風和省長劉放明出現在門口,後麵跟著秘書長高天民。

大家又站起來,握手的握手,問候的問候。

楊春風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時間已到了八點半。於是就對眾人說:“怎麽樣?我們入場吧?”

眾人說:“好,好。”

於是楊春風第一,梅誌宏第二,大家依次走上了主席台。

這些大領導一出現,下麵立即就有了反應,沒有人組織,已經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有的人可能是不由自主的,見了領導,就想鼓掌。有的人覺得,既然台上的領導們沒有要求鼓掌,自己就不鼓掌,於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向台上打量著。他們的目光把出現在主席台上的每個人的臉,掃視了一遍。更多的人把目光不約而同的聚焦到王一鳴的臉上,因為他們知道,今天的主角,就是這個剛剛上任的省委副書記,未來西江省的老一。

王一鳴出來的時候,右手提著自己公文包,邁著矯健的步子,他環視了一下四周,看到台下已經黑壓壓的坐滿了人。一個個腦袋都像聚光燈,從眼睛裏投出兩道光線,聚焦到自己的臉上。王一鳴找到自己的座位,上麵的牌牌上寫有自己的名字,緊挨著省長劉放明。王一鳴坐下去的時候,特意用目光掃視了一下會場,微笑著點頭,像是和台下的每一個人打了招呼。

今天的會議由省委書記楊春風主持,他幹咳了一下,說:“同誌們,開會了。今天的會議內容有兩項,第一項,請中組部梅誌宏部務委員,宣布任命文件,並講話。第二項,請新任西江省委副書記王一鳴同誌講話。請各單位領導認真做好記錄,回去好好傳達會議精神。下麵,請梅誌宏部務委員講話,大家鼓掌歡迎。”

下麵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梅誌宏的講話共分為兩個部分,他先宣布了一下任命文件,另外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份講話稿,念了起來。

他這個講話,不能隨便發揮,因為事關上級機關,也就是中央組織部門,對西江省委領導班子的集體評價,一句話都不能說錯,講話稿都是經過反複推敲斟酌的,他的講話,就是組織部門的意見。是講給在座的廳級以上幹部聽的,也表明了中央對以楊春風為班長的西江省委領導班子,這幾年所做的工作,給於了充分的肯定。

關於王一鳴,他特意講了這樣一段話。他說:“中央從西江省的大局出發,從維護西江發展的長遠利益出發,也本著培養幹部,鍛煉幹部的目的,決定任命王一鳴同誌,出任西江省委副書記。一鳴同誌有長期的領導工作經驗,在各個崗位上鍛煉過。熟悉基層工作,又長期在國家綜合經濟部門,擔任重要的領導職務,熟悉國家的宏觀經濟政策,對大政方針,有較好的把握能力,能夠時刻注意和黨中央保持一致。責任心強,作風紮實,謙虛謹慎,平易近人,為政清廉,一身正氣,在各個崗位上,都有較好的口碑,受到中央領導同誌的多次肯定。中央認為,由王一鳴同誌擔任西江省委副書記是合適的,有利於促進幹部的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優化省委領導班長的結構,實現老中青三結合,對於西江省今後更長一段時期的發展,都是有利的。希望一鳴同誌繼續發揚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配合以楊春風同誌為班長的省委領導班子,開展工作,同心同德,奮發圖強,共同把西江省的大好局麵鞏固好,維護好,發展好,為在中西部地區率先發展,早日建成全麵小康社會而努力奮鬥!”

他的話講完後,下麵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出席會議的這些領導幹部,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沒有人是政治的門外漢,對於梅誌宏講話中透露出的信息,已經心知肚明了。他們判斷,這個王一鳴,看來就相當於西江省的儲君,擺好了架勢就是要接一把手的位子的。三年之後,或者說用不了三年,整個西江省,就是這個戴著眼睛的中年後生的了。以他的年齡優勢,或許今後數十年,都是這個王一鳴說了算,他就是這片土地上呼風喚雨的人。和他的私人關係如何,將直接決定你的政治前途和命運。

看著坐在台上的王一鳴,麵色莊重,不苟言笑,兩道目光,不時的掃視一下會場,他的目光,深邃、悠遠,像是什麽都沒看,又像是看穿了下麵每一個人的心思。

台下的各級官員,不自覺的迎合著他的目光,但內心世界裏,卻再也平靜不起來,各人動了各人的心思,各人想著自己的出路和前途。

那麽已經退休的省級老幹部們,擺出一副對什麽也不在乎的表情,他們是經曆了太多風雨的人,對誰當一把手,已經沒有太大的興趣。反正老子已經退休了,我的待遇還在,誰怎麽幹,也不能動我的待遇。我就是得罪了你,說了你的壞話,不配合,你對我還是沒辦法。最多找我的後代下手,給他們穿點小鞋而已。當然他們知道,不管誰出任一把手,他們對這些省級老幹部,都是不敢輕易得罪的。他們這些人,你別看不在台上了,但仍然有很大的影響力。他們為官多年,門生故吏遍天下,各個部門各個崗位上,都有他們的嫡係或者親友故交,有些人早已經在他們的關照下,走上了非常關鍵的領導崗位。不管誰當西江省的一把手,你總是一個人來的,最多了帶一個秘書而已,相當於赤手空拳,兩眼一抹黑,誰是誰的人,你也搞不懂。下麵盤根錯節的關係,你就是呆上一二年,也不一定能夠摸的清。說不定你的身邊,就有的是這些老幹部的人,你幹了什麽事情,想幹什麽事情,想排斥誰,打擊誰,提拔誰,重用誰,你還沒有行動,你的信息,早已經傳到這些神通廣大的老幹部耳朵裏了。他們都是久經考驗的沙場老將,對於政治鬥爭,有非常嫻熟的經驗,他們又是坐地虎,情況熟悉,該怎麽出招拆招,他們心裏跟明鏡似的。這是一股最不容易對付的勢力,能量驚人。誰當一把手,都不能得罪他們。得罪了他們,他們就會上躥下跳,找上級,告黑狀,搞得你焦頭爛額,裏外不是人。輕則丟人現眼,重則卷鋪蓋走人。所以各個到西江主政的人,到了西江,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撫這些老幹部。給他們待遇,讓他們享受。老幹部們想出國了,連忙組織考察團,讓他們公費出國考察。老幹部們想鍛煉了,連忙給他們建設娛樂場所,什麽台球室,門球室,乒乓球室,健身房,隻要是老幹部們提出來的,曆屆黨委、政府的一把手,都是不敢怠慢,立即解決。沒有資金,籌措資金,千方百計也得首先滿足他們的胃口。所以在謝青鬆和錢名貴主政的時候,投資幾個億,為省級老幹部建設了一個全省超豪華的活動中心,整個建築麵積有幾萬平方米,放在北京,也是首屈一指的。花費的金錢,更是上億。裏麵的設施之豪華,齊備,超過了省委和省政府的辦公樓。這下老幹部們算是有了一個好去處,退休之後,還有一個專門供他們玩耍的地方,比那些社會上收費的高檔娛樂場所,不知道要高級多少倍。這就是當大官的隱性好處,退休了還可以享受到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待遇。

一個又一個的領導,主政西江之後,為了維護自己尊老愛老的形象,鞏固自己的位子,不得不對這些省級老幹部格外關照,層層加碼,一個比一個口號提的高,叫的響。從關心老幹部,照顧老幹部,到依靠老幹部,老幹部們高興不高興,願意不願意,答應不答應,成了各個省委書記和省長們首先關注的一個目標。這樣也逐漸吊起了老幹部們的胃口,讓他們可以倚老賣老,繼續發揮自己的餘熱和政治影響力。逢年過節,工人你可以不慰問,農民你可以不關心,但這些老幹部,卻沒有哪一個當省委書記和省長的,可以漠視不問。他們的家裏,是各個在職的省級幹部經常慰問的地方。有什麽重大的活動,都邀請他們參加。讓他們感到,雖然退休了,但沒有人一走,茶就涼,還可以發揮餘熱,發揮影響,還有人看著他們的臉說話,給足了麵子。這樣他們的心理就得到了充分的滿足,不再說你的怪話,挑三揀四,橫加指責。當新聞媒體采訪的時候,他們才會為你說幾句言不由衷的好話,為你的臉上貼貼金。

這些老幹部啊,是當今每一個主政西江的人,最不容易對付的群體。打不得,罵不得,冷淡不得,隻有采取拉攏,合作,分化,瓦解的戰術,要不然你根本就站不穩腳跟。

而那些年齡差不多快到六十歲的廳局長們,臉上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每當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他們的時候,他們就裝出一副謙虛謹慎的樣子,在筆記本上胡亂的畫上幾個字,以證明自己還是用心聽講的。等鏡頭劃過去時,或者是坐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的,他們就會止不住的打瞌睡,有的人幹脆閉目養神,就差打起了呼嚕。他們中大多數人標準的形象就是五短身材,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顯然是營養過剩,但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是洪福齊天的人,能吃,能喝,能吹,能幹,精力充沛,是整個省裏掌握實權的人。他們要麽管錢,要麽管政策,要麽兩者都管。隨便批幾個字,就是幾百萬,上千萬的資金或者項目。得罪了他們,你的什麽資金和項目,根本連立項的這一關都過不了,你就是不服氣,告到省級幹部那裏,他們也有辦法。要麽說不知道,不清楚,要麽說你硬件不達標,違反規定,不給你辦是合法的,正當的,英明的。連省級領導,對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他們這些人,都是官場通,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從小官做起,做到了正廳級高官,對於官場的上的彎彎繞,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要資曆有資曆,要能力有能力,要經驗有經驗,要關係有關係。他們能夠混到這個位子,都是和上層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的。他們的背後,說不定都站著一個或者幾個更大的領導。同學、同鄉、上級、親戚,他們在省裏,在北京,說不定都建立了自己的關係網,你動了哪一個,都有相當級別的領導為他們說話。所以這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誰當了省委書記和省長,也沒有辦法一夜之間,把這些人打回原形。他們的官是熬出來了,送出來的,拉關係拉出來的,或者憑著自己的真本事,幹出來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地方,有實力,有背景,哪一個都不是好捏的軟柿子。

尤其是又到了他們接近退休的年齡,他們也知道,自己官運就到此為止了,既然升官無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天不怕,地不怕,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玩的玩,該撈的撈。他們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一旦年齡到限,一紙令下,他們就什麽也不是了。退休的正廳級官員在省裏,根本就不算什麽了,省城裏滿大街都是。他們想吃什麽,也沒人請了;想喝什麽,也沒人送了;想玩女人,不那麽容易了;想批發烏紗帽,賣官發財,也沒有機會了。這一切的一切,之所以改變的那麽快,其根本就在於,他們失去了權力,無法用來交換任何東西了。所以這個年齡的官員,最懂得隻爭朝夕的道理。要大膽的幹,大膽的闖啊,要不然就沒有機會了。

所以許多官員,就是在這個時候,心理開始波動,思想的防線開始動搖,成了有縫的蛋,經不起蒼蠅們的進攻。金錢、美色,這個時候,一發起進攻,他們就紛紛舉手投降,熱情笑納。甚至笑納習慣了,一天沒有進項,就坐臥不安,心裏像是缺少了什麽似的。“五十九歲”現象,這是一個公認的事實。

這些正廳級的官員,已經對誰當一把手不太在乎了,他們在乎的,隻是自己的烏紗帽還可以戴多久,自己還能從中撈取多少好處。為了延長自己的政治生命,他們會對每一個主政西江的人,采取配合、巴結的態度,他們會露出可憐相,讓每一個想動他們位子的省委書記,下不了手,心有不安,讓你念他為黨和人民工作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然臨到老了,晚節不保,貪財好色,民怨沸騰,但鑒於還識趣,還配合,在領導麵前,還低調,於是就網開一麵,放他們一馬,讓他們平安落地,安心回家抱孫子。

隻有極少數的愣頭青,誤判形勢,才對自己的仕途發展不滿意,認為自己勞苦功高,應該再上一個台階,升個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協副主席的,才是對得起自己。對省委主要領導不滿意,不配合,軟底硬抗,說怪話,使性子,成為領導眼中的刺頭,不剪除他們,簡直是要天下大亂。於是領導會雷厲風行,一紙令下,解除他們全部的職務,輕的丟官卸甲,重的就安排有關部門,嚴厲查處,老賬新賬一起算,很可能下半生,就要在監獄裏呆著了,半死不活,從天堂一下掉進了地獄。

那些年輕的前途正遠大的正廳級官員,卻是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不住的打量著這個剛來的王一鳴。他們對他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羨慕王一鳴的好運,年紀輕輕,資曆就已經這樣無可挑剔了。嫉妒王一鳴,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卻已經是大展宏圖,振翅高飛了,上麵有高人關照,指點,朝中有人好做官,馬上就要成為西江省的一把手了。這樣下去,說不定哪一天還會進了中央,成為國家領導人也未可知。

所以他們迫切期待的,就是要和王一鳴拉上關係,讓王一鳴對自己有個好印象。等以後王一鳴主政西江了,自己的官還可以升一級。就是升不上去,起碼保住現在的位子,或者從不太重要的位子,換到更加重要的位子。

而那些在職的副省級官員,心思更是五花八門。像坐在台下的胡副省長胡方達,他就很高興。他和王一鳴是老相識了,以前王一鳴來西江,大部分時間都是他陪同。到北京開會的時候,他還多次拜會過王一鳴。逢年過節,更是少不了的問候。要說現在整個西江省裏,誰和王一鳴關係最親近,胡方達認為,非自己莫屬。王一鳴現在當了省委副書記,眼看著幾年之後,就可以當書記,最差了也能混上省長,那自己這個抓農業的副省長,到時候還是有機會再上一個台階的,說不定還能夠混上常委,當個常務副省長什麽的。

他王一鳴孤身一個,來到西江省,兩眼一抹黑,什麽情況也不熟悉。而自己,在西江省裏已經混了幾十年,這裏是自己的老家,土生土長,雖然當兵時在外麵混了二十多年,但對於西江省的情況,自己是了如指掌的。他王一鳴要想好好做下去,就需要一個貼身人出謀劃策,最關鍵的是,還需要有人在省政府這邊,為他幫忙,掌舵。到時候他要是擔任省委書記,和省長要是尿不到一個壺裏去,那我這個副省長,一旦擔任了常務副省長,位子就非常關鍵了,可以在這裏興風作浪,幹一番事業。說不定臨到退休,還可以到政協去謀個正職,升任正省級幹部,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聽到王一鳴要來西江任職的消息,胡副省長心裏就一直在笑,他高興,他覺得,自己的春天也要來了。在官場上混,誰能有知足的時候啊!官大一級,能壓死人啊!

思想最為複雜的就是省委副書記周廣生,他覺得自己的命不好,組織部門不公平,原因就是自己上麵沒人。憑能力,論資曆,自己三年前本來有機會做省長的,結果沒有競爭過劉放明。前幾個月因為自己女婿提拔的事情,和劉放明更是差不多撕開了臉,對著幹了。他不讓提我的女婿,我就給他的秘書使絆子。這樣旗鼓相當,誰也沒有吃虧。

和省委書記楊春風,他們倆的關係一直就是不溫不火的,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就是平平常常的同事關係,他這個副書記,既然不是他楊春風給的,也就沒有必要一天到晚像高天民那樣,裝不夠的孫子。他周廣生也是有骨氣要麵子的人,都混到這一步了,還會看任何人的臉色行事嗎?所以對於楊春風和劉放明,隻有他敢於陽奉陰違,或者當麵鑼對麵鼓的,在公開的會議上,提出不同意見。他有這個資格。他是排名第三的常委、副書記嗎,除了省委書記和省長,在這西江省裏,他就是名副其實的老三。

而現在,情況變化了,王一鳴來了,一來就排在了自己前麵去,自己變成了老四。他心裏不爽,但沒有辦法。組織部門的意思,你不服從也得服從。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嗎!他還有這個黨性。

對於王一鳴,他感情上是複雜的,一來王一鳴地位的上升,就相應的顯得自己地位的下降,在官場上,一個人的得意必然帶來別人的失意,位子就那麽多,關鍵的位子有時候就隻有一個,都想得到,是不可能的。但環顧四周,周廣生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孤立的。十幾個常委裏麵,自己沒有一個知心朋友。高天民和自己雖然都是本地派,但他是楊春風的人。李耀和老譚都是外地交流過來的幹部,和自己沒有任何淵源。組織部長秦大龍雖然歸口自己管了幾年,但他也是從外地來的,和自己沒有私交。宣傳部長李誌斌,原來擔任過臨海市的市委書記,從根子上來講,他是前任謝青鬆一手提拔起來的,和自己也沒有關係。如果自己和王一鳴再鬧翻,還呆在西江省裏,那今後七八年的日子,真是很鬱悶。就是到了人大和政協去,也還得和這些同事打交道,麵和心不和,活著真他媽的累。

所以對於王一鳴,他要用理智戰勝情感,拋棄一切個人恩怨,再說了,就是王一鳴不來,也會來一個其他的官員,自己和王一鳴無冤無仇,犯不著和他對著幹。相反,自己還要千方百計的接近王一鳴,和他達成統一戰線,他相信,王一鳴也需要自己。在省委常委會上,兩個副書記一唱一和,那是誰都不能小覷的力量,就是省委書記和省長,也隻能無可奈何。

輪到王一鳴講話了,他先向大家鞠了一個躬,抬起頭,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台下的人,然後說:“各位老領導,同誌們,首先非常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趕來參加本次會議,也十分感謝梅誌宏部務委員,不遠千裏,親自送我來西江省赴任。今天對於我,是一個終生難忘的日子,從今天起,我的命運就和西江省6000多萬人民的命運,緊密聯係在一起了。和在座的各位領導,同誌們,緊密聯係在一起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一個戰壕的戰友了,這是我本人的莫大榮幸,也感謝組織上的信任、安排,讓我此生有這個難得的機會,為西江省人們服務,和大家一起共事。在這裏,我要說的是,我感謝大家,感謝組織,感謝命運。同時,我也感到誠惶誠恐,恐怕自己的能力有限,在這個重要的領導崗位上,做不好工作,對不起上級領導對我的期望,對不起組織上多年對我的培養,也辜負了同誌們對我的信任,所以,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思考著一些問題,在這裏想和同誌們探討一下,我們西江的優勢在哪裏,我們怎樣尋找突破,率先實現在中西部地區崛起,實現全麵建成小康社會的目標。

“毋庸置疑的是,和其它兄弟省市相比,我們西江的自然條件並不差,我們資源豐富,是著名的資源大省,水利、電力、礦產,尤其是稀有金屬,我們都是著名的富集區。我們的勞動力也不缺乏,每年都是勞動力輸出大省,向東部沿海發達地區,輸送了幾百萬的勞動力。我們還有政策優勢,中央正在準備出台一係列扶持中西部發展的措施,進行西部大開發。我了解到的信息是,今後東部原來有的優惠政策,西部也能享受。甚至東部沒有的優惠政策,我們西部也會有。在政策扶持這一項上,我們和東北發達地區相比,已經沒有劣勢,甚至很快就會有優勢。因為我們有礦產,有電力,容易形成產業,並迅速轉化為財富。要我看,如果說我們比著東部發達地區,有什麽明顯差距的話,我看我們各級領導幹部的水平,和駕馭市場經濟的能力,在開放意識上,在開拓精神上,在靈活利用中央的各項政策,因地製宜的發展自己的優勢產業上,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上,在讓上級領導對我們的工作滿意的同時,也讓基層群眾滿意,在凝聚人心,鼓舞士氣,團結帶領6000萬人民,走上共同富裕的辦法上,還有不小的差距吧。這是我本人的一點看法,坦率的說出來,和大家商榷。

“我覺得,有差距有困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危機感,看不到差距,看不到問題所在,一天一天,滿足於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混日子,這樣大好的時機,就錯過了。和別人的差距越拉越大,到最後連追趕的勇氣也沒有了,自暴自棄,自甘墮落。這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們高興的看到,西江省這幾年,在以春風同誌為班長的省委一般人領導下,各項工作都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剛才梅部務委員對此已經做了很好的總結,在這裏我就不再重複,總之一句話,成績很大,前途光明,未來任重道遠。

“西江省今後到底能夠怎麽樣,關鍵要看各位在座的各位領導幹部,我們能不能擰成一股繩,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不搞內耗,不互相拆台,大事講原則,小事講風格。俗話說,火車跑的快,全靠車頭帶。我們這些高級領導幹部,就是扮演的車頭角色,全省6000萬人民的幸福安康,都寄托在我們這些人身上。所以我作為其中的一分子,接到要來西江省任職的消息,深感責任重大,使命艱巨。

“諸葛亮在《出師表》裏曾說,‘受命以來,夙夜憂歎。’隻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才能報答先帝的知遇之恩。他是封建社會的文人士大夫,尚且有這麽強的責任感,事業心,我們作為黨和人民培養多年的高級幹部,更應該有這個覺悟,我們不能連古人做到的,今天自己還做不到。我在這裏先做個聲明,我保證在西江省工作的日子裏,勤政廉政,既要幹事,又要清廉,管好自己的身邊人和自己的家屬,不謀私利,請同誌們監督我,一旦發現有人打著我的旗號違法亂紀,一定要毫不客氣的回絕,該紀律處分的紀律處分,該法辦的法辦,絕不容情。

“最後我要說的是,在西江省工作一天,我就要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謙虛謹慎,不驕不躁,認真配合好春風同誌開展工作,團結好省委一班人,依靠群眾,相信群眾,把自己的畢生精力和生命,都獻給西江省的發展、進步,為了開創西江省美好的未來,而共同奮鬥!”

王一鳴的話很簡短,他完全脫開稿子,目光如炬,注視著大家,聲情並茂,聽起來似乎很是感人。他的話沒有多少套話、空話、大話,都是實實在在的大白話,坦率、真切,而又綿裏藏針,非常有份量,火候把握的也不錯,既顯示了自己的才華、個性,又照顧到其他人的麵子,顯得不溫不火,拿捏的非常到位。

但麵對這些官場上的老油條,效果到底怎麽樣,王一鳴心裏也沒譜。因為這些人都是見多識廣的人,常年的宦海沉浮,他們已經聽過了太多的信誓旦旦的表態、發言了,他們早已經對此有了免疫力,輕易不再相信任何高官的發言了。也就是說,長期以來,他們上過的當太多了,像是一個遭遇過一個又一個詐騙犯的人,不再有一絲一毫的心理鬆懈,他們都是用將信將疑的眼光,看待每一個剛剛上台的高官,他們甚至有的用不屑一顧的眼光,看著王一鳴,心裏似乎是說,兄弟,悠著點,不要得意的太早了,話也不要說的這麽死,到時候做不到,就難看了,我們西江省這潭渾水,深著呢!你就等著慢慢趟吧!

有的幹部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誰講什麽也觸動不了他,他們現在是什麽都不信,覺得這些當大官的,換了一茬又一茬,個個都是那個樣子,剛來的時候,雄心勃勃,幹上一段時間,就鬆鬆垮垮了,西江省還是老樣子,卻被他們開動宣傳機器,吹的多牛逼似的。他們拚湊數字,製造政績,千方百計的想升官發財,等他們離開西江了,任務就完成了,西江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反正他們官已經升了,或者調走了,和他們不再有任何關係。還是他們這些廳級幹部,留在這裏,為他們不住的擦屁股,填窟窿。

那些上了年紀的省級老幹部,更是不會從一個人嘴裏說的話,就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他們都是老江湖了,上過的當走過的路也太多了。他們是被請來撐門麵的,不過就是做個樣子。他們中的一些人,如果看淡了官場上的東西,是連來坐一下都懶得來的,對於他們,坐在那裏幾個小時,不準動,不能上廁所,簡直是活受罪。能夠來的,都是對政治還有點敏感、興趣的人,想了解一些東西。他們大多數到了這個年紀,身體也不好了,不是有高血壓,就是有心髒病、糖尿病。甚至每個人身上,都有綜合症。有的已經八十多歲了,坐在沙發上,精力也不濟了,有的人已經歪下頭,嘴裏不由自主的流出了口水。

再說了,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的人,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他們自己就是高官出身,都有這樣的經曆,當年也講過一籮筐的漂亮話,自己當年都在台上這樣表演過。

等下台後,他們也見慣了那些裝模作樣、冠冕堂皇的為官者,剛上台的時候,一個個都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但結果怎樣?都是光說人話,不幹人事。當初錢名貴剛被任命為代理省長的時候,也曾公開對大家說:“每當想到我們西江省裏,還有300萬人沒有脫貧,我就睡不著覺啊!我一定要把自己的一切,貢獻給生我養我的這片土地,回報給西江人民。”

結果怎麽樣,還不是被槍斃了嗎,成了一個著名的大貪官。誇誇其談誰都會,為政不在多言。說人話容易,最關鍵的是要幹人事,踏踏實實的做好落實,不要做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

所以這樣的會,是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整個會場看似鴉雀無聲,其實每個人內心裏都是翻江倒海,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判斷,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但這樣的會議又不能不開,這是必要的形式,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雖然為了這一個小時的會,北京來的梅誌宏,要在天上飛一個來回,耗費了多少汽油,浪費了多少時間,那是沒有人算這筆賬的。各個地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們,昨天晚上早早的就來了,帶著司機,長途跋涉幾百公裏,還得在賓館裏住一個晚上。今天上午開完會,還要立即趕回自己的市裏,有那麽多的公事等著自己去處理。連吃帶喝,住賓館,燒汽油,加上高速公路的收費,一來一回,又是不知道要浪費多少錢。白白流失的兩天時間,是無論花多少錢,也換不回來的。十二個地市,二十四位書記和市長,二十四輛高級轎車,或者是豐田霸道越野車,一個個都是油老虎,這些事情是沒有人去管,去算這個賬的,這是政治,無法用經濟的尺度衡量。

那些省城裏住的廳長、局長們,每人一輛高級轎車,不是奧迪,就是別克,最差的也是輛帕薩特,幾百輛汽車,幾百個專職司機,就不用說了,他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開會就是他們日常最重要的工作,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沒有人考慮該不該這樣,反正一直就是這樣過來的。

納稅人的錢啊,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流失了。高官們的精力、時間啊,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浪費了,或許這些,就是西江省一直發展不起來,和先進地區的差距越拉越大的原因之一吧!

會議結束後,梅誌宏就要立即返回北京了,機票是上午十一點的。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半,需要立即往機場趕。翟俊明早已經安排好汽車,並向機場打了電話,通知他們,萬一晚點,要飛機等一會兒。

梅誌宏的秘書小魯,早就提前回到酒店,收拾東西,準備行李。送行的還是秦大龍,他要親自把梅誌宏送到機場,上了飛機,才算完成任務。

在常委休息室裏,大家和梅誌宏挨個握了手,梅誌宏步履匆匆,就在秦大龍的陪同下,上了汽車,前麵早已經安排好了一輛警車,呼嘯著開出大院,向西江賓館開去。到了地方,小魯早已經準備好了行李。放上汽車,然後加大馬力,一路狂奔,因為前麵有警察開道,什麽紅綠燈都可以完全不顧,一路暢通無阻,終於在飛機起飛前十幾分鍾,趕到了機場。迅速通過了安檢,上了飛機。剛剛坐穩,喘了一口氣,飛機就轟鳴著起飛了。

像梅誌宏這一級的領導,每天的日程都是安排的滿滿的,非常緊湊,幾點到哪裏,會見什麽人,參加什麽活動,都是由秘書來安排,他們就像是一個木偶,沒有自己的生活,一天一天,他們也習慣了,要是一天沒有事情,還閑的發慌,感到無所適從。他們一年下來,也是不知道要把地球轉上幾圈,基本上也是空中飛人,為了黨和人民的利益,真是辛苦的很呐。

送走了梅誌宏,常委們就回到了常委樓,進行下一個環節,開常委會。兩次會議之間有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常委們有的忙著上廁所,有的忙著抽煙,有的坐在會議室裏,聊天。有的抓緊時間,見縫插針,向楊春風做著匯報。有的看劉放明坐在那裏,連忙圍上去,談著自己的事情。

高天民領著王一鳴,後麵跟著小龔和副秘書長遊金平,進了王一鳴的新辦公室,看看情況。

常委會議室在二樓,王一鳴的新辦公室,就安排在二樓最東頭的那三間,朝陽,采光很好,大大的窗戶,雙層玻璃,隔音效果特別號,外麵是婆娑的樹木,推開窗戶,外麵的假山、盆景,盡收眼底,視覺上很是舒服。

最裏麵的一間是臥室,有專用的衛生間,有沙發、席夢思,小型的寫字台,裏麵的設施,一點也不比四星級賓館差,辦公累的時候,完全可以在裏麵休息。被子、枕巾、床單都是嶄新的,雪白。

外麵兩間是打通的大辦公室,麵積有六十個平方米左右,寬敞明亮,木地板,顯得很上檔次。裏麵的辦公桌椅,沙發茶幾,書櫃文件櫃,都是新換的,進到屋子裏,還能聞到一股輕微的家具的味道。

窗戶開著,高天民解釋說,已經通風幾天了,現在還有些味道,但已經不明顯了,看王書記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王一鳴說:“很好,很好,沒有什麽了,辦公嗎,有個地方就行了,這個條件,比我在北京的時候,還要好。”

高天民一聽才放下心來,認為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為了給王一鳴安排好辦公的地方,他費了老鼻子的勁了。先是和劉放明溝通,征得了他的同意,把辦公室給讓了出來。又安排人打掃,有的掉漆、老化的地方,重新裝修了一下,直到完全沒有瑕疵了,又是換窗簾,又是添置新的家具。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新買的,高檔,氣派,和省委書記楊春風的辦公室,大差不差,連辦公桌椅都是一個牌子的,整個屋子,看著讓人耳目一新。

高天民看王一鳴非常滿意,心裏自然一顆石頭落在了地上。這三間辦公室的隔壁,還給秘書特別準備了一間辦公的。裏麵的家具也是全新的,特別是桌子上配的電腦、打印機,都是嶄新的,名牌。管理辦公室的服務員把鑰匙給了小龔兩套。小龔留下一套在自己包裏,另外一套,放進了王一鳴包裏。

簡單的看了看,就到了開會的時間了。

王一鳴進去的時候,看到大家陸陸續續都到齊了。各個常委按照自己的排名順序,圍繞著楊春風,都坐好了。每個人的前麵都有一個牌子,上麵寫有自己的名字,這次會議,沒有邀請記者們參加攝像。旁聽的也就是幾個副秘書長和秘書處的秘書們,他們有的做著記錄,準備出會議摘要或者簡報。

會議的內容主要是由楊春風宣布調整幾個副書記的分工問題。

楊春風喝了一口水,語重心長的對大家說:“我們這個省委領導班子,這三年來所做的工作,是得到了中央領導的多次肯定的。這次中央安排一鳴同誌來我們西江,擔任省委副書記,一方麵為是我們增加了新鮮血液,另一方麵,是著眼於西江的長期發展所做的精心安排。我們一定要理解這一點,鑒於此,我和放明同誌商量了一下,並征求了幾個常委的意見,把幾位副書記的分工初步調整一下,大家手中拿到的文件,就是我們初步的意見,看看大家都有什麽想法,我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都談一談。”

大家詳細的看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麽不妥,王一鳴排名第一,理應擔任抓組織的副書記,分管組織部,工青婦黨校等部門,並兼任省委黨校校長。周廣生擔任抓宣傳的副書記,分管宣傳部,聯係新聞、出版各單位。李耀不再擔任抓宣傳的副書記,準備以省委副書記的職務,兼任江城市委書記。其他人的分工沒有變化,這樣的安排,隻有周廣生一個人心裏可能不舒服,但他也不敢有任何表示。人家省委書記和省長都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你就是再反對,隻能是自取其辱。

最關鍵的是,那是典型的一方諸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想幹什麽隨便,想提拔誰一句話,整個江城市4萬多平方公裏,就是自己的自留地。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幾乎沒有人能夠製約,以自己省委副書記的身份,就是省長劉放明,想幹什麽事情,也得看他周廣生配合不配合。那是真正的實力派啊!比現在這個光杆子副書記,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個性和楊春風、劉放明的私人關係,這個在全省幹部眼裏最搶手的位子,是不大可能落到他周廣生手裏的,因為自己是本地派,是實力派,而楊春風和劉放明,雖然來自於不同的地方,不屬於一個派別,但他們都是外地幹部,對於西江本地幹部,有著共同的防範心理。他們是寧願用外來和尚,也不願用本地的僧侶,怕你關係太多,盤根錯節,不好控製。以前謝青鬆和錢名貴遺留的問題,對他們震動太大了。他們當政的時候,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同鄉、同學、同事,各個關鍵的部門,都有他們各自的人把控,有的廳廳長是謝青鬆的人,副廳長必然有錢名貴的人。市委書記是謝青鬆說話提拔的,市長說不定就是錢名貴推薦的人選。他們一個省委書記,一個省長,帶頭在全省拉幫結派,弄得下麵的官員簡直是左右為難。要麽加入這邊,要麽攀附上那邊,沒有關係,就千方百計送禮、送物、送人。有的人為了升官、保官,什麽下賤的事情都可以幹出來。

有一個市的副市長,想升任市長,就千方百計的托人拉關係,到錢名貴家送禮,結果發現效果不明顯。想送錢吧,自己不是一把手,權力不大,多年下來,也沒有貪汙多少錢,大錢拿不出,小錢又怕錢名貴看不上。他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還是從女人身上下功夫。他老婆雖然是徐娘半老,但年輕時非常漂亮,現在打扮打扮,也是很有幾分姿色,畢竟城市女人,保養的好,才三四十歲,身材飽滿,曲線優美,另有一番成熟女性的風韻。他自己就覺得,就憑自己老婆這個樣子,真是要使點美人計,說不定錢名貴很快就中計。因為大家都知道,錢名貴是出了名的好色,對婦女有時候是老少通吃,他還特別喜歡主動的女性,他覺得這樣才顯得自己有魅力。人家女人是真心喜歡他。於是那個副市長,就讓自己的老婆當起了外交家,先是和錢名貴的老婆取得了聯係,陪錢名貴的老婆上街購物,外出旅遊,又送東西,又送錢,收買了錢名貴的老婆,取得了她的信任,可以自由出入錢名貴的家。

結果那個主動給自己戴上綠帽子的副市長,終於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提拔、重用,被交流到另外一個市,擔任了市長。即使在錢名貴出事後,因為他這個市長是犧牲自己老婆的身體換來的,送的錢並不多,有關部門沒有太多確鑿的證據,證明他這個市長,提拔的不正當。所以他這個市長,繼續官運亨通,後來調回省裏,做了省直一個廳局的局長,還是正廳級幹部。倒是那些送錢買官的,因為送的數目大,構成了行賄罪,所以錢名貴一出事,他們就跟著出事了,一個一個丟官卸甲,進監獄的進監獄,法辦的法辦。基本上都被開除了公職,就是出了監獄,也成了無業遊民。倒是那個送老婆給錢名貴玩弄的,卻一點事情也沒有,官照做,錢照拿,一分錢也不少,兩口子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真是讓那些落魄的貪官汙吏,感到羨煞的要命。

所以等楊春風和劉放明擔任省委書記和省長後,兩個人私下裏交換過意見,鑒於西江本地幹部派係嚴重,關係盤根錯節,不動一番大手術,是不能恢複西江官場的元氣的。於是在新提拔幹部的時候,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開始選拔那些不是本地出生,大學畢業後來到西江工作,在西江成長起來的幹部,或者是外省交流過來的幹部。一時間西江幹部這裏,人心惶惶,認為本地幹部受到了壓製。而本地幹部目前官最大的,就是周廣生。所以許多本地幹部,不斷的找周廣生發牢騷,周廣生隻能是象征性的安慰他們一番。在整個省委常委班子裏,現在隻有他和高天民,是僅存的本地出身的幹部了,其他的人,都是長期在西江工作的外地人。就是他們兩個,還是不一心,高天民是楊春風的心腹,一心一意的投靠了新主子,就知道自己往上爬,根本不會顧忌別人的利益。所以本地幹部不團結,就很容易被分化瓦解,分而治之。

對於目前的局麵,周廣生思忖了一番,覺得除了忍耐,自己還真是沒有辦法。於是就勸大家,接受現實,顧全大局,不要過多走動,以免給人落下把柄,會受到更大規模的打擊。

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麽不同意見,文件很快就通過了,會議僅僅開了半個小時,楊春風就宣布散會了。

大家都站起來的時候,高天民說:“各位領導,晚上常委班子要舉行一個大聚會,為王一鳴書記接風,地點定在西江假日飯店貴賓樓總統包廂,時間是晚上七點鍾。希望在家的常委們,準時參加,不能參加的,要向春風書記說明情況。”

大家都表示,按時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