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誰的戲更勝一籌

“不是這樣的,剛剛這小賤蹄子凶得很,小廝們都能作證!”琴婆子一口惡氣,加上滿臉的血,看起來十分滲人。

殷棲落懼怕的搖頭,“不是這樣的,女兒身上的傷都是琴婆子指使小廝們打的!”

說著,一把擼起破爛的粗布衣袖。

上麵新傷舊痕交錯,在白皙的皮膚上刺眼醒目。

“琴婆子剛剛還在誣陷母親,說平日裏毆打苛待女兒,都是母親指使的……”

她揚起真切的表情,“母親平日對女兒是嚴厲了些,但不會像琴婆子所言,這樣折磨女兒的,對嗎?”

娘親說過,剛則易折,那她便軟下來。

柳千惠的軟肋便是都城第一賢明貴夫人,相府裏最重規矩最有威嚴的女主人。

她很好奇,柳千惠接下來會怎麽說。

柳千惠對上殷棲落水汪汪的眼睛,麵容驟然一僵,心頭狐疑起來。

平日裏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來,現在學會把她架起來烤了?

眼下動靜鬧得大了,聚集了不少府中的下人,都在看著。

她嘴角**了下,眸色驟然威嚴起來,“琴婆子膽敢假借本夫人的名義欺辱主子,以下犯上!將她關押柴房,查清這些年都做了哪些背主的事!”

“夫人饒命,老奴都是……”

“住嘴!相府二小姐還能誣陷你個下人?!將她的嘴堵上,帶下去!”

柳千惠身邊的老人做事幹淨利落,將人嘴塞上到拉下去,琴婆子再沒吐出一個字來。

“瞧瞧你這孩子,滿身的傷,真是可憐,還有這衣裳……平日裏的例銀都不花嗎?”

琴婆子掙紮的聲音消失了,柳千惠親自上前扶起殷棲落,一臉疼惜慈愛。

殷棲落忍著心下的惡心,“大概也都是被琴婆子克扣了吧,其實女兒受這些委屈沒什麽,隻是不能再讓母親的名聲受到玷汙,畢竟那些都不是母親指使的,不是嗎?”

柳千惠手指緊了下,還是那唯唯諾諾的樣子,可說出的話,每一句都讓她聽著刺耳。

臉上的疼惜卻不減反增,“天可憐見的,明日便讓府裏做幾件像樣的衣裳給你送去,若不是鬧今日這一出,還不知道相府的二小姐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這幫刁奴,嚴懲不貸!”

餘下的小廝們嚇得瑟瑟發抖,驚懼之間開始懷疑,他們一直以來真的是受了琴婆子的蠱惑?

殷棲落心中冷笑,抬首間已經紅了眼眶,“多謝母親,女兒還有一事,殷衡高熱不退,還請母親幫忙請個大夫。”

柳千惠聽後溫怒,“琴婆子這刁奴!這樣重要的事也攔著不報,母親會請京中最好的大夫給衡兒診治的。”

“你這身體要好好養著,有什麽需要的隨時差人來和母親說就是。”

殷棲落垂眸,斂起眼底的譏諷。溫和慈母的形象,算是被柳千惠轉息之間坐穩了,罪名安在欺上罔下的琴婆子身上,又收服了府中下人的心。

她隨後低聲小心道,“女兒知道了,那日後,是不是女兒也可以隨意在府中走動,不用日日圈在西小院裏了?”

柳千惠額角跳了下,笑著道,“自然是,以後不會有人再欺負你們姐弟了。”

“那女兒日後是不是也能吃飽穿暖,每個月都有例銀了?”

柳千惠嘴角一抖,又笑道,“當然了。”

之後,殷棲落被送回了西小院。

柳千惠一家主母的風範,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不過她不急,這一世才算剛剛開始,她有的是時間。

此時,她站在院裏,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院子整潔小巧,一間正房兩間廂房一間廚房,西北角一處小小的亭子,下方一觀賞缸,裏麵三條錦鯉。後院裏圍出了小園子,裏麵種了一些蔬菜。中間一顆槐花樹,正是開花時節,散發陣陣幽香。

頃刻間,久遠的記憶和熟悉感撲麵而來。她似乎看到了娘親,抱著她坐在亭子裏,給她講諸子百家的故事。

眼睛一陣溫熱,回神後邁開步子,走到左廂房推門進去。

“小姐您回來了!”

房中,白螢聽到動靜趕緊從床邊起身迎過去,緊張的視線在殷棲落身上來回,很快眼底上了一層霧氣。

“他們又打小姐了?”衣服那樣髒,還有幾處破了。

殷棲落看著白螢,她此生曾經最愧對的人。進入睿王府做妾委屈自是不少,白螢護著她,最終被正妃所害,早早的就沒了性命,連最後相府被一點點摧毀,所有人都得到應有的下場都沒有看到。

壓下胸口的翻湧,她掏出兩個包子,“衡兒說想嚐嚐‘春喜包’是什麽味兒的,等他醒了給他熱熱。”

白螢看著被護得很幹淨的包子,再看殷棲落淤青紅痕交錯的手背和手腕,豆大的眼淚終於無聲地掉了下來。

“這種事應該是奴婢去的。”

殷棲落安慰地拍了拍她,“我已經被打得皮實了,你雖大我幾歲可身板還不如我。”她說著,輕輕握住白螢溫暖的手,這一次,她不會讓白螢早早地就離開自己。

走到床邊坐下,眼前這張稚嫩的小臉紅得厲害,她心頭疼得緊。娘親死的時候,殷衡才剛剛出生。

原本所有人都說娘親是產後體虛才會離世,但兩年前,一個神秘人忽然出現,帶著她挖出了娘親的骸骨,確定了娘親是死於慢性中毒。

那個神秘人告訴她娘親是讓人毒死的,然後就離開了,之後十年都再沒出現過。但十年之間,她查出了毒和柳千惠有關,就算直到柳千惠被她逼得葬身火海,依舊沒有正麵承認過,但她知道,就是那個女人害死娘親的。

“姐姐……咳咳……”

**傳出虛弱的聲音,是殷衡醒了。殷棲落握住他發燙的手,輕聲安慰著,“衡兒不會有事的,姐姐給你找了大夫,很快就來了。”

前世因為發熱的時間過長,雖然治好了病症,卻落下了經常咳嗽的毛病。她做了側妃之後,想辦法將衡兒帶進了睿王府,找了很多法子醫治,甚至她自己都開始鑽研醫書,好多年後才治好。

也是因為殷衡這次病後體弱,她對他寬縱溺愛,才養成了他後來頑固不化,不服管教的性子,以至於最後闖下大禍。

“姐姐,我剛剛夢到娘親了,娘親很漂亮是不是?”咳嗽平緩,殷衡虛弱稚嫩的嗓音慢慢問道。

殷棲落溫柔地笑著,“娘親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而且學識淵博,善良豁達,就像天上的明月,和塵俗隔著遙遠朦朧的距離。”

“那……娘親這麽好的人,怎麽會嫁給那個男人?”

殷棲落愣住,是啊,娘親在她心中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怎麽會嫁給殷奎山那樣的男人做妾?

忽然想起曾經那個神秘人對著娘親的骸骨說過的一句話,萬般皆是你所求,現在可後悔了?

娘親到底經曆過什麽?自她有記憶直到她娘親死前,殷奎山都對娘親很好,也對她疼愛。但她懂事之後,便知道娘親對殷奎山的客氣並不是愛意。

到後來,娘親死前的一個月,殷奎山忽然就對西小院冷淡下來。

娘親曾經所求,她真的得到了嗎?

之後幾日,殷衡的病養得差不多了,麵色逐漸紅潤起來。

“姐姐,這幾日怎麽吃得這麽好?”

點心小菜肉餅,對西小院來說,曾經是觸不可及的奢侈。

六歲的孩童過慣了殘羹剩飯的日子,大大的眼睛裏既有珍惜又有害怕,就像是怕這是一場夢忽然就破了。

殷棲落心疼地摸了摸軟乎乎的小腦袋,“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稚嫩的臉蛋懵懵懂懂,嘴裏塞滿了肉餅。

等到殷衡吃完飯去院子裏放風箏,白螢才邊把曬幹的湯藥殘渣收進黑匣子,邊小聲說道,“琴婆子死了,說是傷口感染發熱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