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知人知麵不知心
李德又如何不知道米糠不是人吃的東西。
但要讓他找人吃的東西給那些吃裏扒外的牆頭草，別說他能不能找到。
就算找到了，他也舍不得啊。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李德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來。
“大家都有很多天沒有東西下肚了，別說是米糠了，連一棵野菜都吃不上啊！”
確實，那些跟著李德的人，並不會找尋野菜。
但凡是能吃的，都被許苗苗帶著那群婦人摘走了，留給他們的，就是光禿禿的一片。
也有人吃過被婦人們扔下的，但吃完之後，上吐下瀉，差點把命都丟了。
自那之後，也就沒人再敢亂吃東西了。
“別說他們了，就連我，在危難之際，也吃過兩天草根樹皮呢！”
徐錦堂是真沒想到，逃難的路竟然這麽難走。
但他仍然有些遲疑，“可是，米糠真的行嗎？”
別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米糠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能找到不少，夠這些人飽餐幾頓了。
但給人吃米糠，總覺得這是在侮辱人啊。
萬一那些村民覺得被侮辱到了，起了逆反心理。
到時候李德想要拉攏的人沒能拉攏到，反而還適得其反，那可就不妙了。
雖說就算是報複，這些人也隻會報複李德。
但李德若是被人打死了，答應給他的好處也就沒辦法兌現了。
“放心吧，我去和他們說，你想辦法弄些米糠來。”
他又湊到徐錦堂身邊，低聲交代：“找不到好的，發黴的也行，隻要是能吃的，髒些差些都沒關係，你不用為難。”
徐錦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以為自己在這裏開酒樓宰客已經是罪大惡極了，卻沒想到，李德竟然比他還黑。
也對，這才是李德啊。
早前在滿穀村的時候，他不就已經見識過了嘛。
“我會盡力弄些好的來，若是實在沒辦法，再退而求其次吧。”
他話是這麽說，但轉頭吩咐下去的時候，就讓人找了最便宜的米糠來。
李德都那麽說了，他又何必費盡心思的為難自己呢？
和徐錦堂商議之後，李德就出了酒樓。
他前腳才邁出去，村民們後腳就舔著臉湊上來了。
“村長，村長你出來了啊！”
“村長，咱們要繼續趕路嗎？你累不累，我看杜平也累了，要不接下來的路，讓我背你吧。”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還有力氣，村長，我們輪著背你，你手上有傷，就好好休息，趕路的事情就交給我們。”
這一幕被坐在樹下吃東西的許苗苗等人瞧見。
李二丫嘴上啃著餅子，一臉厭煩道：“真是臉都不要了！”
許苗苗麵上看不出悲喜來。
說厭惡嗎？
她是不太喜歡那些人的作風。
可要說厭惡，其實也談不上。
不過是想要活著，又有什麽錯呢？
他們折損的是自己的尊嚴，並未害旁人。
“想活而已。”許苗苗揉了揉李二丫的發頂，不是所有人都有這丫頭的血性。
當初差點被李德讓人打死，都不肯委屈自己去逢迎李德。
李二丫有些不解，她不明白，為什麽人可以為了一口吃的將麵皮送到旁人腳底下去。
不是說，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嗎？
臉都不要了，這人日後還如何立足？
不過見許苗苗的臉色不太好，李二丫到底也沒有問出心頭的疑惑，隻是暗自下定決心，自己斷然不要落到那樣的地步。
一邊一直沒做聲的杜衡忽然偏頭看了許苗苗一眼。
“娘子？”
許苗苗心頭升起意思警惕來。
杜衡這人與她說正經事時，是不會招呼她的，有事都是直接說。
若是要在外人麵前護著她時，便是張口閉口的“苗苗。”
現在這個叫“娘子”的語氣，就是皮子緊了，膽敢調侃她了。
“相公？”許苗苗收斂了神色，麵上帶著警告的笑容，示意杜衡適可而止。
杜衡卻好像沒看出來一般，笑嗬嗬地說：“為夫倒是不知道，娘子還有一手點菜的好手段呢。”
“對！”杜大寶一聽這話，也激動起來了，“娘親方才點的都是什麽菜啊，大寶連聽都沒聽過。”
杜大寶這話一出，其他人也來了興致。
許苗苗撇撇嘴，就知道杜衡這狗東西沒安好心。
“娘親，那白玉玲瓏是什麽？”
“湯圓。”許苗苗漫不經心的說。
杜衡挑了下眉頭，這麽說來，好像還挺形象的。
但是，是誰教她這麽點菜的？
她直接說要吃湯圓，那酒樓還能拿不出來？
“青龍盤旋呢？”杜大寶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許苗苗。
許苗苗輕輕歎了口氣，“拍黃瓜。”
所以，她說的青龍，是黃瓜？
那都拍碎了，是挺像盤旋的。
這下連杜衡都來了興致，“虎嘯山林？”
“野味亂燉。”
許苗苗嘴裏含著餅子，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
野味亂燉，叫虎嘯山林？
最後一道雁過拔毛，許苗苗大發慈悲，也沒等他們發問，就直接給了答案。
“燒雞。”
其他人隻覺得有趣，杜衡卻忍不住心下懷疑了。
許苗苗點的這些菜名他雖然沒有聽說過，但卻格外像京中那些講究人家弄出來的噱頭。
“不是，誰教你這麽點菜的？”杜衡裝出一副不解的模樣，漫不經心地試探。
許苗苗詫異地挑了下眉頭，“這還不是隨口就來？”
好吧，她其實也沒見過。
但她聽說過。
說是末世來臨之前，很多酒樓點菜的風格都是這樣讓人摸不出頭腦的。
不過末世之後，就沒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大家連飯都吃不飽了，命都要沒有了，哪裏還有多餘的心思去捉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說得太過隨意，以至於杜衡摸不清她到底是自己想出來的，還是從前見過這樣的點菜方式，受到了啟發。
“娘親為什麽要這麽做？”杜大寶歪著腦袋看著許苗苗。
要是按照正常的套路點菜，這家酒樓應該有這些菜的。
娘親不按照正常的套路走，分明是想要為難那家酒樓的老板。
難道娘親隻是不想讓他吃酒樓的飯菜？
“因為，他不是好人。”許苗苗揉揉杜大寶的發頂，“大寶出門在外，要小心謹慎，須知，知人知麵不知心，畫人畫虎難畫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