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蝴蝶效應

第二天一早溫少卿準時出現在醫院,鍾禎一看到他立刻一臉緊張,“老板,您回來了?我表姐是不是也回來了?”

溫少卿點頭,“嗯。”

鍾禎立刻討好地笑著,“老板,我這次可是為了您才得罪了我表姐,她打我的時候,您一定要幫我!”

溫少卿很是為難地推開他,“可能不行。”

鍾禎難以接受這個答案,瞪大了眼睛問道:“為什麽?!”

溫少卿溫柔地開口解釋:“難得她沒有遷怒我,我自然也不能引火燒身了,不過你這份情我記在心裏了,我會好好教你的。”

鍾禎扯著他的衣角不撒手,“不是吧,老板?”

溫少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準備查房了。”

留下鍾禎愣在原地難以置信。

好在叢容回來之後一直很忙,也懶得抽空去收拾他。

兩人從S市回來之後就算是確定了關係,叢容也就心安理得地每天去溫少卿家蹭飯,同時也解決了一些之前一個人不好解決的問題,比如……

那天她在超市順手買了幾個橙子,去溫少卿家蹭飯的時候便帶著了,切開一個,咬了一口便吐了出來,然後便扔在那裏沒再動過。

吃完了飯,溫少卿看著盤子裏孤零零的幾塊橙子問:“怎麽不吃了?”

叢容一聽便覺得倒牙,“太酸了!”

溫少卿笑了起來,“來,教你點生活竅門,不收學費。”

說著把橙子放進了微波爐裏,中火叮了幾十秒後,拿出來遞給她,“再嚐嚐。”

叢容咬了一小口後,一臉驚喜,“真的變甜了!”

溫少卿也拿起來吃了一瓣,“以後買到酸的也不怕了。”

又隔了幾天,叢容拎著半個柚子來串門,借口倒是冠冕堂皇,“想著你大概喜歡吃柚子,便拿給你嚐嚐。”

溫少卿對她這個說辭保留懷疑的態度,“吃了一半才想起來我喜歡吃?”

叢容態度強硬,“吃了一半怎麽了?我又沒用嘴咬,再說了,衛靈公和彌子瑕的故事沒聽過嗎?”

溫少卿聽了這話便笑了起來,“你是說你愛慕我?”

叢容把頭扭到一邊,“……我是說,這個太酸了,能不能也塞到微波爐裏叮一下。”

溫少卿往柚子塊裏加了蜂蜜,做了蜂蜜柚子茶。

“嚐嚐,你體寒,用的是棗花蜜,多吃點也沒事。”

“嗯。”

叢容嚐到了甜頭,以後但凡是買到吃不下去的就都送到溫少卿這裏來。

幾次下來,溫少卿便察覺出不對勁了,“我這裏是廢品回收站嗎?”

叢容心虛,“不是廢品,就是我吃不了。”

溫少卿好奇,“那之前你都是怎麽處理的?”

叢容清了清嗓子,小聲回答:“扔了。”

溫少卿挑眉看著她不再說話,一臉促狹。

“如果以後我老了,你吃不動了,是不是也要把我扔了啊?”

“沒吃過!不知道!”叢容轉身回家,“一會兒鍾禎要來,我先回家了!”

鍾禎每次從她這兒走的時候都是吃拿加要的風格,今天來竟然破天荒地捧了一束花。

叢容看了她一眼後,說:“要去表白啊?”

“不是!”鍾禎笑眯眯地把花遞到她麵前,“阿姐,這是我特意送給你的。”

叢容低下頭繼續看卷宗,不鹹不淡地開口:“坊間傳聞,男人主動送女人花多是因為做了虧心事,這個比例高達98%。”

鍾禎眨了眨眼睛,“不是還有2%不是因為那啥嗎?我屬於那2%!”

叢容這下頭都沒抬,“剩下那2%是變性人。”

鍾禎:“……那我還是那98%吧。”

叢容推開卷宗抬頭看他,“說吧,又幹了什麽?”

鍾禎欲言又止半天,才開口:“我把你的車蹭了。”

叢容深吸了一口氣,“修車的錢你出。”

鍾禎開始耍無賴,“我是窮學生,我沒錢。”

叢容給出建設性意見,“沒錢可以賣腎啊!”

鍾禎使勁搖頭,“我不賣!我留著還有用呢!”

“一個夠用了。”

“表姐,你是律師,怎麽能慫恿我買賣器官呢?!買賣器官是犯法的!”

“蹭車不修也是犯法的。”

鍾禎一頭栽進沙發裏裝死。

叢容等手邊的工作忙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問:“人沒事吧?”

鍾禎立刻詐屍,坐起來心有餘悸地向她訴苦:“沒事,就是嚇了一跳,這還是我考了駕照以來的處女碰呢!”

叢容懶懶地瞥他一眼,“蹭了別人的車嗎?人家沒讓你修車啊?”

一說這個,鍾禎臉上的表情又不自然起來,“嗯……我讓他自己去修,然後,留了你的手機號,讓他打電話報銷。”

叢容心裏剛剛湧起的那點姐弟情就這麽被他一句話衝散了,她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鍾禎,我看你是活膩了!”

鍾禎戰戰兢兢地掏出張紙推到她麵前,“這是他的電話號碼,如果打來了,你別不接。”

說完便落荒而逃。

叢容捂著胸口安慰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叢容本以為鍾禎做了虧心事總要躲幾天,誰知隔天下午她下班回來,他就站在了她家門前,一臉鬱悶地開口:“表姐,你怎麽才回來?我忘了拿鑰匙。”

“你怎麽又來了?”叢容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問,“又幹了什麽嗎?”

鍾禎跟著她進門,一臉的不高興,“我是來尋求安慰的,今天我主刀,患者死在手術台上了。”

叢容嚇了一跳,“你不是還沒畢業呢,怎麽能主刀?你們醫院和學校都不管嗎?”

“管啊!”鍾禎悶悶地開口,“所以我得了0分。”說著右手從身後伸出來,舉到叢容麵前給她看,“這就是我的患者,是不是很可愛?”

叢容看著他手裏的那隻兔子,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鍾禎拎著兔子耳朵在她麵前來回晃,“你說它怎麽就那麽脆弱呢,那麽容易就掛了?”

叢容推開他,“你把它拎回來幹什麽?”

鍾禎一臉理所當然,“拎回來吃啊,兔子肉可好吃了。”

叢容詫異地看著他,“做實驗的動物你還準備吃?!”

鍾禎點頭,“是啊,之前也吃過啊,好多師兄師姐搶呢,我好不容易才搶回來的。前兩天還有人跟院長建議,快過年了,可不可以買頭豬回來做實驗,做完實驗還可以吃。”

“學醫的果然都是重口味啊!”叢容退了幾步離他遠了點,“你帶回家自己吃就行了,帶我這裏幹什麽?”

鍾禎換了隻手拎兔耳朵,“我不會做啊,正好今天老板叫我們來他家吃飯,一會兒讓我老板做。表姐,你一起去吧?”

叢容想起這隻兔子是做過實驗的就飽了,“我不去!”

“那好吧。”鍾禎看了一眼時間嘴裏嘀咕著,“老板怎麽還不回來……”

叢容想著今天溫少卿和他的學生們一起吃晚飯,就不去蹭飯了,便想著出去隨便吃點,拿了車鑰匙交代鍾禎,“我出去一下,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把門帶上就行了。”

誰知才出門就碰到溫少卿拎著一袋食材從電梯裏出來,看到她便開口:“要出去?正好,捎瓶醋回來,我忘了買了,我叫了學生過來一會兒一起吃晚飯。”

叢容的那個“不”字還沒說出口,溫少卿又回頭,“如果想吃炒酸奶就再買瓶酸奶,家裏沒有了。”

一提炒酸奶,叢容的那個“不”字就徹底咽了回去,“好。”

叢容在超市逛了一圈,買了醋和酸奶才慢悠悠地回去,進門的時候,客廳一個人都沒有,一群人都圍在廚房,不知道在看什麽。

她也湊過去看了一眼,切菜板上躺著一隻被分解了一半的雞,除了幾把形狀奇怪的刀之外,還有鑷子、剪刀、鉗子,怎麽看都像是手術台。

溫少卿手裏握著一把刀正在給幾個學生做操作演示,邊講解還邊提問:“從骨骼關節軟組織處切入刀,沿骨縫剝離,避開腎髒,腰椎第五節入刀,知道第五節在哪兒吧?鍾禎,你指一下在哪兒?嗯,就是這裏。方程,你說一下,這個是什麽部位?”

叢容掃了一眼,幾個學生聚精會神地盯著一處,這哪裏是在做飯,分明是在做實驗。

她悄悄退出來的時候,耳邊還能聽到溫少卿的聲音。

“都過來摸一下,這隻雞有脂肪肝。”

“這塊骨頭是什麽骨?嗯,肋骨,是第幾根肋骨?”

“好,下麵就是把細碎的骨頭剔掉,我上次演示過了,每人一塊,剔骨,要做到骨肉分離,把剔出來的骨頭放在一邊,一會兒我檢查。”

叢容站在廚房門口聽得一點食欲都沒了,溫少卿洗了手出來的時候,她便一臉惡寒地看著他。

“主食吃米飯可以嗎?”

“可以。”

“飯後甜點吃炒酸奶?”

“好的。”

“一會兒你刷碗?”

“沒問題。”

“你怎麽了?”

“沒怎麽啊。”

“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我怕忤逆你,會被你肢解。我覺得相對雞來說,你對人體結構更了解,肢解起來更順手。”

溫少卿忍不住笑起來。

溫少卿站著和她說了會兒話,又進去看學生的操作。叢容聽著專業術語直頭暈,歎口氣去了客廳。

沒過一會兒溫少卿便開始做飯,被趕出廚房的一群學生便坐在客廳裏玩桌遊,叢容心不在焉地看著。

有人熱情地邀請她,“表姐,一起玩吧!”

叢容上了一天班,說了一天的話,實在沒精力,搖搖頭,“不了,姐姐年紀大了,玩不動了。”

正說著就聽到溫少卿在廚房裏叫她。

她以為他需要幫忙,便挽著袖子走進去,“怎麽了?”

溫少卿正在洗手,歪頭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擦了手,掀開鍋蓋,用勺子撇了撇油,盛了點湯遞到她嘴旁,“你嚐嚐味道怎麽樣。”

叢容也沒多想,探頭過去微微張開嘴,溫少卿卻忽然移開勺子吻了上去。

她本就半張著嘴,他的舌頭沒有障礙便滑入了她口中,柔柔地在她口中掃**著,淺淺地含著她的唇吮吸輕咬。

她始料未及,猛地睜大眼睛,耳邊還環繞著外麵一群人嬉笑的聲音,可濕熱的觸覺那麽真實而刺激。這次的吻和上次明顯不同,之前隻不過是輕輕地觸碰,這次他卻越吻越深,她愣了半天才閉上眼睛慢慢開始回應。

有人闖進來的時候,兩個人正抱在一起吻得纏綿悱惻難舍難分。

那人大概打開門看到情形不對便反應極快地閃了出去,還順便幫他們拉上了門。

溫少卿感覺到懷裏的僵硬,便停下來拍拍她的後背,扶住她的後腦,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個吻,輕笑著在她唇上呢喃:“沒關係的。看到了也沒關係……”

叢容紅著臉低頭埋進他的頸窩,咬了咬唇。

真的是丟死人了!她到底是受了什麽蠱惑?!和他在廚房裏親熱!還被他的學生看到!一會兒這飯還怎麽吃啊?!

她半天沒有反應,溫少卿帶著笑在她耳邊輕聲道:“人走了,要不我們繼續……嚐湯?”

叢容猛地推開他,顫抖著手指指著溫少卿控訴他,“你……”

溫少卿抬手包住她的手指,一本正經地開口:“想讓你嚐湯是真的。”

說完他頓了一下又補充,“想親你也是真的。”

叢容從他手裏掙脫出來,又指上他,“你……”

溫少卿又抬手去握她的手,一副無辜的模樣,“本來真的隻是想讓你嚐嚐湯的,看到你張嘴就想吻你。”

叢容的臉又是一紅,“閉嘴!”

溫少卿忍住笑,“好吧,不說了,嚐湯。”

叢容奓毛,“不許嚐湯!”

溫少卿安撫,“好好好,不嚐不嚐。”

吃飯的時候,叢容從頭至尾都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眼神不時在幾個學生的臉上掃過,想要看出剛才闖進廚房的是誰,不知道是她心虛還是現在的孩子們都太開放覺得沒什麽。她要麽覺得每個人都有問題,要麽就覺得或許剛才那人根本就沒看到什麽。

看了幾圈之後,她索性放棄,安慰自己她和溫少卿男未婚、女未嫁,就算被人看到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她對那道湯還是退避三舍的態度,偏偏鍾禎看她越躲越遠,又往她麵前推了推,“表姐,你嚐嚐湯啊,特別鮮。淮杞兔子湯,特別補的!”

叢容一聽到“嚐湯”兩個字就想把碗扣到他腦袋上去,一抬頭又看到溫少卿一臉促狹的笑。

鍾禎喝了一口,“老板,湯好像淡了。”

溫少卿揚著下巴指指叢容,“你表姐不許嚐,我也把握不了鹹淡。”

鍾禎轉頭問叢容:“為什麽不許嚐啊?”

叢容心裏再窘迫,臉上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沒什麽,我開玩笑的,你老板當真了。”

“哦,原來是開玩笑的啊。”溫少卿勾唇一笑,別有深意地開口,“那我們下次接著嚐?”

叢容僵硬著把視線移到別處,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溫少卿也不知道剛才闖到廚房裏的人是誰,不過他也不關心,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可才過了一天就有了蝴蝶效應。

他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的時候,鍾禎衝進來把病曆摔在他麵前,瞥了他一眼便揚起下巴,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溫少卿看著他,“你要造反啊?”

鍾禎來勢洶洶,“對!我就是要造反!我要跟學校申請換導師,我不跟你了!”

溫少卿很淡定,“原因。”

說起這個鍾禎就冒火,“同學們都在傳,那天去你家吃飯的時候,看到你跟我表姐……那什麽,說我拿獎學金是靠的裙帶關係!”

溫少卿淡淡地開口:“然後呢?”

鍾禎很委屈,“我怎麽可能是靠裙帶關係?!您去看我的成績單!您給我的論文分數是所有科目裏最低的!”

溫少卿把病曆扔回去,“你知道就好,以後要好好做科研,臨床和科研都要重視,不能再混日子了。”

鍾禎點了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重點!”

溫少卿反問:“那重點是什麽?”

鍾禎拔高嗓門,“重點是我不堪受辱,我要換導師!”

溫少卿沉吟了一下,“也好,反正我是要娶你表姐的,到時候你就是我的親屬,我再帶你是不太合適。”

鍾禎眼睛一亮,“所以我可以提前畢業了?”

溫少卿波瀾不驚地搖搖頭,“不是,是轉去跟趙教授,我跟她還算有點交情,雖然你笨點,但她看我的麵子還是會接收你的。”

“滅絕師太?!”鍾禎大驚失色,抱著溫少卿的大腿不撒手,“我不要去!老板!我是您的人!您別不要我!”

陳簇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場景,“呃,這是……主動要求被潛規則?”

溫少卿踢了踢鍾禎,向陳簇解釋:“師門不幸,我決定將他逐出師門。”

鍾禎跟在溫少卿身後出了醫院還在碎碎念:“老板,您那天真的跟我表姐……那什麽啊?”

溫少卿不答反問:“你打聽這麽細幹什麽?”

鍾禎很是懷疑地看著他,“我覺得您跟我表姐的所有事情實在是太巧合了,我到現在都覺得你們能在一起真的是個奇跡。”

溫少卿瞪他,“你那麽閑的話就多發兩篇文章。”

鍾禎一臉苦惱,“可我還沒想好下一篇文章寫什麽,到底要解決什麽問題。”

溫少卿看他一眼,很認真地開口:“你寫文章最先考慮的是解決你能不能畢業的問題。”

鍾禎一愣,不確定地問:“老板,我是不是您帶過的最差勁的學生?”

“你覺得呢?”

“不是……”

“其實差勁也算不上,頂多就是我帶過的畢業最慢的學生。”

“……我離畢業真的還很遠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溫少卿開車絕塵而去,留下鍾禎仔細思考畢業的問題。

叢容今天在律所加班到半夜,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沒什麽人了。她心裏還是有些怕的,偏偏樓前那段路燈壞了,她拿出手機來想要照明才發現手機沒電,早就自動關機了。她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整條路都黑漆漆的,她走得心驚膽戰。腳邊忽然躥出來一個生物,她拚命才忍住尖叫,仔細一看,好像是讓一讓。

讓一讓衝她叫了兩聲,她從來沒像現在這麽驚喜看到讓一讓,一抬頭看到不遠處的溫少卿,心裏一喜感覺他像是從天而降的救星,跑了幾步一把抓上他的手臂,“溫少卿!”

溫少卿看她一眼,這麽冷的天,她額頭上卻起了薄薄一層汗,臉色也不好看,貼著他手背的手心裏都是冷汗,他很快開口:“怎麽才回來?等你半天了。”

他去敲門,沒人在,給她打電話,手機也關機了,這才帶著讓一讓出來,邊遛它邊等。

叢容的心還在怦怦直跳,“車……車壞了,沒打到車,等了很久才等到公交車。”

溫少卿又想說什麽,可一抬眼看到叢容衝他使眼色,便改了口,聲音不高不低,“不是說我去接你的嗎?非要自己回來,以後還是我天天去接你吧。”

叢容重重地點頭,“嗯……”

兩個人邊說話邊往回走,走了幾步溫少卿才低頭小聲問:“怎麽了?”

叢容緊緊攥著他的衣袖,“車胎被紮了,所以我才沒開車回來,剛才好像有人跟著我。”

跟在兩人身後的讓一讓似乎覺察到什麽,衝著黑暗處吼了兩聲,很快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腳步聲走遠了,叢容才鬆開溫少卿,長長地出了口氣。

溫少卿抬手抹掉她額頭上的汗,“怕了?”

叢容重重呼出口氣,“廢話,你以為隻有醫生會被打啊?律師還不是會被打!”

溫少卿笑著看著她,“最近接什麽案子了?”

她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恍惚地搖了搖頭。

溫少卿看著看著忽然伸手攬過她的腰,一低頭吻了上去。

叢容掙紮了半天,他才放開。

叢容捂著嘴,瞪著他,“你又幹什麽?!”

“我發現你這個職業也是個高危行業,所以你有必要學習點急救知識,關鍵時刻可以救命。剛才教你的是人工呼吸。”溫少卿慢條斯理地解釋,說完又瞄了一眼叢容的胸前,“下次再教你心肺複蘇。”

叢容惱羞成怒,“溫少卿!你再這樣,我真的給你發律師函了!告你性騷擾!”

溫少卿拉著她往回走,“發吧,發吧,我們住得這麽近,你就直接給我送過來吧,我在家等你。”

叢容看著身前人的背影,又轉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讓一讓,呼吸間除了冰涼的空氣,還有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手心裏的溫度那麽真實,她忽然覺得安心下來,剛才的恐懼似乎也就那麽散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叢律師這次沒有開玩笑,第二天溫少卿出門上班的時候,一推開門就看到地上放著一個信封,大概是從門縫裏塞進來的吧?打開一看,果然是封律師函。

他沒忍住笑了起來,轉身送到書房的抽屜裏放好,才出門上班。

叢容的車今天送去修,有了昨晚的教訓,今天一過下班時間便下了班,在公交車上體驗了一把沙丁魚的感覺,終於到了站。她一被擠下公交車就看到了站在站台上撐著傘等人的溫少卿。

黑色的羊絨大衣上有被濺上的雨水,搭配灰色的圍巾,再加上手裏深藍色的雨傘,都是沉悶的色調,卻讓她眼前一亮。她小跑了幾步到他麵前,“來接我嗎?”

“嗯。”溫少卿順勢牽起她的手,把她拉進傘下,攬著她的肩往小區裏走。

叢容轉頭問:“怎麽沒跟我說一聲,不怕我坐地鐵錯過了?”

“下著雨呢,從地鐵到小區還要走一段,叢律師不會那麽傻。”

叢容低頭笑著就聽到溫少卿問:“今天沒出什麽事吧?”

叢容知道他在擔心什麽,笑了笑,“沒什麽,可能是我多疑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溫少卿轉頭看了她一眼,“車什麽時候修好?”

“就這幾天吧,前幾天鍾禎開的時候車頭蹭了一下,正好一起修了。”

“這幾天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順路。坐地鐵和公交車都很方便。”

溫少卿忽然開口問:“有一塊錢嗎?”

“硬幣?我找找。”恰好走到超市附近,叢容以為他要買什麽,便低頭去找錢包,“沒有硬幣,紙幣行嗎?”

溫少卿點點頭,“也行。”

說完便把手裏一直拎著的一個袋子遞給她。

叢容接過來看了一眼,“這是什麽?”

溫少卿低頭看了一眼她腳上的高跟鞋,“運動鞋,以後你上班時間穿高跟鞋,下了班就換運動鞋。”

“為什麽?”

“這樣遇到壞人你就可以跑快點了。”

“……”

“難道你還想和對方對打?還是說靠哪條法律法規來說服他放過你?”“不想。不過你不知道不能送別人鞋嗎?”

“我什麽時候說要送給你了,剛才你不是給了我錢。”

“一塊錢?”

“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回送我一雙,我給你兩塊。”

“你怎麽知道我的尺碼?”

“如果我想知道的話,連你的某個部位位於前胸第幾根肋骨至第幾根肋骨水平之間,我也能知道,你想試試嗎?”邊說邊往她胸前掃了一眼。

叢容看了一眼溫少卿的指尖,腦中迅速閃過摸上她肋骨的畫麵,那種溫熱粗糙的觸覺似乎已經形成,迅速移開視線,臉不自覺地開始發燙。

溫少卿一本正經地看著她開口:“你可以回去檢查一下,一般是三至六,看看有沒有下垂。”

叢容抓狂,“走開!”

晚上洗澡的時候,叢容不知怎麽就起了心思,胡亂衝了衝,就站在鏡子前數起肋骨來,數完之後心滿意足地關燈睡覺。

隔了一天,叢容收到了4S店的賬單,並通知她有時間可以去取車。她正看著賬單上的數字在心裏痛罵鍾禎,鍾禎留給她的那個號碼竟然就打來了,她歎口氣才接起來,開門見山地開口:“不好意思,我表弟蹭了您的車,如果車修好了,您直接把賬單發照片給我就可以了,我把錢轉給您。”

她說完之後,那邊卻安安靜靜地沒有任何回應,她“喂”了一聲,那邊依然沒有動靜。

她看了一眼手機,信號是滿格啊,於是又喂了一聲,那邊終於有了聲音,“叢容。”

這下換叢容沒動靜了,那聲音……竟然是林辰。

十幾分鍾後,兩人便坐在了一家咖啡館裏。

兩人進門的時候無關痛癢地打了招呼之後,便繼續坐著無關痛癢地聊天。

叢容主動開口:“沒想到這麽巧,我表弟竟然蹭了你的車。”

林辰淡淡地一笑,“是啊!”

在叢容的印象裏,林辰性格陽光開朗,可眼前這個人……言行舉止中透著股淡淡的疏離。

幾年不見,他比以前沉穩安靜了許多,也沒了之前的玩鬧的熟絡,兩個人靜靜地坐著,不免有些尷尬。

叢容努力了半天也沒找到話題,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這麽晚了,我請你吃晚飯吧?”

他也沒拒絕,“好。”

一頓飯叢容吃得味同嚼蠟,林辰倒是沒什麽異常,安安靜靜地吃飯,她說起什麽,他也極配合地回兩句,可還是尷尬。

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叢容才想起來,“對了,修車多少錢?我給你。”

林辰搖搖頭,“如果知道那車是你的,我根本就不會打這個電話。”

叢容心裏還是難受了一下,那個時候她剛從S市到這裏,人生地不熟,林辰作為師兄還是幫了她很多,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們應該還會是好朋友吧?

她本以為他也會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就像她一樣,可以避免很多尷尬,可明顯林辰並沒有這種打算。

叢容勉強笑了一下,“那我們就……再見吧?”

林辰看她一眼,“開車來的?”

“沒有,我打車就行了。”

“走吧,我送你。”

她實在不想再繼續這種尷尬了,搖頭拒絕,“不用了,你先走吧。”

林辰看著她,“送女士回家是基本禮儀。”

叢容看著他冷冷淡淡的態度,不想再糾纏,坐到車裏後偷偷看了一眼林辰,他神色自然地開著車,似乎沒有開口聊天的打算。

她輕咳一聲,“林師兄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辰麵無表情地回答:“上周。”

“那這車……”

“我家裏也有人在本地,車是我借來開的。”林辰停在紅燈前,轉頭問,“有什麽問題嗎?”

叢容在心裏小聲回答,車本身沒什麽問題,就你開這車就有點問題了,知道你跟溫少卿關係好,也不至於兩人都開同一款車型、同一個顏色的車吧?

這話她也不好直接說出口,幹巴巴地回答:“哦,我以為這車是你的,還以為你買了車有回國發展的打算。”

林辰很快啟動車子,“我暫時沒這個計劃。”

叢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轉頭看向車外,不再說話。

兩人間的沉默一直持續到車子停到叢容家樓前,叢容和林辰正站在車邊告別,林辰忽然渾身一僵,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叢容轉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溫少卿正牽著讓一讓從樓裏走出來。

溫少卿神色如常地走近,看了看叢容,又笑著問林辰:“回來了?上樓坐坐?”

林辰的視線在兩人臉上來回掃了幾圈之後,不答反問:“你們住在一起?”

溫少卿淡定地胡扯,“是啊。”

叢容反駁,“沒有!”

兩人對視了一眼,叢容解釋:“我們住對門。”

林辰忽然嘲諷地笑了起來,“對門?”

溫少卿忽視他的陰陽怪氣,再次提議,“上去坐坐,我們聊聊?”

“我沒那閑工夫。”林辰說完轉身準備上車。

溫少卿看著眼熟的車,別有深意地開口:“看來我們的品位還真是挺相近的。”

林辰看看叢容,又看了看車,很快皺眉,語氣僵硬,“這車不是我的。”

溫少卿一哂,“我沒說這車。”

林辰瞬間瀕臨爆炸,爆發前掃了叢容一眼,又生生憋了回去,“師妹先回去吧。”

叢容一直安靜地看著,對於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她有些擔心,有些愧疚,現在氣氛一觸即發,她更是不想離開,剛想開口說什麽,溫少卿把手裏的繩子遞給她,“帶讓一讓上去吧!”

叢容接過繩子,看著溫少卿。

溫少卿對她一笑,側了側身小聲開口:“爐子上溫著芝麻糊呢,自己盛。”

林辰把頭歪到一邊,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冷嘲熱諷,“秀恩愛給誰看呢……”

叢容轉頭想要去解釋,溫少卿握了握她的手,衝她無聲地搖了搖頭,她躊躇半晌,這才點點頭,頭也不回地進了樓。

兩人靜靜地看著那個背影漸漸消失,是溫少卿打破平靜,“你看,她是不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果敢?說走就走,頭也不回,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麽威逼利誘都沒用。”

林辰看也不看他,“有話就直說,拐彎抹角地說給誰聽?”

溫少卿也沒什麽好臉色,“原來有些人不喜歡拐彎抹角啊,這些年某人做事畏畏縮縮的,一點光明磊落的樣子都沒有,我當某人就喜歡這種風格呢?”

兩人自打認識就沒這麽針尖對麥芒般地鬥過嘴,林辰也沒想到今天會碰上溫少卿,看兩人的眼神動作,恐怕不是“對門”那麽簡單,他心裏不是沒有感覺,不是不受打擊。曾幾何時,他跟溫少卿親如兄弟,這幾年他主動斷了他們所有的聯係,可一見麵就知道,他們還是兄弟,就算是剛才絲毫不客氣地你來我往,他也能察覺到溫少卿的毒舌功力隻用了幾分。他是律師,在唇槍舌劍上誰又能勝他半分?兩人都心照不宣地保存著實力,並不是真的要去傷害對方,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怕見到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兄弟”這兩個字……

林辰裝了一晚上的高冷,此時也鬆懈下來,靠在車門上,半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半晌才有氣無力地開口:“我沒想過跟你搶,當初她說喜歡你,我跟你說了之後,你竟然沒有一口回絕,反而還說……上學那會兒那麽多女孩子跟你表白,都被你的毒舌逼得退避三舍,那個時候我就放棄了。”

溫少卿冷哼一聲:“放棄了何必這些年要死不活地漂在外麵不回來?林辰,有什麽你不能來跟我說的?何必這樣?好像我多對不起你,叢容多對不起你一樣!”

林辰也惱了,驀地拔高聲音,“我沒有要死不活!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活該!我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溫少卿!我是看在是你的分兒上才放棄的,換了別人我死也不會讓!”

溫少卿站在寒風裏,聲音也是沒有一絲溫度,“喜歡的人就那麽容易讓給別人?你根本就沒那麽喜歡,又何必說得那麽冠冕堂皇?”

林辰一怔,溫少卿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喬裕,便打開免提。

喬裕的聲音很快傳出來,“林辰今天在本市,要不就約今晚見一麵?我叫上蕭老大?”

溫少卿看了林辰一眼,陰陽怪氣地回答:“可以啊。”

“那我約好了給你發短信,到時候你跟蕭老大過來的時候就當偶遇,別說是我搭的線。”

喬裕愉快地掛了電話,林辰的手機很快就響了。

他接起來,也打開了免提,“是要見我嗎?”

喬裕一驚,“你怎麽知道?你從家裏回來了吧?今天晚上見一麵?”

“好啊。”林辰也是陰陽怪氣的語氣,“沒問題。”

喬裕心裏犯嘀咕,這兩人怎麽口氣那麽像,半晌才開口:“那約在哪兒?”

林辰笑了一下,和風細雨地回答:“就約在溫少卿家樓下吧,反正他也在這裏了,也不用找什麽偶遇的借口了。”

說完便掛了電話。

喬裕捏著手機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來給蕭子淵打過去,那邊一接通他就痛心疾首地開口:“你表弟也太不仗義了!接電話竟然開免提!”

那邊沉默了一下,傳來隨憶小心翼翼的聲音,“喬師兄,他在洗手不方便接電話,我也給開的免提……”

喬裕哀號,現在人都什麽毛病啊?!接電話喜歡用免提?!

哀號完了才溫溫和和地對電話那邊說:“蕭老大,林辰和你表弟已經在你表弟家樓下遇上了,我現在就過去了,你洗完了手也過去吧,我們在那裏見。”

林辰捏著手機,躊躇半晌開口建議道:“要不我們打一架?”

溫少卿沉思了一下,點頭同意。

喬裕和蕭子淵前後腳到的時候,兩人正打得起勁,顯然兩人還是極有默契的,都沒手下留情,醫生知道打哪裏疼,律師知道怎麽打可以爭取到最大利益。

喬裕看了一會兒,問蕭子淵:“要不要管?”

蕭子淵還是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慢悠悠地開口:“怎麽管?這屬於警民糾紛,得找警備司令部,不屬於你我的管轄範圍。”

喬裕皺了皺眉,“這麽打下去是兩敗俱傷啊!”

“你說……”蕭子淵忽然頓住,很認真地想了一下,轉頭看向喬裕。喬裕以為他要提出什麽建設性的意見,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等了半天卻隻等來一句“他們倆誰會贏”。

喬裕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這種事輸贏有什麽意義嗎?”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蕭子淵堅持問,“你覺得誰會贏?”

喬裕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拳頭招呼,“林辰吧,溫少卿都抱得美人歸了,還要在拳腳上壓林辰一頭,就太過分了吧?人和麵子總得給他一個不是?”

喬裕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蕭子淵一臉高深,“看啊,這戲還沒完呢。”

溫少卿果然如喬裕所料,漸漸落了下風,最後被林辰一招淩厲沉穩的擒拿手製伏,按到地上。

林辰微微用力,聽到溫少卿的悶哼聲才收了手,一個用力把他推到了地上。

兩敗俱傷的兩人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地休息,毫無形象可言。溫少卿擦了一下嘴角,仰頭看著月亮忽然開口:“她一直都在。”

林辰活動著腫痛的手腕,“啊?”

“叢容。”他坦**地看向林辰,眼睛裏映著清亮溫柔的月光,緩緩開口,“她在我眼裏,在我心上。”

頓了一下似乎覺得不夠,又補充了一句,“一直都在。”

不知何時站在黑暗處的叢容忽然想要落淚,她低頭看著讓一讓,緊緊抿著唇。讓一讓似乎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乖巧地蹭了蹭她,抬起前爪搭在她的腳上,似乎在安慰她。

林辰一滯,怔怔地看著溫少卿,半晌才施施然站起來整理儀容,“我明天還有事,先回去休息了。”

溫少卿從地上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緩緩開口:“仁清,我愛她,很愛很愛。這話你敢說嗎?”

男子二十冠而字,他成人那年祖父給他取了字,仁清。仁者,情誌好生愛人,《荀子》有雲:“虛壹而靜,謂之大清明。”仁清,祖父大概是希望他懷有一顆仁愛之心,成為清微淡遠的君子吧,清雅微妙,淡泊深遠,果真是寄予了美好的希望。

他極少會叫他的字,“清”與“卿”本是同音,《禮記》又有雲:“溫良者,仁之本也。”而他恰好姓溫,那個時候兩人還開玩笑,說是有著莫大的緣分,所以一見如故。隻是後來誰也沒想到,還會有這種緣分,喜歡上同一個人。

林辰轉身看著溫少卿,那麽多年的兄弟情分竟然會變成這樣,插在褲中的手緊緊握成拳,“我不敢說,那是因為我在還沒有很愛的時候,在知道你們互相喜歡的時候,就把這個想法掐死了。少卿,如果對方不是你,我會努力一把,也許也會有很愛很愛的可能。”

溫少卿反常地繼續挑釁他,滿是嘲諷地挑眉開口:“也許?可能?”

喬裕看得一頭霧水,轉頭問蕭子淵:“老溫幹嗎一直激怒他?”

“為了讓他出氣。”蕭子淵在揣測人心上頗有建樹,抬頭看了一眼心裏便明了了,低下頭一邊繼續用手機和隨憶聊天一邊回答,“林辰心裏憋著氣呢,久成內傷,所以才一會兒陰一會兒陽的,少卿逼著他把氣都撒在自己身上,氣順了,自然什麽都好說了。”

喬裕不知怎麽就把這話聽了進去,後來在求得某人原諒時便用了這招,發現頗為好用。

喬裕和蕭子淵看著還沒什麽反應,可有人卻看不下去了。兩人隻看到一個身影一陣風似的跑到了溫少卿麵前,扶起他,仔仔細細看了看他的手臂,才抬起頭有些責怪地看著林辰,“你下那麽重的手幹什麽?他的手本來就受了傷還沒好,以後還要拿手術刀呢!”

喬裕一愣,低聲問蕭子淵:“這姑娘誰啊?”

蕭子淵別有深意地笑起來,“就是喜歡醫生不喜歡律師的那位啊。”

喬裕恍然大悟,這才細細打量起叢容來。

“我剛才話沒說完。”蕭子淵收起手機,看了一眼躲在某人身後故作虛弱的某人,“一方麵是讓某人出氣,另一方麵為了讓另一個某人心疼,關心則亂,情急之下就會暴露出內心的真實情感。感情這種事,愧疚和不忍沒有半點幫助,拖拖拉拉、拖泥帶水隻會傷人傷己,隻有快刀斬亂麻才是上策。隻不過這一刀落下來滋味怕是不好受,試想一下,還有什麽比被欽慕的人偏愛情敵更讓人傷心的?所以我才說,幸好你不是溫少卿的情敵。”

喬裕看看溫少卿,又看看蕭子淵,一臉不認同,“我看幸好我不是你蕭子淵的情敵吧,果然是表哥表弟,腹黑一家親……”

林辰氣喘籲籲地靠在車前蓋上,也沒了晚上見她時的冷漠,真性情地白了她一眼,“男人打架女人插什麽嘴?!”

叢容語塞,一時氣急,“你……”

林辰無視叢容的氣憤,揚著下巴眯著眼睛看著溫少卿,“怎麽樣?還打嗎?”

溫少卿一臉不在乎,挑挑眉回視他,“隨你。”

“對手太弱,沒意思。”林辰輕蔑地看他一眼,轉身上了車。

車子滑出去幾米後忽然停住,林辰從車窗裏探出頭來,“上車,單挑,地點我選,敢不敢?”

溫少卿點頭,“奉陪到底。”

叢容看了一會兒,大概也知道了溫少卿的意圖,沒再阻攔,看著他,“去吧,早去早回。”

十幾分鍾後,四個人出現在一家網吧裏。

林辰看著電腦屏幕上熟悉的遊戲登錄畫麵,轉頭看向溫少卿,“一局定輸贏。”

溫少卿開始輸入賬號和密碼,“好。”

遊戲裏的兩個人打得如火如荼,遊戲外的兩個人百無聊賴。

當年這個遊戲盛行的時候,本來是四個人一起玩的。隻不過蕭子淵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一出現在哪裏,別人隻有被碾壓的結果,所以他被嚴令禁止再玩這個遊戲。而喬裕本就興致缺缺,長期處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狀態,後來先是被某位美人騷擾得沒空玩,後來又被美人攻下每天要陪嬌滴滴的女朋友,就更沒空了,隻剩下溫少卿和林辰兩個孤家寡人在遊戲裏浴血奮戰,建立革命友情。

溫少卿微微一笑,“我去一下洗手間。”

林辰拉著蕭子淵和喬裕炫耀著,兩人則是開始搖頭歎氣。

蕭子淵臉上的笑看得他想打人,“嗯,不得不說我表弟水平確實高,讓得這麽不著痕跡,你竟然都看不出來。”

林辰一愣,“你什麽意思?”

蕭子淵挑了挑眉,卻是不再解釋。

喬裕一臉恨鐵不成鋼,“不知道你在高興什麽,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是他不是你。你如果輸了,還可以說是技不如人,可現在呢,贏了更尷尬,隻能承認是你這個人有問題了,魅力不如人家啊。”

林辰臉上的笑容僵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後來林辰又發瘋,買了一箱酒拉著溫少卿去了X大操場拚酒,蕭子淵和喬裕作陪。

林辰的酒量是四個人中最好的,一向能喝,啤酒、白酒、紅酒混著來,就算是情場失意狀態不好,喝倒不諳此道的溫少卿也是極輕鬆的。

兩人鬧了半天終於安靜下來,這才發現一直微微笑著的喬裕在默默出神,自斟自酌竟喝了大半瓶白酒,臉色是越來越白。兩人互相打了個眼色,然後一起看向蕭子淵。蕭子淵接收到信號後沉默了一下,並沒有什麽動作,隻是拿出手機來不知道在幹什麽。過了一會兒才最後換了座位坐到喬裕身邊,什麽也沒說隻是把手機舉到他眼前。

喬裕機械地抬眼看,眼神渙散地看了半天才回神,然後愣愣地看著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一張視頻的截圖,畫麵上的女孩子眉眼精致漂亮,正對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半張著嘴不知道在說什麽,飛揚明媚的氣質就那麽撲麵而來,讓他的酒立刻就醒了幾分。

他伸出手指摩挲著日思夜想的眉眼,半天才低聲問:“她跟隨師妹經常聯係嗎?”

蕭子淵點頭,“她們感情一向很好。”

喬裕看著看著忽然微微笑了起來,推開蕭子淵的手,把頭轉向一邊合了合眼,“再看下去就要死人了……”

林辰大著舌頭過來,攬著喬裕的肩膀,掃了蕭子淵和溫少卿一眼,“喬二,來,我們兩個失意人喝,別理他們,讓他們幸福去吧。”

喬裕接過酒,和他碰了一下,仰頭灌了幾口,喝到後來,原本拚酒的兩個人倒是還算神色清明,喬裕卻不省人事了。作為全場唯一清醒理智的人,蕭子淵難得做了回司機,送了三人回家。

第二天叢容沒去律所,醒得也早,不知道溫少卿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在家裏等了一會兒想著他差不多起床了,才準備去對門。

誰知才出門就看到鍾禎從電梯裏出來,“表姐,我的U盤落你這裏了,今天沒課就過來拿。”

她站在門口敲了門,又等了半天,溫少卿才來開門,看到她笑了一下,“沒上班?”邊說邊揉著太陽穴讓她進門。

叢容看他臉色有些蒼白,屋裏隱隱有一絲酒氣,試探著問:“喝酒了?”

溫少卿坐在沙發上點點頭,“喝了點。”

叢容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頭疼嗎?”

溫少卿接過來喝了一口,“還好。”

叢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跟林師兄喝的?他沒事吧?要不要今天一起吃頓飯?”

溫少卿頓了一下,把杯子放到桌上,淡淡地開口:“他走了,早上走的,我剛剛知道。”

叢容一驚,“走了?”

溫少卿看著她,“不是回國外,是回他自己家了,你不知道嗎?他家在外省。”

叢容越發愧疚起來,“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該吼他的……”

溫少卿看著她一臉愧疚覺得礙眼,陰陽怪氣地打斷她,“都是你不好?你有什麽不好的?是昨天不該吼他,還是幾年前不該拒絕他?”

叢容意識到溫少卿的反常,有些莫名其妙,“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畢竟是我師兄,上學的時候幫過我不少。他這麽久沒回來了,對這裏大概也不怎麽熟悉了,我們應該關心他一下。”

“是嗎?”溫少卿冷哼,“叢律師還真是關心師兄,我也不是叢律師的師兄。你大概從未把我放在心上過,可能我不過是你當初拒絕林辰的擋箭牌。叢律師沒談過戀愛也是個中高手,我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可謂是愚蠢至極。”

叢容從未見過他這麽尖酸刻薄的樣子,緊緊皺著眉頭,“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溫少卿淡淡地掃她一眼,“小時候學寫毛筆字,祖父說,凡‘心’在下者,其身勿高,其身勿正,應以低矮以避上,以右出以取勢,四筆一氣嗬成,不宜間斷。愛情是不是也是這樣,先動心的那個人總是處於下風?”

叢容一怔,先動心的那個人?是她?是他?還是林辰?

溫少卿忽然笑了,看著叢容問道:“或者說叢律師是兩個都想占著?擅攻心計,權衡利弊爭取最大的利益不是律師的長項嗎?”

這下叢容是真的氣著了,她抑製不住地渾身發抖,忍了半天才平靜下來,自嘲地笑了一下,利落地轉身走了。她在司法界混了幾年,業內沒人能在言語上傷她半分,可沒想到,在庭下她竟然被一個屠夫傷得體無完膚!真是天大的諷刺!

鍾禎站在門口看到兩人吵架嚇了一跳,他不過去找了個U盤,怎麽回來兩人的氣氛就有些不一樣了呢?

看叢容回了家使勁摔上了門,才走進去跟溫少卿解釋:“老板,我表姐不是您說的那種人。”

溫少卿抬手揉著眉心,“我知道。”

溫少卿抿著唇,眯著眼睛似乎很是解氣,“我故意那麽說的,她一直對林辰有愧疚,心理負擔太重,時間久了成了隱疾,不逼她,她永遠都走不出來。這事不是任何人的錯,就算有錯也不該由她來承受。”

鍾禎看著他,半天才小聲嘀咕:“可你看著也不像是做戲啊……”

說起這個溫少卿忽然有些煩躁,“嗯,我是真生氣了。”

鍾禎還是不明白,“為什麽生氣啊?”

他皺了皺眉,生硬地吐出兩個字:“吃醋。”

“……”鍾禎覺察到今天的溫少卿不太正常,還是先跑路吧。

從那天起叢容開始瘋狂加班,瘋狂到譚司澤都看不下去了。

下班前他站在叢容辦公室門口敲敲門,“還不走?”

叢容正在整理上庭資料,頭也沒抬,“先走,我還沒忙完,拜拜。”

說完看了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探頭衝外麵的助理喊了一句:“你先下班吧,那些資料明天上午給我就行了。”

譚司澤覺得她不太對勁,不但沒走反而進來坐在她對麵,“叢容,我有件很要緊的事情要跟你說。”

叢容抬頭看他一眼,“說。”

譚司澤又是一副周扒皮的模樣,“就算你加再久的班,也是不會有加班費的。”

叢容冷了臉趕人,“走!”

譚司澤悻悻地離開了。

溫少卿最近幾天也不好過,每次帶讓一讓出門,它總是往對門瘋跑,拉都拉不住。叢容倒是對出門和回家時間進行了精確的計算,完美地避開了兩人見麵的可能,他竟然一次都沒碰到過她。

他隱隱有些後悔,那天話說得是不是重了點,會不會藥效太猛,會把自己搭進去。

一連幾天他都有些無精打采,今天他一到醫院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進手術室的一路都被問候,“溫醫生最近失戀了啊?”

溫少卿心裏一緊,臉上依舊笑著點頭打招呼,心裏卻惡狠狠地決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鍾禎。一定是這個大嘴巴,這種事都敢八卦。

他換了刷手衣站在水龍頭前刷手的時候,恰好碰到剛剛做完手術的秦楚,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

秦楚摘下口罩,竟然也笑著調侃他,“溫醫生最近失戀了啊?”

溫少卿手下動作一滯,滿是疑惑地轉頭問:“連你都知道了?鍾禎這傳播範圍也太廣了吧?”

秦楚笑了笑,“昨天有個會診,無意間聽到的,其他科室的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溫少卿挑了挑眉,不再說話,認真刷手。

秦楚站在他身後,看著鏡子裏的人,忽然開口問:“她到底有什麽好?”

溫少卿垂著眼睛彎起唇角,竟然想也沒想便回答了出來:“我家叢容,什麽都好。我愛的人拿得了刀劍,在她的世界裏大刀闊斧,開辟山河;也穿得了水晶鞋,配得上皇冠;也戴得起花冠,在她的世界光芒萬丈,在我的世界裏貌美如花。”

一個女人如此豁達地主動提及此事,溫少卿也不會扭捏作態,從鏡子裏看過去,點了點頭,等著她的下文。

誰知秦楚揚了揚頭,大方開口:“沒了,就是告訴你一聲,做個了結。”

溫少卿淡淡地笑了一下,“秦醫生大徹大悟,功德圓滿了。”

“剛才那個病人差點死在手術台上,有時候想想,在生命麵前,人真的很渺小,我為什麽還要為難自己?別人都說醫生對生死看得很淡,看得淡生死,怎麽還會看不透人生?”秦楚歎了口氣,忽然歪頭一笑,“你說呢,溫醫生?”

溫少卿聽出了她在調侃他跟叢容冷戰的事,也跟著笑了起來,“看得淡生死,看不夠的是叢容。”

秦楚意外地被秀了一臉恩愛,一臉惡寒地轉身走了。

溫少卿忽然想起什麽叫住她:“對了,有件事想問你一下,你有沒有……見到一張照片,我跟叢容還有讓一讓的那張合影,上次在我家一起吃飯的時候掛在牆上的那張。”

秦楚搖了搖頭才反應過來,“你不會以為是我拿的吧?”

溫少卿有些不好意思,“不是那個意思。”

秦楚一臉無所謂,“再洗一張就是。”

“照片誤刪了,我沒備份,洗不了了。”溫少卿有些遺憾,“好了,我去換衣服了,回頭見。”

溫少卿連著做了兩台手術,從手術室出來也不得安寧,他還沒來得及去收拾鍾禎,鍾禎便主動送上門來了。

鍾禎殷勤地給溫少卿端茶倒水,“老板啊,您和我表姐吵架有好幾天了吧?我表姐特別傷心,我昨天去看她,她哭了一晚上,勸都勸不住,要不您哄哄她?”

溫少卿心情也不好,看他一眼,很是無奈地揭穿他,“你就算是編,能不能也編得走一走心?你表姐怎麽會當著你的麵哭?”

“呃……”鍾禎撓撓腦袋,“編過頭了嗎?”

溫少卿瞟他一眼,淡淡地開口:“你覺得呢?”

鍾禎覺得那股熟悉的寒氣又從後背冒起來,硬著頭皮說下去:“老板,其實我表姐還是挺好哄的,真的,您試試吧?”

溫少卿看著他不說話。

鍾禎看他似乎沒什麽反對意見,便建議,“老板,您沒怎麽哄過人吧?要不,您先哄我練習一下?”

溫少卿忽然勾唇一笑,“可以啊,需要我怎麽哄你?抄病曆、寫論文、抄教科書,隨便挑。”

鍾禎覺得此刻笑著的溫少卿比剛才的樣子更加可怕,猛地搖頭,“我剛才什麽都沒說!老板,您休息一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鍾禎的大腦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晚上值夜班的時候,拉著溫少卿在護士站講鬼故事,這些鬼故事不是跟X大醫學院有關,就是跟醫院有關,因為都是熟悉的地方,代入感特別強,幾個小護士嚇得抱成一團,他邊講邊拿眼睛瞄溫少卿,溫少卿置若罔聞。

溫少卿點頭,“夠了。”

鍾禎好奇,“那您怎麽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溫少卿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因為所有關於我們學校和醫院的鬼故事百分之七十都是我編了傳播出來的。”

“……”鍾禎對這個答案有些無語,“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

溫少卿想了一下,“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隨醫生入校成為我師妹以後補充完善的。”

鍾禎看著溫少卿,實在不明白他這樣的人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您為什麽要編鬼故事?”

溫少卿想了一會兒,“因為每到考試周,醫學院的自習室都不夠用,還會有別的學院的過來占座,所以隨便編了幾個用來清理閑雜人等。”

“那為什麽還要編關於醫院的?”

溫少卿又看了看他,“夏天太熱,停屍房裏有空調,所以醫學院的人都會選擇在那裏自習,有時候也會人滿為患,醫院的鬼故事是用來清理自家人的。”

鍾禎臉上的表情忽然詭異微妙起來。

溫少卿挑眉,“你那是什麽表情?”

鍾禎投降,“沒……就是覺得老板您真的好可怕,叫大魔王真的是實至名歸。”

溫少卿似笑非笑,“謝謝,不過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以後你的論文如果不能按時交上來,就去停屍房裏寫,又涼快又安靜。”

鍾禎大驚失色,“我不要!我害怕!”

“你怕什麽?有那麽多……”溫少卿頓了一下,幽幽開口,“陪著你呢,還都是新鮮的,你絕對不會困的。”

“老板,您和我表姐吵架,心情不好,能不能不要傷及無辜?”鍾禎一臉恐懼地搓了搓臂膀,忽然想起什麽,“這不是重點!老板,您看,女孩子都怕鬼故事的,天一黑您就去給我表姐講,她一害怕就自動滾到您懷裏去了!這樣你們就和好了!”

溫少卿收起文獻,深吸了一口氣問:“鍾禎,你有女朋友嗎?”

鍾禎搖頭,“沒有啊,怎麽了?”

溫少卿歎了一口氣,“沒什麽,我覺得你也不需要找女朋友了,你這種情商會把你女朋友氣死,你還是找個男朋友吧。”

“……”

鍾禎在溫少卿這裏接連碰了兩次壁,決定轉戰叢容,出去給她打電話。

叢容一接起來就聽到鍾禎歡歡喜喜地問:“表姐,我生日,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她剛剛到家,看了一眼日期,“不是還有一周嗎?你著什麽急?”

“嗯……”鍾禎找到了借口,“下周我有考試,會比較忙,就沒時間了。”

鍾禎大喜,“那就這麽說定了,就明天中午吧,我想好了給你發短信。”

第二天中午叢容拎著蛋糕到的時候,服務員把她領到包廂裏,裏麵隻有鍾禎,他正對著菜單點菜。

她掃了一眼空空的房間,“怎麽我們兩人吃飯還這麽正式?”

鍾禎這才敢說實話:“不止我們倆,還有我同學,還有科室裏的老師,還有……”

叢容麵色一冷,不需要他說出來她也猜得到還有誰,滿不在乎地開口:“那麽大排場啊,錢夠嗎?”

鍾禎心裏著急,怎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關心他錢夠不夠,她怎麽不提溫少卿呢?就算這時候翻臉也能說明她是在意他的啊!

他放下菜單坐過去,明確了一下目的,“表姐,我老板也會來。”

叢容依舊沒什麽表情,扯過菜單心不在焉地看起來,“來就來唄,跟我有什麽關係。哎,這個菜不錯,點一個。”

鍾禎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從她手裏搶過菜單扔到一邊,“表姐,你怎麽了?你不是喜歡我老板嗎?”

叢容端起麵前的水杯抿了口水,歪頭看著窗外,淡淡地開口:“喜歡而已,又沒有非要怎麽樣。這世上那麽多的喜歡,怎麽會都是善終?”

其實自從那天和溫少卿冷戰開始,她就想清楚了。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包括林辰,幹淨利落地拒絕他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就算是現在再來一遍,她還是會那麽做,以後她也不會對他再有什麽愧疚。

林辰對她的喜歡,多半是看到周圍人都找到了喜歡的人之後也急於脫單,看到一個差不多的就以為自己喜歡。也許林辰在意的不僅僅是她拒絕了他,隻不過恰好她當年多嘴說了一句喜歡醫生,所謂的朦朧好感和兄弟情摻雜在一起,複雜的情感發酵升溫,讓他心裏不舒服,耿耿於懷,就以為對她有多麽深情……嗬嗬,男人的通病,太自以為是。

至於溫少卿,隨便他怎麽想她,不就是個男人,她犯得著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他影響,失了本心嗎?最好這輩子她都不要再跟這兩個男人有什麽交集,還說她後悔當初拒絕了林辰,其實後悔的那個人是他吧?!後悔因為她,他跟林辰才產生隔閡這麽多年。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嗎,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讓他們兄弟情深去吧!

溫少卿站在門口聽了幾句,心裏暗叫不好,真的是藥力過猛,把自己搭進去了。

他正皺眉,便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咳嗽了一聲,推門進去了。

姐弟倆正說著話,門忽然從外麵被推開,叢容看到門口的人,想到他可能聽到了什麽也不見尷尬,微微笑著打了個招呼,禮貌疏離,“溫教授。”

溫少卿眉心一緊,本想把鍾禎支出去,和她說幾句話,還沒開口學生和同事便陸陸續續到了,他也隻能選擇沉默,打算吃了飯再說。

她今天上庭,沒換衣服就趕過來了,一身裝扮本就莊嚴肅穆,再加上長久的沉默加深了眉宇間的淡漠,在周身自製了一股低氣壓。今天在座的基本都在平安夜那天在溫少卿家裏和她見過,那個時候的她坐在溫少卿旁邊還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樣,現在這個樣子才終於讓他們意識到這個律政佳人的氣場。

一群人聊著聊著便察覺到氣氛不太對,今天叢容和溫少卿的位置隔了大半張圓桌,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想起這幾天每個人看到溫少卿都會半真不假地問候一聲“溫醫生最近失戀了啊”,再看看兩人臉上不見半點笑意以及鍾禎一臉憂心忡忡便心照不宣地笑著看熱鬧。

鍾禎的視線在溫少卿和叢容臉上來回掃,努力尋找著可以把兩人牽扯在一起的話題,“哇,表姐,你買的榛子蛋糕啊,我老板最喜歡吃這個了!”

叢容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你說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鍾禎努力扯出一抹艱難的笑,“我說,我最喜歡吃榛子蛋糕了,謝謝表姐。”

眾人撲哧一聲笑起來,溫少卿也勾了勾唇笑了一下,眼底靜靜地流淌著無奈。

鍾禎抱著菜單一屁股坐到溫少卿旁邊,“老板,您想吃什麽?我們點菜。”

溫少卿隨便地翻著菜單,剛翻過一頁,鍾禎忽然按住,翻回來指著某道菜說:“點個溜肝尖吧,我表姐喜歡吃這個。”

“好。”溫少卿很配合地點頭,抬頭對服務員說:“來十盤溜肝尖。”

“……”

眾人無語,鍾禎看看他,又看看叢容,一個微笑著繼續點菜,一個麵無表情地喝水。

鍾禎衝服務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對溫少卿說:“老板,不用那麽多,來一盤就行了。”

溫少卿慢悠悠地翻著菜單,瞟了叢容一眼,“你表姐不是愛吃嗎?愛吃就多吃點,來十盤。豬肝明目,多吃點以後看事情好看清楚些。”

眾人忍著笑紛紛東張西望,等著看後續。

“……”鍾禎一臉為難地衝叢容使眼色。叢容向那個方向看過去,和溫少卿在空中對視了幾秒鍾,淡淡地開口:“好啊,就來十盤,吃什麽補什麽,沒心沒肺的人多吃點。”

鍾禎求饒,“表姐!要那麽多幹什麽?又吃不完!”

叢容:“不是你請客嗎?吃不了就兜著走唄!”

眾人現在都沒了吃飯的心情,懷著一顆興奮的心繼續看溫少卿和叢容鬥法。

服務員一臉為難地問:“真的要來十盤溜肝尖嗎?還點別的嗎?”

溫少卿合上菜單,“不用了,就這些吧。”

鍾禎都快哭了,“您見誰過生日請客吃飯,點十盤溜肝尖的啊?”

說完轉頭可憐兮兮地看向叢容,叢容不為所動,剛想說什麽,手機響了起來,“我先接個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她的臉色就不怎麽好看。鍾禎看她臉色不對,湊過去小聲問:“表姐,怎麽了?”

“工作上的事。”叢容心不在焉地敷衍著他,隨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後,忽然站起來看著眾人,“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要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她便走了出去。

溫少卿坐在她對麵,看著叢容的臉色有些沉鬱,還隱隱帶著幾分心神不寧,便朝鍾禎使了個眼色,鍾禎會意,追出門去拉住叢容,“表姐,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這張卡你拿著,沒有密碼,一會兒自己結賬,表姐就不陪你了。”叢容腳步匆匆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轉過身來似乎想說什麽,動了動嘴角最終什麽都沒說又轉身走了。

她下了停車場,站在車前,看著狼藉的車子,擋風玻璃和車前蓋上被各色油漆塗鴉得亂七八糟,簡直不忍直視。她在車前站了二十分鍾,卻始終保持著冷靜沉默,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倒是平靜無波,最終輕蔑地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上次還隻是車胎,這次變本加厲了,好啊,她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