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著就不像婦道人家

戲唱完了,高大爺還不盡興,轉而在桌上侃侃而談:“這戲說得對!一家人要團結,才能使我們的家族更強大!”

這個家族,他是老大,也最有錢,大家都很給麵子地應聲附和。

沈清逮著機會,拿起酒壺站起身,走到他身旁,給他倒了一杯酒。

“大伯,我們家之前發生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她故意裝出一副傷心樣,“老爺和……都沒了……現在就隻剩下我和娘了。”

高大爺心軟,轉過身安撫道:“侄媳婦,你有什麽難處你盡管說,我們大家一定幫!老二走得急,沒有半點交代,但他的家眷,我是一定要幫他照顧著!”

眾人也都點頭道“是”。

氣氛烘托到位,差不多了,沈清趁勢說道:“現在我們家還欠著趙員外十萬兩銀子……”

話到這裏,她故意頓了頓。

眾人就都以為她要跟大夥借十萬兩去還債,登時咳嗽的咳嗽,扭頭的扭頭,吃東西的吃東西,權當沒聽見!

心裏都在想:若說借錢做生意還能考慮。這借錢還債,定是有去無回!

沒有人願意把白花花的銀子扔了,就算是親戚也不行!

高大爺也麵露難色,推辭道:“我知道你們的難處……但我前些日子剛巧把銀子都放到別的生意上了,一時間也湊不到這錢幫你們還債呐……”

沈清心中涼笑。

嘴上說得好聽,有困難盡管說,一定幫忙。一提到錢,都不方便了。

這些人如果早能幫忙,高家父子也不至於抵了唯一的宅子去借高利貸。

她收斂情緒,盡量裝得可憐,眉目低垂道:“倒也不是讓大家幫我們家還債……”

眾人一聽並非借錢,都鬆一口氣,又願意聽她說話了。

“就是我們家現在這情況,我總歸得想辦法掙銀子,還債、也養活一家子。”沈清看著高大爺,“我想做生意,大家能幫幫我,幫幫我們家麽?”

高大爺忙道:“當然可以!侄媳婦你有這決心撐起二房,我很欣慰呐!”

教做生意麽?當然沒問題。

不跟他要錢就行,其他的都好說。

眾人也跟著附和:“可以可以!我們別的沒有,做生意還是有點子經驗的!”

沈清於是從荷包裏抽出一塊淺金色的絲綢,兩手捏著角,垂放下來。

隨著她雙手的晃動,淺金色絲綢綻放出耀眼的光彩。

高大爺疑惑道:“這不是咱們家的絲綢麽?侄媳婦你想做絲綢生意,到鋪子去就行了。”

沈清笑著搖搖頭:“不,我不是想做絲綢生意。絲綢生意現在被洋布衝擊,不好做了,我想做別的生意。”

眾人就好奇地看著她。

她繼續晃動手中的絲綢:“洋布之所以能衝擊到絲綢,是因為洋布便宜耐用、花色鮮豔,但它手感粗糙,僅能用於外衣。倘若現在有一種既有洋布的物美價廉、又有絲綢手感的料子,定能將原本被洋布奪走的市場,再次拿回來。”

高大爺擰著眉心沒說話,不知在想什麽。

其他親戚小聲討論著。

“不可能有這種料子!”高三爺不知打哪兒竄了出來,質問沈清,“一斤生絲多少銀子你知道麽?”

沈清聽出了敵意。

她沒生氣,她今天的目的,是拉最有錢的高大爺投資人造絲,而非跟這個賊眉鼠眼、想吃二房絕戶的高老三鬥氣。

沈清直接忽略掉這人,繼續同高大爺商量:“大伯,我說的那種料子,原料不是生絲,自然也沒有生絲那麽昂貴。”

“那是啥?”高大爺更迷糊了。

眾人小聲議論,都好奇沈清口中這神奇的料子到底啥來頭。

沈清朝春菊招了招手,春菊立即端上來一個托盤。

“這就是人造絲的原料。”

眾人湊上來,看清楚托盤裏的物品,都笑出了聲。

高大爺失望地打量這沈清,就覺得這位年輕的侄媳婦是因為失去丈夫而失心瘋了。

他還算給沈清麵子,沒發表任何言論,高三爺就不同了,直接指著沈清的鼻子罵道:“你是不是瘋了?這些東西怎麽做絲綢?”

沈清輕輕撥開他的手,拿起托盤裏一塊小木材,對眾人說道:“木頭、蘆葦、花生、大豆,這些隨處可見、隨手可得的植物裏,含有的天然聚合物,能提煉出織造人造絲所需要的纖維素。”

無人聽得懂她在說什麽。

都是一些未開化的清朝人,壓根不知道什麽叫“天然聚合物、纖維素”。

沈清又一根蘆葦,輕輕擺動著:“就是說——從這些便宜的東西裏,我能得到做人造絲的原料。就是這麽回事。”

眾人一臉不信。

沈清看向高大爺,直接問:“大伯,我現在有這麽個生意,您想不想一起?您隻要投資五萬兩,我有信心在兩年後,讓您收回一倍的收益,五萬兩變十萬兩!”

高大爺抬了抬眉,認認真真打量起她。

他不是在思考她所言的真實性,而是在想——這侄媳婦,咋變了個人?

以往,一副小家子模樣,見著長輩紅著臉就避開了。

今日,跟一幫長輩喝酒、談生意、拉投資,不帶害羞的,看著就不像尋常的婦道人家。

沈清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麽。

她太想要得到他的銀子,不得不繼續遊說。

“大伯,您如果有閑錢,不妨和我一起做這個生意。洋布的盛況您也看到了,那些改賣洋布的商戶,全都賺得盆滿缽滿。而現在,我們找到了一種比洋布更好更便宜的料子,要趕緊占領這個市場才是呀!”

她提到洋布,高大爺眯了眯眼睛。

洋布初入江州,隻有一個商戶在售賣,卻異常的火爆,他見狀,立刻去通知二弟,讓他趕緊停下絲綢生意,改做洋布。

但二弟固執己見,執意要繼續做絲綢生意,這才被活活拖垮。

關於洋布,他很看好,而市場也證明了他當初的看法是對的。

眼下,若真有一種綢緞料子比洋布價廉物美,那確實可以掙到銀子。

但想法是好的,可從一個婦道人家口中說出來,他總感覺這生意不妥當,況且這侄媳婦還是個不識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