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見陸雪清

午間暖暖的陽光緩緩照入此間屋子。

刺眼的光線偷偷溜進屋子,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伸手遮住眼睛。

“小姐,快醒醒,今日是賢王設宴,二小姐已經去了。”

一道輕柔的聲音不斷催促著沈扶霜,早起的困意讓沈扶霜不想動身。

“推了便是……”

正當她打算翻身繼續熟睡,卻猛地坐起身來。

她不是死了嗎?莫非被人救回來了?

沈撫霜呆呆地低頭看向雙手,原本應該布滿傷痕與老繭的手,現在潔白無瑕,細長如蔥,指甲蓋還用鳳仙花染上淺淺粉色。

這不是她的手!

為了找出幕後人,她拚命苦練五年,雙手早已沾滿血汙,怎麽可能會有如少女一般的雙手。

這是夢嗎?

可視線往下,本該被她摔碎的鐲子,如今還安好地在她手腕上。

她呆呆地看向床邊,入眼的是一個鼓鼓的香囊,上邊的花式是五年前江南盛行的歲寒三友,香囊的主人是一個胖乎乎的丫頭,此刻正擔憂地看著她。

“那……奴婢去回絕了?”

丫鬟還未走出門外,沈扶霜便出聲製止。

“不必了,喜兒,替我梳妝。”

沈扶霜心裏有著千般疑惑。

她不是死在火海之中了嗎?

莫非她現在在閻羅地府?亦或是在做夢?

這夢或許太真實了些。

沈扶霜麻木地想著,等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才驚呼出聲。

鏡中的女子白膩如脂,巴掌大的小臉上有著一雙狹長的雙眼,眉眼間帶著冷氣,本該淩冽的神色,被雙頰上的還未脫去稚氣的肉衝淡,一顆淚痣點綴著她的眼下,唇紅齒白,看著就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

她下意識用手撫摸著雙頰,看著眼中俏麗的模樣,猛一掐臉頰,痛感讓她瞬間回魂。

她回來了?她還活著?還是一切都是她的黃粱一夢?

“喜兒,現在是多少年了?”

鏡中的少女明眸皓齒,嘴巴跟著她的話一起開開合合。

“小姐,奴婢知道你長得好看,怎麽還看癡了呢,”喜兒笑著打趣,“現下是慶曆二十三年,現在是二月,外頭的柳樹還未抽條呢。”

慶曆二十三年二月,朝廷剛派人來查岐州鹽案,她還來得及。

老天開眼!讓她重活一世,是為了讓她挽救岌岌可危的沈家嗎!

如今她回來了,那手腕上的鐲子若是再摔碎一次,沈家是不是就不會傾覆?

可這鐲子,是她逝去的外祖母留給她的鐲子,是她唯一的念想。她不願再摔碎第二次。或許還有別的法子。

“你方才說,是誰設宴?”

“自然是賢王。小姐你果然糊塗了!”

賢王設宴,宴請岐州百官,且單獨給百官的女眷發了拜帖。

沈扶霜不愛這種場合,前世便沒去赴宴,可那日妹妹沈倚月出去赴宴,便再未回來。

想到這,沈扶霜眉頭微蹙,迅速給自己上妝:“動作快些,我們也去,現在追趕倚月還來得及。”

半個時辰後,沈家馬車很快就駛入漓陽行宮。

“岐州刺史之女,沈扶霜。”

行宮外的侍衛核對完沈扶霜身份後,便側身讓沈家人進入。

進入行宮,馬車便不再通行。

沈扶霜一身蔥綠,臉色凝重,身後的喜兒也沒敢說話,亦步亦趨地跟著。

主仆二人快步朝行宮內走去。

時值初春,園林之中百花初綻,撲麵而來的花香讓人陶醉其中,園林修得極為奢靡,將岐州百景,濃縮成一道又一道的景觀,有山有水,有溪有橋。

更有不少歌女舞女,正在園林中四處縱歌起舞。園林中有不少岐州貴女,正在賞花飲茶,談笑甚歡。

沈撫霜一眼掃過在場的女子,卻並沒有發現沈倚月,不安的情緒立刻爬上心頭。

她來晚了嗎,莫非前世之事已經發生?

“這不是沈撫霜嗎,怎麽今兒你也來了?莫非特來偶遇賢王的。”

正當沈扶霜要去別處再尋沈倚月,一道奚落的聲音傳來,沈撫霜剛要繞道離開,可看清來人是誰,頓時停下腳步。

唐綺夢,岐州通判的女兒,憑借身份在岐州氣焰跋扈,身邊總簇擁著一群人,而她素來與沈家姐妹不合。

在她身後,有一個亦步亦趨跟著的女子,便是陸雪清。

此刻的陸雪清身子單薄,一身靛藍,若不是沈撫霜對她恨之入骨,恐怕都無法發現這個人。

她現在清瘦懦弱的模樣,與沈撫霜死前見到那個明豔大方的陸雪清,大相徑庭。

看見陸雪清的那一刹,她便朝著陸雪清的手腕看去。

果然,此刻的陸雪清也戴著一個翠綠鐲子,還戴在衣袖外,生怕別人看不出來是個好玉,與她靛藍裙裝格格不入。

沈撫霜的視線掃過陸雪清,隨後放到唐綺夢的身上。

“你這話什麽意思?”

唐綺夢悠然踏步,抬著下巴走到沈撫霜麵前。

“你妹妹可比你心機深,一早就在這候著,許是方才看見賢王,跑去自薦枕席了。”

說完,唐綺夢還用手中的帕子捂住口鼻,一陣癡笑,身後幾個跟隨著的女子也同樣笑出聲來。

陸雪清也拿著帕子跟著笑:“沈撫霜,我看見沈倚月也來了,你們姐妹二人不會想要共侍一夫吧?”

“我妹妹在哪?”

沈撫霜看向陸雪清的眼睛,微微上前一步與她拉近距離。淺色的眸子閃過一絲厲色,逼得陸雪清不得不向後退一步,伸出手擋在沈扶霜麵前,鐲子再一次讓沈扶霜側目。

——這個鐲子與你我之間的氣運息息相關,你過得慘,我就能吸走屬於你的氣運。

她想起陸雪清的話,若是此刻把陸雪清的鐲子摔了……

陸雪清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顯然沒想到沈撫霜會如此逼近。

隨即陸雪清不甘示弱地看著沈撫霜:“我又不是你沈家人,我哪裏管得著你妹妹。說不定沈倚月正在那個角落,準備偶遇賢王呢。”

說完,陸雪清又是一陣嘲笑。

可馬上,她就笑不出來了。

沈扶霜握住她的手腕,臉色發狠,痛楚讓陸雪清叫出聲來。

“你放開我!我說!我說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