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雛

這戴眼鏡的麻將館老板還沒來得及念完手裏的報紙,就被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的小鬼把報紙給搶走了。

瑤瑤搶走了那張報紙。

報紙的次版的右下角的豆腐塊大小的報道,登的是一則警情通報和有獎通緝,建議市民踴躍舉報。

瑤瑤腳步都沒停,好似一陣旋風一樣飛快的跑回了家,氣喘籲籲的把這張報紙交給了杜清齡。

“媽媽!你看這個!”

杜清齡剛從拘留所出來。

她照例是沒有見到江河郴,卻見到了委派的援助律師。

援助律師給她說了案情:“案發現場有他的頭發,更重要的是,在被害死者的體內,提取出來他的體液,人總有犯錯的時候,這個錯給出的代價太大了,其實我建議你去和他提交離婚申請,總要保全自己的女兒不是麽。”

杜清齡不敢相信。

她也不肯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握住援助律師的手,用力地搖著頭,“一定是弄錯了!不可能!”

律師說:“鑒定結果怎麽可能有錯?你別被你丈夫的外表給騙了。”

江河郴在騙她?

她不信。

可最終,結果總是與願違。

法庭宣判這一天,時隔一個月,杜清齡終於見到了自己的丈夫。

他身上穿著灰色的囚服,雙手還銬著手銬。

銀色手銬刺目反光。

距離遠,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卻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種徹骨的悲愴。

一個月,已經徹底擊垮了男人的傲骨,脊背佝僂,遠遠地看著,竟然絲毫沒了以往的意氣風發,仿佛是一個垂暮老人。

她聽見,檢方問:“你承認於6月20日晚,你對受害者鄭某實施了犯罪行為?”

她聽見。

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說:“是的,我承認。”

杜清齡深深地閉了閉眼睛。

這一場漫長的庭審對杜清齡來說,像是在上刑。

而自始至終,江河郴都不曾扭過頭來看她一眼。

法官的法槌落下,罪犯被帶走。

江河郴轉身的那一瞬間,終於沒有控製住自己,眼神茫然的從人群中找尋杜清齡的身影。

杜清齡謔的站了起來。

她瘋了一樣的從座位上衝了下來,甚至就在保安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已經衝向了庭審席。

“河郴!”

兩邊的保安攔住了瘋子一般的女人。

她慟哭出聲,聲音悲愴浸透人心。

獄警用力去拉江河郴,他不動,強硬的別開臉扭過頭來,消失在法庭的側門。

隔天,杜清齡就接到了監獄裏的來信。

隻有一張紙。

——離婚協議書。

這張離婚協議書是手寫的。

是杜清齡最熟悉的字跡,在落款姓名處,筆的痕跡有些被水漬暈開,像是人的眼淚。

“夫人,夫人。”

杜清齡被推醒。

車已經停了下來。

車門外站著的是馮姨。

天空朦朦朧朧的飄著雪,馮姨撐著一把傘站在車外,“夫人,您睡著了。”

杜清齡坐直了身體,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濕潤,開了車門下車。

冷風撲到她的麵頰上,似是能順著骨頭縫鑽進她的身體裏,一種極致的濕冷侵蝕著她。

她裹緊了身上的大衣,“下雪了。”

馮姨:“是啊,囡囡又能堆雪人了。”

杜清齡垂眸瞧著那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的四季青頂,“給寧寧打個電話,叫她注意保暖。”

馮姨卻是笑著,在電話接通後,對電話另一端的薑佳寧說:“佳寧啊,是你媽媽有話和你說呢。”

杜清齡:“……”

馮姨雙手把手機遞過來。

杜清齡接過手機,聽筒內傳來薑佳寧的聲音:“媽媽?”

她清了清嗓子,“外麵下雪了……你注意穿厚點,別感冒,從小身子骨就弱,就容易感冒發燒……”

她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興許是許久都不曾關心過女兒了,說起來這些話,就覺得燒嘴。

馮姨笑著說:“夫人就該這樣多關心關心佳寧,哪怕隻是口頭上呢,佳寧就吃這一套。”

杜清齡垂著眸。

她隻是覺得。

活著,比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

薑佳寧掛斷杜清齡的電話,有幾秒鍾,還都沒反應過來。

她握著手機,甚至聽著聽筒內已經被掛斷的忙音,有許久都沒有反應。

周景潤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高興壞了?”

薑佳寧這才把手機放在桌上,“沒。”

周景潤知道杜清齡和薑佳寧這一對母女的感情淡薄,甚至都不用調查,口口相傳的正是如此,否則,薛凜安也不會都半年多了才知道薑佳寧是杜清齡的女兒了。

薑佳寧收回了思緒,“你說你要怎麽幫我?”

周景潤:“你知道我現在是在XXX事務所就職吧。”

薑佳寧點頭。

她知道周景潤從國外回來後,就在這家偵探社就職,她也知道,這家偵探社的資源很廣,是國內很有名的事務所,那幾年陸琨托人找衛廷的下落,就是這家事務所。

“我可以把事務所內的資源和你共享。”

薑佳寧驀地抬頭,“什麽?”

周景潤帶著溫潤的笑意,“就是你所聽到的這樣,你想查什麽,隻要我幫你。”

薑佳寧嗓音啞了幾分:“那你……想要我什麽?”

周景潤喝了一口紅酒,“帶著小雨點離開C市。”

薑佳寧有些意外:“去哪裏?”

“國外,或者是其他城市,都可以,”周景潤說,“看你的意願。”

薑佳寧驀地就想起杜清齡的一句話。

她腦袋裏忽然就冒出來一個念頭,周景潤……是不是和媽媽在合作?

周景潤喝完了一杯紅酒,站起身來,“我還有點工作要忙,你再考慮一下,我沒有急著要你的答複。”

周景潤離開後,薑佳寧獨自一人坐在桌邊許久。

手指依舊握著那高腳酒杯,酒杯杯壁上沁涼。

她能信周景潤的話麽?

周景潤現在對她而言,是一個神秘比陌生更多的男人,更甚至是小雨點的生母。

她坐了許久,才起身,將高腳酒杯中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薑佳寧連同周景潤的高腳酒杯一同洗淨,穿過花廳去儲藏室去放紅酒和紅酒杯。

經過花廳,她看見在漂亮的雕花花架上,新添置了一個青花陶瓷的小圓罐。

之所以醒目的讓她一眼就看到。

是因為在那漂亮的圓罐旁,放置著兩朵本不該在這個季節盛放的小雛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