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畫麵的定格

“您好,請問您與梁婕女士是什麽關係?”護士仔細的詢問著麵前的男人,對於他們精神科的人來說,一般是不允許隨便探視的,怕給病人帶來不好的影響。

顧嶼安思索片刻:“她是我一個很好的朋友的母親。”

護士聞言抬頭看了看他,然後又低頭查看冊子,還沒等翻到什麽,另一個護士聞聲走了過來,問道:“是說二十五號病床的梁婕女士嗎?”

“是的。”

“哎呀,你忘了?那個病人昨天跑出去了, 打電話給她家屬,但是那個許小姐沒接電話。”

“這樣嗎?”護士摸了摸腦袋,他們看護每天要負責的病人太多了,她都記不清了。

顧嶼安聽著心裏一沉,他向護士確認道:“你們是說梁婕女士她跑出醫院了?是這個意思嗎?”

護士點頭,想起什麽又繼續說道:“您是許小姐的朋友吧,拜托您幫我們告訴她一聲了,我們打了電話她沒接。”

護士的話才剛說完,顧嶼安就快步朝醫院外麵走去,他現在很擔憂,或是從元喬那已經了解到了這些,他直覺梁婕是跑出去找許微言的。

而許微言,是承受不住她母親的。

劇院大門,許微言今日特意來早了些,昨天請了假,有好些工作要補呢。

她踩著大門長長的樓梯上去,習慣性的盯著腳下的動作,怕踩空。

“微言,來了?”

許微言抬頭,是同劇院的同事,她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笑容還沒來得及在嘴角盛開,忽然有人猛烈的扯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後扯,樓階高,她差點摔了下去。

“許微言。”

是熟悉的聲音。

許微言還沒從方才的驚險當中回過神,一雙恐慌的眼睛呆呆的望著麵前披頭散發,還穿著病服如惡魔一樣的女人。

“你是不是故意躲我?我在你們劇院等了你一夜你知不知道?你還有沒有一點孝道,你還有沒有羞恥心,你把不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裏,你想把我關在精神病院關多久,你想害死我?”

梁婕一雙眼睛瞪的很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彈出來似的,她死死攥著許微言的手腕,生怕她跑掉。

同事眼見到這一幕,驚訝的張了張嘴巴,看向許微言,見她一動未動,關切的喊道:“微言?”

“關你什麽事,我在這教訓女兒關你什麽事,滾開!”梁婕不分青紅皂白的斥責這位女同事。

女同事被她這一罵弄得臉色有些不太好,聽她說倆人是母女,她也不好再管閑事,就快步走了。

“許微言!我告訴你你今天別想再甩開我,我是你媽你要照顧我一輩子你聽到沒有?我幹脆打死你這個惡女算了,打死你!”

她精神仿若有些不正常,一會說東一會說西,手上還不閑著,一巴掌胡亂扇到了許微言身上,許微言也終於有了點反應,她緩慢的叫了一聲:“媽......”

“去死啊你,跟你爹一起去死!”梁婕好似沒聽見,還是往她身上揮著手掌,她許久未修過的長指甲很快劃傷了許微言的臉頰,從傷口處滲出了點點血珠。

圍觀的人員看出了她的精神的確不太正常,也沒敢上去攔,怕被糾纏上,反倒還退得離他們遠了些,生怕被誤傷。

許微言頓時失去了所有的神彩,她目光裏流露出淡淡的恐懼,恐懼已經讓她被定住似的無法動彈,任憑梁婕發了瘋似的朝自己撒氣。

她盼望有人能夠在此時挺身而出,像那次醫院裏麵的護士一樣,可以把梁婕關起來,離她遠遠的。

“住手!”倆個穿警衣製服的男子上前來製住了她的動作,將梁婕製衡在原地,許微言愣愣看著這一幕,才剛緩慢的退後了一步,就被人拉進了懷裏。

她沒有轉頭看是誰把自己護在了懷裏,依舊目色無神的看著梁婕那邊,梁婕眼裏流露出不甘心,死死盯著許微言,像要把她殺了一樣。

“微言,媽媽愛你呀,你幹嘛這麽對我?我所做的什麽不是為了你好?”

在慌亂之中,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往人群少的地方帶,許微言沒有反抗,她已經知道是誰了。

這個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很安心。

錯開人群,顧嶼安才把她鬆開,他彎著腰與她平視,告訴她別害怕。

人群之中還是有不少人把視線移到他們這邊,可是顧嶼安的身影阻隔了許微言的視線,她看不見那邊發生了什麽,她能看見的,唯有他而已。

莫名的,許微言點了點頭。

“你在這等我,我去處理一下,一會就過來。”

顧嶼安撫了撫許微言的頭,見她沒有什麽異樣,才放心的朝那邊去了。

好一會,警察把梁婕帶上了車,又與顧嶼安交涉了一番,警察開車離去,顧嶼安又跑回了她身旁。

見她始終沒有什麽神色,顧嶼安凝著她半張有些紅腫的臉,問道:“要不要我先送你去處理傷口?”

許微言搖了搖頭,她低垂眉眼,輕柔沒什麽力氣的握住顧嶼安的手,顧嶼安眼眸幽深的看著這一幕,她的手微涼,又細細小小的,與他形成了反差。

“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嗎?”她的聲音很小,快要淹沒在人群的哄鬧之中。

顧嶼安靜靜看了她一會,他輕輕點了點頭:“好。”

許微言輕輕呼了口氣,忽然想起了什麽,她多了幾分活力:“不過,還是等下班後吧,我已經請了很多天的假了。”

她輕輕勾了勾唇,仿佛剛才和梁婕所經曆的一切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顧嶼安依舊點了點頭,他看著許微言受傷的地方還想說些什麽,許微言已然看了出來:“別擔心我,劇院裏有酒精,去醫院太矯情了。”

傷口已經沒什麽疼感了,估計已經凝住了。

許微言走到工作的地方,此刻這裏格外的安靜,沒了往常的熱鬧,大家形色各異,麵麵相覷。

許微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很奇怪,她總在心裏幻想過很多次這樣不堪的一幕若是讓別人瞧見了怎麽辦,可是當這一天真的發生了,她心裏卻有種釋然的坦**,沒有害怕別人會把她當成和她的母親一樣的精神病,沒有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觀看自己,更沒有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會失去。

腦裏不斷流轉著各種畫麵,最後都定格在了那個男人。

“微言...”,宋白今日格外的糾結,說話時也多了幾分猶豫:“你沒事吧?我聽他們說你的母親來了啊?”

許微言抬眸看她,聲音很平靜:“沒事,她是我的母親。”

宋白點了點頭,與不遠處的姐妹相視了幾眼,剛還想再說些什麽,許微言已經繼續開口了:“宋白,我前幾天落下許多工作,現在隻想安安靜靜的練習我的大提琴可以嗎?”

她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溫軟軟,宋白迅速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時間到了下午下班的時間,大家都紛紛落落的朝外麵走去,許微言把方才隨意放在桌上散亂的樂譜都整理好塞回櫃子裏,才背上提琴離開劇院。

一出大門,便與隨意站在劇院門口的顧嶼安碰了麵。

他走到她麵前,先是看了看她的臉頰,然後問她餓了沒有?

他本就生的好看,又是不經常出現在這的人,旁邊形形色色的人時不時便有目光朝他們這看的。

許微言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仿佛在哪裏經曆過,但一時之間她沒有想起來。

“吃火鍋吧。”她說。

火鍋店門口,寬大的木板子上用紅色的筆墨寫著香色火鍋,還有辣椒形狀的點綴,足以見得這是什麽特色的火鍋店。

許微言轉眸看了看顧嶼安,猶豫要不要開口,但顧嶼安已經先邁著步子進去了。

“先生女士,你們要什麽鍋底?”

服務員接過被勾畫好的菜單,接著詢問道。

“九宮格辣鍋。”顧嶼安開口。

許微言有些訝異的抬頭看著他。

顧嶼安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他說:“我也該接受新口味了。”

許微言默默的點點頭,她的目光流轉到火鍋店的其他客人身上,桌桌溢著香火,大家都談笑風聲,每個人嘴角的紅鮮色格外亮眼。

過了一會,他們的菜和鍋底都被端了上來,經火一熱,鍋裏的湯很快冒出了許多紅色的泡泡,這在辣味愛好者眼裏是難以抗拒的美味,在清淡愛好者眼裏,可就是魔鬼了。

顧嶼安表情淡淡,把沾著辣椒的牛肉片用筷子倒進了鍋裏。

許微言忍不住問:“你真的能吃嗎?”

“當然。”他答的很輕鬆。

顧嶼安已經思考過了,從前他們倆個都是許微言在妥協,適應他,以後他也要學著接受這一切。

許微言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默默的幫著男人往杯子裏添水。

飯後,倆人漫步在長長的若爾佳橋上,這裏是雲城一大景點,橋下是順流緩速的長江,有載歌載舞的大船從江上駛過,燈火明亮。

許微言微微抬頭,可以感受到江上駛來的涼風吹拂著她的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