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教習嬤嬤

今日可真神奇,天上有風,地上有錢,風一吹錢就飛,飛著飛著就落在了荷葉上。

婦人提起裙擺,身子前傾,伸長胳膊去夠荷葉上的銀票。

眼看著指尖已經碰到了銀票,對岸的蘆葦叢裏猛地跳起一人,大喊:“於嬤嬤,你在幹嘛!”

於嬤嬤心下一慌,重心不穩,整個人直直地撲進了湖水中。

於嬤嬤在水中瘋狂的掙紮,岸上卻響起一陣清脆的笑聲。

“嬤嬤,那湖水還沒我高,您到底要在裏麵掙紮多久?”岸上的人笑著說。

於嬤嬤穩了穩身子站起,湖水剛過自己膝蓋。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水汙,倉促地抬手捋了捋散落下來的發絲,低頭輕咳一聲,再抬頭,氣派十足。

“我不過是隨便走走,姑娘盤問我作甚?倒是姑娘這個時辰不在院子裏練女紅,跑園子裏幹嘛?”

從蘆葦叢中冒出來的正是秦府的小姐秦子衿,她生著一張秀氣小臉,濃眉大眼,笑起來靈氣十足。

麵對教習嬤嬤的訓斥,她一點也不慌,提了提碧色的裙擺,慢悠悠走出蘆葦叢,上到一旁的石拱橋上,居高臨下地看向還泡在水中的教習嬤嬤。

“姑娘笑什麽!”於嬤嬤氣的很,正要再訓斥,便瞧見秦子衿抬手做了一個拽動的動作,自己方才追了一路的百兩銀票再次隨“風”而起,飛到了秦子衿的手裏。

秦子衿癟嘴搖了搖手裏的銀票,歎了一口氣道:“我聽說其他府中的姑娘們都在放風箏,我也想放,便拿銀票自己做了一頂風箏。”

“嬤嬤方才追了一路,是不是也覺得我這風箏比那些人的好看?”秦子衿朝著於嬤嬤眨了眨無辜的大眼,隨即小嘴一癟,委屈十足地說:“隻可惜,中看不中用,竟是個飛不起來的!”

於嬤嬤的臉上一陣黑一陣白,氣得直跺腳,卻一腳踩在蓮花梗上,摔了個泥水四濺!

秦子衿卻不管她,樂嗬嗬地提著自己的“風箏”便走了,隻是剛下橋,便看到院門口上站著一位陌生的少年。

少年銀冠束發,明眸如水,膚色白皙,配著一身米色長衫,站在一叢豔紅的牡丹花旁,宛如一幅精致的畫。

秦子衿心尖一麻,神經反射地從耳後根升起一絲撞見陌生人的羞紅,趕緊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躬身朝朝少年微微屈膝:“小哥哥找誰?”

少年眉間微蹙,眼神間夾著些許的厭惡,竟不言一語,徑直轉身走開。

他走的飛快,秦子衿連目光都來不及追不上少年的背影,眨了眨眼,自回小院。

“冬鳳!”秦子衿剛跨進院子便叫了一聲,“方才我在園子裏撞見一十分好看的小哥哥,麵生的緊,可是府上來客人了?”

屋子裏立刻迎出來一丫鬟,小跑至她跟前,拽她進屋,還不住地低聲說:“咱們院裏怎麽會有陌生男子?姑娘小點聲吧,小心叫人聽了笑話!”

“這難道還能是我看錯了?”秦子衿小聲嘀咕,隨即她又不甚在意地搖搖頭,得意地舉起手裏的銀票,笑著同冬鳳說:“不管那些,與你說件高興的事!”

秦子衿說著湊過去在冬鳳耳邊將園子裏的事簡單說了一遍,“你可沒瞧見她那狼狽樣!”

冬鳳聽完卻大吃一驚,緊張地看著秦子衿,“於嬤嬤好不容易安生了幾日,您又何苦主動去招惹她?”

“誰叫她打你!”秦子衿收了笑,傾身去看冬鳳的臉,卻被冬鳳側身躲開。

冬鳳抬手擋了擋臉上的傷痕,“奴婢這傷不要緊,倒是您,惹了她,回頭又得受多少罪。”

“老爺這才走了半月,姑娘先是受了一場風寒,緊接著又發了一場暑熱,險些……”冬鳳聲音哽咽,覺得後麵的話不吉利,及時閉了嘴,低頭掩起了眼淚,“明明姑娘才是秦府的主子,卻被一個教習嬤嬤折磨的死去活來。”

冬鳳掩幹眼淚,繼續勸道:“姑娘先前都答應奴婢了,隻管好好學會禮儀,等老爺回來,便將於嬤嬤打發走,今日卻是怎麽了?”

秦子衿沉默不言。

“秦子衿”確實答應了冬鳳,但不是自己答應的。

三月的天氣,忽寒忽熱,小丫頭一冷一熱,接連病了兩回,直接香消玉殞,如今清醒著的,是魂穿而來的另一個秦子衿。

秦子衿初來乍到,不敢自作主張,按著原主的記憶處處忍耐這個教習嬤嬤,卻不想令她變本加厲,昨日居然連冬鳳都打!

昨日冬鳳見廚房裏溫著一盅雪蛤,便端給了秦子衿,後來得知是於嬤嬤要吃的,趕緊叫人又燉了一盅,還親自給於嬤嬤送了過去,於嬤嬤卻不依不饒,打了冬鳳兩耳光,手上的鎏金戒指在冬鳳臉頰上刮了一道血痕。

秦子衿初來時,原主暑熱未散盡,渾身無力,皆是冬鳳在身邊盡心照顧,秦子衿暗中記著她的好,如今見她被打,比自己挨了巴掌還難受,忍了一夜,終究是忍不了,才籌劃了園子裏的那一出。

一來震懾一下於嬤嬤,二來拿此事哄冬鳳一樂。可如今聽見冬鳳反來勸自己,秦子衿不由得心中酸楚。

若是忍了就能平安無事,那十歲的小姑娘何至於會病死。

冬鳳見秦子衿半天不說話,以為自己的勸說有效,便繼續說:“姑娘,您聽奴婢的勸,她畢竟是教習嬤嬤,得罪了她,與您並無好處,她若在外麵胡謅壞您名聲,您可得不償失。”

秦子衿連忙搖頭,湊上去查看她臉上的傷,“她在府中作威作福我不管她,但她不該仗著我父親的信任,如此蠻橫無理,胡亂打人!”

冬鳳笑笑,“姑娘能如此為奴婢,奴婢心裏感激,但奴婢皮糙,叫她打幾下不礙事,不值當姑娘為奴婢犯傻。今日的事姑娘高興就行,一會兒奴婢去給嬤嬤陪個罪……”

秦子衿頓時急了,拽著冬鳳的衣服道:“冬鳳,大家同為人,沒有活該被打的道理,咱們不惹事,但絕不怕事!”

秦子衿話音剛落,廊下忽然闖進來幾個身影,為首的於嬤嬤冷哼一聲,拿捏著腔調道:“喲,秦家姑娘好大的口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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