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娘說她是乞丐!

沈清一夜沒睡,天未亮就起了。

春菊進來伺候她更衣、化妝。

“老太太的女兒女婿是不是都來了?”沈清坐在妝桌前,視線卻不看銅鏡,而是盯著鏤空窗花上的米色油紙。

春菊為她簪花的動作沒停:“我也沒瞧見,但聽其他丫鬟說,一家五口都來了,就住在老太太那院子的耳房裏。”

高家有三個院,高劉氏住在最深的裏院,再往前是沈清住的中院。

去裏院,必然要經過中院,也就是說,高劉氏的女婿,完全有可能從裏院竄到中院。

回想起昨晚浴間門外那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沈清咬了咬牙。

梳妝好,她便帶著素蘭春菊去膳廳。

高劉氏懷裏抱著一個幾月大的男娃,身旁圍著兩個看上去兩三歲模樣的小女娃,還有一個身形肥胖的少婦和她們坐在一起。

想來這就是高劉氏的女兒高元香了。

沈清進屋,這些人卻好似沒看見她似的,直到她在膳桌入座,高劉氏才朝女兒使了使眼色。

想必母女倆已經先聊過她。

高元香這才勉強擠出笑,陰陽怪氣地朝她看來:“嫂嫂好,元香見過嫂嫂。”

沈清沒給她好臉色,不加掩飾地將她上下打量一番,清清冷冷地問:“打算住多久?”

高元香一愣,沒料到昔日軟弱的她敢拿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火氣一上頭,就要教訓她。

沈清知道她要幹嘛,搶在她前麵對高劉氏說道:“絲織廠擴建,五萬兩的銀子都花光了,還倒欠工錢和印染廠的貨款,過幾日趙員外那兒的月息恐怕有點難處,您那邊有銀子麽?”

她口氣尋常,顯得無銀子付月息的事情越加真實。

高元香聽得清清楚楚,那股要教訓她的勁兒熄下去了,注意力都在高家的財務情況上。

高劉氏一驚,懷裏的男娃趕緊遞給女兒,急得要哭出來:“那咋整?這還不上月息,趙員外又得喊打喊殺啦!”

她上次被抓進縣衙打了一板子的事情好像還在昨日,眼下聽到沒銀子付月息,屁股都會生理性疼痛。

害怕得淚水漣漣,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著沈清的手:“咋整?這月息咋整?”

沈清睨一眼高元香:“不然跟小姑子借點?”

高劉氏連連點頭:“好好。”轉身就去看高元香:“你有五百兩銀子不?先借你嫂子墊墊?”

高元香支支吾吾的:“我哪有銀子啊!我若有銀子,我何必回娘家住?”

沈清冷笑,心道:果然是回來吃高家這塊肉的。

不過高元香帶孩子們住在高家,她倒是不反對,她反感的是高元香那個鬼鬼祟祟的丈夫。

思及此,她提醒高劉氏:“要不問問妹夫?妹夫不是做生意的麽?”

高劉氏忙點頭,顫顫巍巍起身,就要找女婿去。

被打怕了,沈清一句話都能叫她拉下臉來問女婿借錢。

高元香見狀,把她又按回去:“我去借!”說完,往耳房跑去。

沈清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身影,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弧度。

“小乞丐!”

孩子稚嫩的聲音將沈清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轉身看向聲音來源。

就見高元香的大女兒,用筷子夾住素蘭的筷子,不讓素蘭動筷子。

沈清抬手,將她的筷子拿開:“為何壓別人的筷子?”

“我娘說她是乞丐!乞丐憑什麽和我搶包子?我就不讓她夾包子!”

素蘭滿臉通紅地低著腦袋,不敢說話。

沈清見狀,又心疼又生氣,冷冷看向高元香的大女兒,厲聲道:“素蘭是我的徒弟!而你們,自己有家不住,住別人家,到底誰是乞丐?”

大女兒一聽,登時“哇”一聲哭出來。

那哭聲又大又淒厲,差點把屋頂都掀翻了!

高劉氏還害怕著月息的事,眼下被外孫女一鬧,煩躁起來,罵道:“好了!哭什麽哭!哭喪呀你!”

然後看向沈清:“你說你也是!為了個來路不明的死丫頭,罵自家人!”

春菊上前來把素蘭的耳朵捂住,不讓她聽這些侮辱性的話語。

沈清冷眼瞧著高劉氏,說:“素蘭的娘,在絲織廠做事,為人老實勤快,素蘭亦聰慧善良,並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孩子。我自己沒孩子,把素蘭帶在身邊,她既是我的徒弟,也像我的孩子一樣。您罵她,不就等於在罵我麽?”

高劉氏一噎,也意識到她生氣了,咽著嗓子沒吱聲。

經過上次被抓到縣衙上刑、高老三死後二房的落敗,她深知唯有沈清才能撐起高家,才能給她人樣的生活。

她是斷然不敢得罪沈清的,更不敢趕她出去。

“外婆!”高元香的大女兒蹬蹬跑到高劉氏身側,指著沈清說尖聲說道,“把她趕出去!她也是乞丐!她沒有幫舅舅生娃,她在高家沒有作用!是隻不會下蛋的母雞!把她趕走!”

高劉氏忙捂住外孫女的嘴。

沈清大笑。

原來高元香平日就是這麽說她的,所以全叫孩子學去了。

三歲的孩子,還未形成自己的思辨能力,全從養育者的嘴裏學話。

不過沈清並不生氣。

她早晚也要把高元香掃地出門。

她安撫素蘭好好吃飯,自己也安靜用膳。

一會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得先吃飽。

今天是一定要將高元香的丈夫趕出高家!

可直到她吃飽早飯,高元香都沒再出現。

她還得去絲織廠,不想幹等,就去催高劉氏:“元香到底借沒借到錢?借不到的話,我得走了,您在家等著趙員外帶人上門吧!”

說完,牽著素蘭起身就要走。

剛轉過身,就見高元香得意地走了進來。

沈清挑眉笑問:“怎麽樣?小姑子借到錢了嗎?”

高元香白了她一眼,走到高劉氏身旁坐下,得意道:“娃他爹回去取銀子了,取到銀子就送過來!娘您別擔心!這月息的事情,我們幫您兜著!”

沈清佯裝吃驚:“妹夫回去了?回老家去了?”

高元香坐直了身子,脖子挺得直直的,仿佛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是啊!回去取銀子來還月息!”

沈清知道,高元香的丈夫怕是跑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出門直走右拐就有錢莊,取銀子何必要回老家?

這畜生這一跑,怕是得等高家再次大富大貴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