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蠟淚與眼淚

第三十九章蠟淚與眼淚

瞬息萬變,居然演變至此。

守護福臨的蘇茉兒咬住發顫的嘴唇,悔不堪言。

暈厥的皇太極倒靠在奴才們肩上,吳克善急忙指揮:“拿被子鋪地上,小心地放下皇上,就地躺,千萬不能搬動。”心梗最怕這些,他想著孟古青曾經說過的複蘇步驟與演示,又揮手道:“救心丹呢,快去找!”

這些一向由吳良輔精心準備,可是吳良輔被綁在凳上。

良機易逝,一個矮瘦的太監擠到前邊遞給吳克善:“親王,奴才隨身帶著。”

“溫水送服,快取水來。”吳克善蹲身替皇太極按胸口,人工呼吸,忙得熱火朝天。

蘇茉兒領著福臨退得更遠,事到如今隻能兵行險著,趁亂她也呼喚起來:“九阿哥暈倒了!”

福臨閉眼裝暈,蘇茉兒抱著他哭得很真,淑哲等人跟隨。

終於太醫來了,因為吳克善施救及時,順利渡劫的皇太極很快睜眼坐起,慶幸地先喘口氣,接著目光轉到另一邊。

蘇茉兒摟著福臨在發抖。皇太極招手,她隻好走過去。

福臨聽見,身體繃得更緊,幸好皇太極隻是呼喚太醫:“文魁,看看他怎麽了。”

徐文魁低頭遵命,去摸福臨的脈,剛一挨身便皺起了眉。蘇茉兒警告又驚懼地瞧他,他神思微動回複皇太極:“九阿哥受驚致厥,皇上。微臣自會料理妥當,皇上不必憂心。”

“嗯。”居然嚇暈了,著實可憐。皇太極胸中的惡氣去了三分,仍是有些恨。

蘇茉兒借機懇求:“皇上聖安,奴才能不能。”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她的恐懼大於關心,皇太極目光向下掃見福臨緊握的手,心有所悟地冷笑:“帶他們回去吧。”

自以為是的蘇茉兒鬆了口氣。

當此事傳開,到乾清宮覲見的莊妃迎來噩耗。她禁不住打擊地反問相告的哲哲:“皇上竟然停了我的牌子,多久?”

“以後再說。福臨他們的罰你也一並領回去。”綠頭牌一停,猶如打入冷宮,羞辱勝過生死,哲哲卻無心安慰。

屋裏還有別人,她不想陪著莊妃丟臉,隻是交待幾句便斥命離開。

莊妃悲傷地走了。

娜木鍾和淑妃愉悅地看笑話,湊上前去問哲哲:“皇後,我們什麽時候能見皇上。”

“皇上正在歇息,不見人。”現在是海蘭珠守著,皇太極不會舍得任何人打擾,哲哲警告地又道:“心裏想的別放在臉上。”

她很少這麽直接,顯是氣狠了,淑妃怕得抖肩,娜木鍾微退一步,拿帕子抹汗。

這兩個灰溜溜地走了,又嫉又恨。該當反省的海蘭珠卻在屋中被皇太極當作珍寶嗬護。

皇太極第一次對索倫圖發火就引來如此後果,海蘭珠六神無主地撫摸他的心口,一遍又一遍地慶幸:“幸好沒事。皇上,您懲罰臣妾吧,是我失了管教。”

“不怪你。”皇太極反而自省:“朕的口氣重了氣到了他。不過,當著他的麵,你可不能這麽說。這孩子無法無天。”

“是。”能夠得罪聖駕而幸免至此的恩寵隻有海蘭珠能得到,她小心翼翼地擁抱了一下:“皇上,您對臣妾的恩情永遠也報答不完。我這就找他來給您賠罪。”

已經來了。

索倫圖的臉上掛著數道淚痕,雙眼布滿紅絲。站在門口,有點不敢過來。

皇太極咳了一聲,生氣地扭頭,手兒微抬。

“皇阿瑪,”索倫圖緊張地跑來,捧住他的手:“您又不舒服了嗎。”

“小混蛋。”熱切的雙眼滿是真誠,皇太極嗔怒地去揪他的臉:“後悔了嗎。”

“我後悔了,我錯了。我不該惹皇阿瑪生氣。”索倫圖鑽進他的懷裏拱了拱:“可是皇阿瑪也不應該罵我,你不罵我,我就不會推你。”

“你。”到這時候仍然不肯吃虧也有膽量堅持自我的人隻有他。皇太極又氣又笑地瞪了一眼:“這麽說,倒是皇阿瑪活該?”

“不是的。”索倫圖忙道:“總之我知道錯了嘛。”

知錯就要認罰。皇太極乘機拘束,將規矩一條條嚴明重申:“從現在開始不能縱著你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皇太極拿自己作為威脅:“你還想將朕氣成什麽樣才滿意。”

索倫圖求救地去瞧海蘭珠,海蘭珠隻是微笑。終於他偷懶地道:“皇額娘會幫我!”

海蘭珠的臉色變得不好看。

沒有哪個母親會甘心在孩子心目中輸給別人。於是,她的某個念頭就又動了起來。

由於吳克善的急中生智受到皇太極嘉獎,並且愛屋及烏地令阿藝思和孟古青得到更多獎勵。當海蘭珠前來探望,借機打聽阿藝思的口風。

“嫂子,我是來商量下個月孟古青過生日的事。”海蘭珠風姿綽約地出現,令阿藝思頗有壓力。這次皇太極出事,吳良輔,莊妃,福臨等人一概受罰,立功的也很緊張。

伴君如伴虎,誰也不知這隻老虎何時會發威。

海蘭珠有些羨慕,刻意地拉攏:“大哥立了功,皇上恩典賜宴給孟古青,令我安排,所以本宮過來看看,嫂子不如留京養胎,以免舟車勞頓,也可以多陪陪孟古青。”

吳克善目前有四個兒子,除了孟古青,還有一個三歲的庶女。海蘭珠想接到京城來。

阿藝思為難地皺眉,此時,海蘭珠的侍女薩娃進屋稟報:“主子,出事了。”

福臨和淑哲分別被禁足在北一所和西三所抄寫孝經,每日二十遍,反省一個月。身為伴讀的蘇赫和烏雲珠卻安然無恙。

雖然君心難測法外開恩,烏雲珠依舊難逃大難。

處罰剛剛開始的第一夜,怨氣難平的淑哲便召來烏雲珠要她代筆。

“奴才榮幸。”雖然不願,烏雲珠仍是依禮應允,幸好淑哲的字並不難仿。

當她入神地寫了三四篇,突然院裏有響動。提著食籃的孟古青在蘇布達和度麗娜的陪伴下到來。

在裏邊的淑哲和烏雲珠一陣慌亂,卻不得不令人開門相迎。

“七姐姐,我帶了一些點心來同你分享。”有備而來的孟古青很快到了門口,同情地看向她,目光繞到身後:“咦,烏雲珠,你也在這兒?”

“你來做什麽。”總是在她麵前吃虧,淑哲深深恐懼。

“我來探望你。”孟古青笑道:“七姐姐不請我進去嗎,時候還早,我們說說話吧。”

莊妃和她的子女總是在興風作浪,該借機會好好反擊了。相信這一次成功之後,日後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變成透明。

要讓她被光明正大地監視起來。

蘇布達在孟古青身後宛如皇後的替身,淑哲心生懼意讓開了。眼睛轉向書桌,心虛不已。

剛剛抄寫的稿子已經收起,文房四寶還在桌上。

孟古青走去翻了翻書,笑了:“姐姐在抄孝經,我也來幫幫你如何?”

“你幫我?”原來同道中人?淑哲有點不相信:“你想幫我抄?”

“那要看姐姐的字是否難仿。”孟古青的目光轉向烏雲珠的臉上,打趣道:“她的小楷寫得極好的,我跟她學就是了,一天二十遍確實很多,姐姐要寫到何時。”

淑哲想到孟古青所受的寵愛,不覺開口道:“我沒讓人代筆。”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桌上的白紙尚餘上一張的痕跡,孟古青一把拿起。

“你別動。”淑哲無奈地承認:“她幫我寫了幾張。”

孟古青為難地皺起眉:“違反皇上的旨意令人代筆,姐姐,你說怎麽辦才好呢。”

“你剛剛。”原來又是兵不厭詐,淑哲後悔不已地推卸責任:“我沒有讓她寫,是她自願的。”

烏雲珠無奈地低頭,保持沉默。

“這樣嗎。”孟古青去看蘇布達。

蘇布達哼道:“這個奴才太可惡了,豈不是陷害主子。”

孟古青又道:“理當好好罰她才是,這樣吧,七姐姐,你當麵罰她,我們也好給你做個證,免得她以後說是你指使的,那便牽累了你。”

此時哪裏有刑具?淑哲抗拒地道:“她終是我的人,孟古青你別太過分。”

“七姐姐,我可是為了你好。你若是袒護她便是同黨。欺君之罪可不是鬧著玩的。”孟古青的眼睛掃向桌上。

燭台光焰明亮,蘇布達執了它來,度麗娜按住烏雲珠跪低。

“姐姐,你的奴才,你動手比較妥當。”孟古青指指燭台,微仰下巴。

“我。”淑哲驚疑不定。

“姐姐於心不忍,看來真是姐姐指使的?”孟古青歎氣道:“那麽我隻好帶她離開。雖然此事與我無關,但我眼見於此,總不能知情不報,那麽豈非同罪,還請姐姐見諒。”

淑哲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你太放肆了,我是公主,我想怎麽樣,還須你允許嗎。”

“那麽姐姐是承認了?”淑哲立時害怕地沉默。孟古青惋惜搖頭,又去望烏雲珠:“對不起,要你受些委屈,嬤嬤,推她過來。”

烏雲珠被強迫打開手掌,蜿蜒的蠟淚傾倒如水滴。

水滴石穿,烏雲珠感到她的手背要被穿透了。淑哲扭頭不看她,她的目光卻追尋著她。

“說,是你自願的,還是受到公主的指使?你說實話,我馬上停下,若不說,那就忍著吧。”孟古青等待著凝望,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