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絲浴袍裹住玲瓏的身體

是高沈氏嫁到外地的女兒回高家了。

在沈清的印象裏,這位小姑子,先前因為和外地來江州做生意的男人未婚先孕,才被迫嫁到外地去。

婆家距離江州倒不是特別遠,也就兩三百公裏,快馬加鞭的話,一天就能來回。

但她婆家對她特別苛待,從不讓她回娘家,而她本人也蠢,人家不讓回就不敢回,更是在成親後的三四年時間裏,先後生下三個孩子。

這些年頭,不是在坐月子,就是在懷孕。

想起這些,沈清發了個抖,搖了搖頭,走進車間。

她辦公的地方是賬房,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閣樓屋子,樓梯設在車間門邊,一進車間大門,右拐,就能上賬房。

她邊上樓梯邊交代春菊:“那丫頭有說回來幹啥嗎?”

春菊搖頭:“沒說,但是一回來,就對著老夫人大哭,整得老夫人也哭了。”

沈清擺了擺手:“別管她,咱們過咱們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

春菊“哎”了一聲,踟躕半晌,說出自己的擔憂:“我總覺得這位高小姐回來的時間也太巧了。”

“嗯?”沈清拿起毛筆,翻開賬簿,登記這兩日出掉的兩百匹人造絲。

“你說他們一家,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等高家的生意有點起色了就回來了。之前高家差點散了的時候,她怎麽不回來呢?”

春菊這番話引起沈清的注意。

毛筆放到筆山上,她冷靜思考著。

連春菊這種大字不識一個的丫頭都瞧得出來的蹊蹺,估計是高調得不想隱藏了。又或者說,高家這個女兒就有那自信,認為高家的兒子死了,現在就隻剩下她這個女兒能繼承高家的一切,所以壓根收不住狐狸尾巴。

但高家這塊肉,不是什麽人都吃得下的,輕則去牢裏關一趟,重則一命嗚呼。

隻會生孩子的高小姐想吃這塊肉,沈清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

嘲諷地笑了笑,重新拿起毛筆。

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也隻有程稚文,會在她最落魄的時候幫她。

沈清忙著安排第二批人造絲送蘇州印染的事宜,忙到子時才回家。

夜已深,高劉氏和丫鬟小廝們都休息了,僅留兩三個值夜的下人站在走廊和院子裏。

宅子安安靜靜的,和平時沒什麽不同。

沈清直接回房。

春菊點了燈,為她拆卸頭花,然後將長發盤起來。

沈清在現代,每日洗澡習慣了,穿來後,也讓春菊每夜都為自己燒水,沐浴更衣後才上床休息。

但頭發實在太長太多,平日還都梳著精致的發髻,一拆洗就是個大工程,所以她隻能一周洗一次。

好在古代環境好,沒什麽汙染,頭發一周洗一次,倒也不油不癢的。

沈清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皮膚飽滿、白嫩、濕潤,毫無細紋和起皮。

若是在現代,大冬天的,她的皮膚一定幹得不行,經常一上粉底就起皮,每日都需做大量的補水工作。

她心想,其實生活在古代,也沒想象中那麽糟糕。

除了一丁點的不方便,比方說——來月事的時候,沒有衛生巾……平日裏也沒有文胸穿……

沈清本能地想到了進口。

這個時代的歐洲,是有衛生巾和文胸的。

不知道程稚文能不能進口到這玩意兒……

不過就算他有辦法,這種東西也不好麻煩他吧……

這般一想,沈清又想起程稚文這個人。

他回上海也有半個多月了,這段時間,在忙什麽呢?

既沒發電報過來,也沒告訴老許行蹤。

沈清忽然覺得他這人神秘得很,除了知道他是永州程家人,美國留學回來,在上海做買辦,其他的一概不知。

沈清有時候很好奇他在美國的經曆,更好奇他的理想和對未來的打算,但他每次都閉口不談。

他們的接觸,好像就停留在他對她的觀察、以及各種試探。

“少奶奶,”春菊小聲喚道,“熱水準備好了,我帶您過去沐浴吧?”

沈清回神,攏緊了披肩起身,來到浴間。

木桶升騰起氤氳的白煙,她走進去,將門給關上,然後把披肩和裏衣脫下來,隨手掛到一旁的衣架上,光著身子浸入半人高的浴桶裏。

熱水直達脖頸,浸滿全身,她舒服得閉上雙眼,後頸枕著桶沿,仰著腦袋休息。

她在想人造絲的未來。

眼下能確定的是——人造絲放在鋪子裏賣,沒問題了。

但她想要的不是一天賣這一兩百匹,她想要的是——成千上萬匹的人造絲,運往全國各地,甚至全世界。

而江州這間由廢棄緙絲坊改造而成、僅有十台機子的車間,隻是一個用於過渡的小作坊。

接下來,她要將絲織廠開到蘇州、杭州等聚集眾多織染企業的地區,利用當地的技術優勢,大大節省運費和人力,將人造絲的成本再往下降。

眼下人造絲的定價因為分攤了設備成本和運費成本,其實還不算便宜,還能更便宜。

而等她還清了外債,便可開始籌備女子學院,實現她當初的設想。

沈清越想越興奮,心中燃起前所未有的鬥誌。

原本還疲憊不堪,眼下反而精神了。

感覺到水溫慢慢轉涼,她從水中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拿起上頭幹淨的真絲浴袍裹住玲瓏的身體。

視線無焦距地看著窗紙,邊係腰帶,邊打算下一步工作。

忽然一道黑影從外頭閃過。

沈清回過神來,裹緊了浴袍,大聲喝道:“是誰?誰在外麵?”

外頭並無聲響。

沈清又問了幾遍,才傳來春菊尖細尖細的聲音:“少奶奶,怎麽了?您洗好了嗎?”

沈清趕緊將門打開,讓春菊進來。

門關上,她急道:“你剛在外頭,有見到什麽人嗎?”

春菊搖頭:“我回您屋裏鋪床,剛過來,沒瞧見有什麽人。”

沈清回想那個黑影的高度,走到窗邊,抬手比劃了下。

黑影比她高上十公分左右,卻是體型龐大,動作敏捷,定是一早就偷偷蹲在那兒,等她洗好出水穿衣服,才逃竄開。

高家府上的小廝體型瘦小,幾乎都沒她高,更別說胖了。

所以黑影,很有可能是今天剛偷偷藏匿進來的。

沈清猜到是誰了,在心裏狠狠咒罵了幾聲,不動聲色回到房裏。

春菊伺候她換上真絲睡衣。

包裹在柔軟的真絲床品和睡衣裏,沈清卻毫無睡意。

她緊張地望著深棕色的雕花房門,翻來覆去了很久,還是起床將鬥櫃拉到門後堵上。

再次躺回**,還是不安心,生怕那人就躲在外頭,悄悄弄破窗戶上油紙,偷看她睡覺。

沈清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好,決定明天就把那個變態趕出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