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忤逆

殷棲落忽然想到前世,殷奎山死的那日,殷錫蘭臉上浮現出那一瞬間的怪異神情。

她好奇地想看殷錫蘭現在是什麽表情。就在她抬頭的一瞬間,發現殷奎山陰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而殷奎山也看清了她的整張臉。

殷奎山臉上出現的震驚,像是透過她看到什麽人,掩飾不住的慌亂和怒意一時間同時呈現在臉上。

殷棲落看到他手掌不動聲色地扶住桌案。

殷奎山有幾年不曾見過她,見到為何會是這種反應,她的心底忽然湧上一個前世不曾想過的可能。

殷奎山在殷棲落的視線下逐漸冷靜下來,他語氣冰冷,卻是看向殷錫蘭,

“身為相府嫡女,連個庶女都約束不住,為父在你身上花那麽多心血,是讓你將來能當得起一家主母的。”

殷錫蘭咬唇,指甲深陷手心。今日屈辱,是殷棲落給的。

“女兒記住了,不會再有下次。”

殷奎山再次冷眼看向殷棲落,眼神是那種不帶有一絲親情的冷漠,“你,到院子裏跪下!”

這是又要打她?

前世,睿王登門求娶,殷奎山得知了前因後果,一怒之下讓人鞭打她數十下。最後如果不是她求饒,還搬出睿王來,大概要被直接打死。

她直直地看向殷奎山,他果真對自己不念一點父女親情。

殷奎山見她不動,陰冷道,“來人,將二小姐帶下去。”

門外的護院走進來,身形強壯,走路帶風。

殷棲落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笑著看向殷奎山,“父親也覺得我今日太過出風了?您看我這一身的火紅衣裳,我還以為母親送我這件華麗的衣裳,就是讓我出風頭的呢。”

“不過父親的吩咐,女兒自然是要聽的。”

她說完,不給反應的機會,走到院子裏跪下了。

因為她了解殷奎山,忤逆他,隻會讓他下手更狠。

一席紅裙,似火,明豔得讓人挪不開眼。

殷奎山眼神恍惚了下,不過即刻清明,表情冷銳。

“起來吧。”

殷錫蘭震驚於剛剛殷棲落的那番話,她剛剛故意提及紅色衣裙是什麽意思?

從地上起身後,跟著殷奎山走出書房,陰冷的視線落在跪在院子裏那團刺眼的顏色上。

殷棲落跪在院子裏,之前臉上唯唯諾諾的表情一掃而光。

皇家球場之後,她不必再做事事卑微的殷棲落了。

最起碼,對柳千惠和殷錫蘭是這樣,她再如何地做低伏小她們也不會相信了。

“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跪在地上?”

一道詫異的聲音響起,是柳千惠擔憂地走上前,在殷棲落身邊停下,“你如何惹了你父親生氣?”

儼然一副慈母的做派。

這時殷奎山讓人拿的鞭子已經取來,沉甸甸的,一鞭下來,入肉三分。

柳千惠眼底飛快劃過陰嗖嗖的冷笑。

嘴上卻道,“老爺,棲落不管做了什麽到底是個姑娘家,動鞭子會不會罰得太重了?”

殷奎山冷眼掃了下,“今日不讓她知道生在相府應該要恪守什麽樣的本分,他日,還能將我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棲落不會的,她這幾年都很乖的,很少讓我操心。”柳千惠心疼的樣子,仿佛真將人當成了自己的親女兒。

殷奎山冷冷地看了柳千惠一眼,警告的意味明顯,不要再說這些台麵上的話。

柳千惠噤了聲。

“打。”無情的一聲,讓護院手中的鞭子毫不猶疑地落了下來。

“啪!”

皮鞭甩在身上又響又悶,疼得人渾身都繃緊了。

殷棲落咬著牙,仰起頭,“父親,我在你的心裏,真的是你的女兒嗎?還是你想要馴服、利用的籌碼?”

痛楚下,她的眼神隱忍而聰慧。

殷奎山怎麽也想不到,十來年沒有聲響的庶女,今天竟然長了天大的膽子,公然質問自己。

她在質問一個權勢滔天的當朝首輔?

柳千惠震驚到不可思議。

殷錫蘭,她擰眉看著殷棲落,陰沉沉的眼底不知道在想什麽。

護衛手上的動作未停,甚至比之前加重了幾分,鞭子抽在身上的響聲更重了。

殷棲落忍著疼,嘴角漸漸勾起,“父親有沒有想過,讓我入宮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今天的事,我就是故意的,我不進宮!”

殷奎山看向柳千惠,後者趕緊搖頭,表示她沒提過進宮的事。

第三鞭落下,殷棲落悶哼一聲,緩緩揚高了下巴,眸中堅定,直直盯著殷奎山,“我進宮,甚至可以做寵妃。父親難道就不怕到時候掌控不了我?那我這顆棋子還有什麽作用?”

“留在相府,我會讓父親知道,比讓我進宮更有用。”

劇痛之下,她每一句都清晰的,堅定的傳入別人的耳中。

殷奎山寬大袖袍之下,忍不住碾了碾手指。

她的這幅樣子,太像她那個入府之前的娘了。可最後,還不是被困在了一方小院裏?

他冷笑了下,“十鞭,送回西小院。”

說完,轉身進了書房。

院子裏,柳千惠壓下忍不住向上的嘴角,心疼道,“十鞭下去可怎麽得了,人都打壞了。”

殷棲落覺得好笑,柳千惠打她的還少嗎?雖然不比這頓鞭子毒,但也是從小打到大的。

她還能撐出笑意,“母親,今日有人告訴我說七公主不喜歡紅色,這是全京都都知道的事……”

唔!

鞭子再落在身上,疼痛讓她額上開始冒汗,但她看到柳千惠緊縮的眼神就開心。

“不過七公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穿了紅色。”

柳千惠臉上的慈愛開始顯得十分僵硬。

殷棲落笑了,鞭子落在身上都有種爽快的感覺了。

七公主確實不喜歡別人穿紅色,但絕對不會因為別人穿紅色就故意將人逼死。

前世她就知道,那個貴女被命令脫下外衣,是因為她背地裏詆毀七公主被發現了。而當夜在府中自盡,是為情。

而七公主高傲的性子,不屑於解釋。更何況沒人穿紅色在跟前礙眼,更好。

“所以,這麽多年,你一直都在裝?”

殷錫蘭看著揚起的鞭子落下,又揚起,又落下。而挨打的人,卻能先忤逆父親,再挑釁母親,臉上始終是那種令人厭惡的笑!

這麽多年的蒙蔽!一個小小庶女,她怎麽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