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威

柳婉婉還未來得及交代阿瑤,遇事莫慌,就看見她忠心護主,心裏不禁有了些暖意。

“阿瑤姑娘莫慌,是少將軍的意思。我們從今兒個起就都是柳娘子手底下的人了,由阿瑤女使統管。”

帶頭的一位嬤嬤恭恭敬敬地回話,她身後有四個奴婢,兩名小廝,加上她一共七人。

“女使?我?”

“阿瑤姑娘,少將軍剛剛讓楊伯升了你做二等女使。我們這些個人,都是楊伯專門挑選出來,隻伺候柳姑娘的。哦,少將軍還讓老奴帶了蜜糖來,說是今兒個的粥加了參,太苦,姑娘吃不下……”

柳婉婉側了側臉,抬眸看了看震驚的阿瑤,她用雙手捂住嘴巴,卻藏不住眼中的喜色……

‘誰說往後日子會更苦?這蜜糖一樣的日子不就來了嗎?嘻嘻……’

婉婉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上揚,

‘他是個外冷內熱的細心之人,此乃我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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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午後的天空湛藍,柳婉婉倚在半開的花窗,看斜陽的餘暉整整齊齊地鋪躺在窗楞上,將外頭金黃秋葉的落影照入屋內。

阿瑤拿了件大氅過來給她披上,

“姑娘睡會兒吧,剛才忙著做女紅,昨夜也沒休息好,身子弱不能熬……”

婉婉懶懶地歪著頭,笑吟吟地望著她。

先前喬楚天指過來的那位嬤嬤姓田,這半天功夫,帶著四個婢女,手腳麻利勤快,把後罩房裏裏外外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這會兒便聽見有人跟田嬤嬤問話,

“你家柳娘子可歇下了?老夫人、夫人和側夫人都在正院,想喊她過去說說話,要是歇下了,我便在這裏等等……”

“瞧玉兒姑娘這話說的,我這就去喊我家娘子,您稍候……”

柳婉婉攏了攏身上的大氅,輕歎了口氣緩緩起身。

“主子,咱身子不好,歇著吧,我去回了便是。”

婉婉垂著眼眸搖搖頭道,

“來人話說得明白,這後宅裏話事的主子都齊刷刷地等著給我下馬威,我哪有不去的道理。人家就是客氣客氣,看的也是少將軍的麵子,我若真的怠慢了,便不懂規矩了……”

婉婉穿好鞋子,走到廂房小廳,迎著田嬤嬤問了一句,

“嬤嬤可知少將軍每日什麽時辰回府?”

田嬤嬤恭敬地低頭答道,

“少將軍統領京都防衛營,每日下朝後會去營中,之後差不多申時三刻就回來了,現下還早,姑娘是有事?”

“我憂心少將軍昨夜剛發過舊疾,今日不宜操勞。這裏有個醒思安神的香囊,若是想送與將軍……”

田嬤嬤聽著婉婉聲音溫柔小意,又對少將軍體貼,笑著說道,

“姑娘怎就等不得少將軍回府之後親手送給他,豈不更好?”

婉婉神情有些為難,微微搖了搖頭笑道,

“嬤嬤說的是,可隻怕,我是等不到少將軍回來了……不如麻煩嬤嬤將香囊替我收著,若是見到喬子成,托他轉交就好。妾一罪奴,不敢奢求什麽,隻希望少將軍的身體康健,再無病痛。”

語罷,柳婉婉轉身出了房門,

“有勞姑娘帶路……”,跟著玉兒往正院走去。

田嬤嬤雙眉緊鎖,看著柳婉婉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是想到了什麽,拿著香囊就往倒座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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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可不是府上普通的丫鬟,人如其名,通透靈氣,是武雍侯側室沈冷塵的貼身丫鬟,一等女使。

她一邊給柳婉婉引路,一邊回頭笑道,

“姑娘好心思,這是擔心幾位夫人為難,讓田嬤嬤去搬救兵了?”

柳婉婉笑語道,

“玉兒姑娘也是抬舉了,我乃罪奴,怎勞得動別人來相救。況且我這殘軀,隨隨便便就收拾了,哪裏還用得著為難。得幾位夫人惦記,是婉婉的福分,高興還來不及……難道玉兒姑娘這是已經知道了我要受難了?”

柳婉婉幾句話,先把自己降入塵泥,再冷不防地反問一句,倒是讓玉兒不好回話了。

她沉了沉臉色說道,

“嗬……主子們的心意哪是咱們能揣度的,玉兒就是奉命過來請姑娘,旁的可就不知道了……”

玉兒不敢再多試探,隻管帶路。

不多會兒的功夫,柳婉婉就跟著玉兒進了正院主廳,廳上還趴著受完板子的沈青在那嚶嚶抽泣。

婉婉瞥了一眼沈青的褲子,未有半分血汙,哭聲也中氣十足,心中便了然這是個什麽局了。

來到廳堂正中站定,婉婉脫去大氅,雙手疊放貼於額前,緩緩地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罪奴柳氏,給老夫人、夫人、側夫人請安~”

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穩當,果然是大家閨秀,誰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請完安,婉婉抬了抬眼簾,鎮定地環視了堂上坐著的三位夫人。

老夫人半眯著眼坐在堂中主位,侯夫人與沈姨娘分庭抗禮,光看服飾行頭,沈姨娘並不遜色主母,且氣色紅潤,容光煥發。

女子氣色好,不僅需得注重保養,夫君的疼愛更為關鍵。

難怪玉兒敢對自己拿腔帶調,想來是因為自己主子沈冷塵乃侯府得寵的貴妾,跟沈老夫人可能也沾親帶故吧。

“真真兒是位絕色佳人,這要是換做我,也舍不得下死手啊……”

沈姨娘瞧著婉婉禮儀周全,眉眼生輝,倒顯得十分欣賞。

侯夫人韓清嬋冷著臉咳嗽了一聲,

“咳咳……”

‘老夫人都沒發話,就顯著你了,不懂禮數!’

她這一咳嗽,老夫人才正了正身子,抬眼看了看堂下跪著的人。

“你來了,聽說你身子不好,也不知跪不跪得住,要是跪壞了,天兒問責,老身可擔不起,嗬嗬……”

“謝老夫人關心,婉婉跪得住。”

阿瑤低著頭陪著柳婉婉一同跪著,大氣不敢多喘,手心在不停冒汗。

老夫人沒讓她們主仆二人起身回話,這便已經是責罰了。

這是惱了阿瑤把避子湯的事情鬧給了喬楚天知道,柳婉婉受了牽連。

“昨夜事出突然,既然天兒收了你做通房,便盡心的伺候吧。隻是我武雍侯府嫡出的世子,將來是要襲爵的,天兒娶正妻之前,你怕是還要受些委屈,你可有怨言?”

婉婉俯首做低,柔聲細語道,

“婉婉不敢,本就是罪奴,多活一日已是福氣,怎還敢奢望這許多。承蒙夫人不棄,還特意差了沈青姑娘過來送藥,哪裏會覺得委屈?一切全憑老夫人和夫人做主。”

【隻有活著,才能清算,比起再世輪回,這些我忍得!】

誰知趴在地上的沈青,眼見著柳婉婉乖順,抓不到她的錯處,便急了,哼哼唧唧的又哭得讓人心煩。

畢竟沈青是自己塞在喬楚天書房裏的人,挨了打不管,日後恐寒了心,老夫人得給她做這個主。

於是老夫人也沒發話讓人起來,就接著跪在那兒。

跪了這會兒功夫,冰冷的磚地讓婉婉有些吃不住了,小腹墜痛,絲絲的拉扯著神經,她的臉色開始發白,而堂上之人卻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侯夫人心裏沒那許多糾結,雖說沈青是老夫人的人,打也就打了。

可偏偏是因為自己主意的避子湯之事受的罰,這不打她侯府主母的臉嗎?此時不好好說道說道,倒讓沈姨娘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