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托孤之重
“死丫頭!你瘋了嗎!”
沈氏在姐弟二人麵前作威作福慣了,眼下被小輩打了不說,竟然還受到了威脅。
她瞬間炸毛,“不知好歹的賤胚子!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說著抬手就要去抽薑晚。
“好啊!”
薑晚盯著沈氏,一雙眼中滿是狠厲。
“反正我爹是當著全村的麵兒,將家裏的那兩畝良田和我們姐弟二人交給大伯照看的,如今大伯娘先打死我,再打死我弟,然後霸占良田茅舍,也算得上理所應當。”
沈氏高舉的手僵在半空。
薑晚側身,又撈起炕上另一個不常用的木枕,在手中掂了掂。
“今日,你最好下死手。要是我能活著出了這個門,定然讓三爺爺來評評理,看看大伯、大伯娘這等行徑,配不配得上一個長輩的身份!擔不擔得起親弟弟的托孤之重!”
薑晚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透入屋內每個人的耳朵。
莫名的,所有人都從**這個形容狼狽的女孩身上感受出一股冷意,使人遍體生寒。
沈氏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剛滿十四歲的女孩,平日裏的薑晚娘軟弱可欺,哪裏是這副伶牙俐齒的模樣,甚至還會出手打人。
這死了一回,難道魂都換了不成!
想到這裏,沈氏驀地記起尤婆子交代她的話:
“這孩子福薄、命卻硬,若是魂歸必須要喝下這碗定魂湯,不然魂不歸位,意招惹邪祟入體”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再看薑晚的眼神竟平白多了一絲害怕。
她比誰都清楚,之前的薑晚娘是連氣息都沒了的。
若不是尤婆子給的法子,她此刻肯定都涼了。
可這回來的?真的是薑晚嗎……
同樣打量薑晚的,還有薑遊。
他靠在牆邊,目光帶著審視,這是撞了一次頭,把腦袋裏的水都撞出去了?
竟然知道反抗了。
甚至為了保護自己和沈氏對上,還真是破天荒頭一次。
也不知道等餓得頭昏眼花的時候會不會後悔。
小小的孩子雙唇緊抿,心中卻默默下定決心,他絕對不會分她一點點食物,就像她曾經對他的那樣。
薑峰也覺得此時的薑晚有些不對頭,怕事情繼續下去會沒辦法收場,拉了沈氏一把,“好了,晚丫頭醒了就行了!”
麵向薑晚時,一臉僵硬的笑,“晚丫頭,你剛醒,要好好休息,一會兒讓你嫂子給你端些吃的來。”
說完,轉身開門向外走去。
就仿佛薑晚剛剛那一番威脅的話並不存在一般。
見薑峰走了,沈氏瞪了薑晚一眼,“老實等著李家來接!你若是再尋死,我就給你找個死老光棍配冥婚!”
說完,那一雙被肥肉擠得隻剩一條縫的眼睛又掃向薑遊。
剛想耍狠般地嗬斥對方兩句,卻被那一雙冷冷的眸子看得發寒。
明明隻是一個瘦得隻剩下皮和骨的孩子,眼中卻藏滿了令人心顫的狠厲,仿佛自己再看下去他就要平地詐起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沈氏從腳到頭地打了個激靈,扔下一句狼崽子,就忙不迭地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還不忘對著薑晚身後喝道:“還杵在那裏幹嘛?一個死丫頭都按不住,要你何用!”
罵完,摔門離開。
薑晚這才發覺自己背後還有一個人。
也意識到,這是最初鉗著她雙臂的人。
那人在薑晚的注視下從土炕上爬了下來,對上薑晚的視線時,掛著滿臉的不自在。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晚娘你多多休息,眼下養好身子才最重要。”
聲音輕柔、語氣和緩。
仿佛話裏話外都是對薑晚的關心和真誠。這人是大堂哥的媳婦兒,劉氏。
這劉氏生得很不錯,身形小巧,卻豐腴有肉。臉蛋兒也頗為清秀,是隔壁村子有名的村花。
薑晚勾著唇,似笑非笑地衝著這個堂嫂點了點頭。
在原主的記憶裏,這個堂嫂可謂算得上是一個神仙一樣的好人。
人長得漂亮,性子活絡大方,也十分會說話。
在大伯家,更是對她們姐弟照顧有加。
可原主是個傻的,她薑晚卻不是,眼下這記憶這麽一翻,瞬間就從過往中聞到了濃濃的綠茶味兒。
果然,下一刻劉氏就一副小意的模樣勸慰道:
“你也別犯倔,那李家少爺就是文弱了些,可這讀書的少爺哪有不文弱的?可比不得咱們這些天天在地裏賣力氣的泥腿子。你嫁過去是當少奶奶的,是要享福的!”
薑晚隻是淡淡笑著,並沒有回應。
剛剛隻是扔個木枕就已經讓她脫力,眼下絕不是再起爭執的好時機。
她需要緩緩。
劉氏麵對薑晚心裏還是有些發毛的。
從薑晚撞了界碑,被薑有福背到二叔家來,她一直在場。
甚至婆婆給薑晚叫魂的時候她就坐在她身後,抓著她的雙臂。
那個時候的薑晚的呼吸已經消失了,身體死沉,完全靠她撐著,才不至於倒地。
死亡本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在沈氏神神叨叨地念了一通之後,那被她攥在手中的手臂,突然有了力量。
那原本已經消失的氣息也再次在薑晚的腹腔中起伏。
這種死而複生的事情,她哪裏見過,當下就嚇得險些跳起來,才在沈氏抽打薑遊的時候,卸了力。
此時,看著這個性子完全不同的薑晚,她更覺心裏發毛,道了句好好休息,就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
小破木門在發出最後嘎吱一聲後,逼仄昏暗的小屋內就隻剩下姐弟兩個。
薑晚看著站在牆邊,麵無表情的薑遊頓覺牙疼……
在原主的記憶中,薑晚這個姐姐生性懦弱、自卑,被大伯一家欺負得死死的,甚至常常在受到欺負後因無處發泄,而遷怒這個以她為依靠的幼弟。
以至於這個可憐的小蘿卜頭,過的日子更是慘不忍睹、慘絕人寰、慘無人道……
這小子又是個倔的,七歲的孩子就學會了反抗,竟是完全拒絕大伯家的食物,每日鑽到後山的野林子裏以野果野菜充饑。
這大半年下來,沒被餓死已經是奇跡了,也難怪這衣服破成這樣、又瘦成這個鬼樣子。
可這孩子不是恨原主恨得牙癢癢嗎?怎麽眼下竟寧願挨一頓打也要跳出來幫自己呢?
雞給黃鼠狼拜年,沒安好心啊這是。
如此想著,薑晚環繞在喉嚨的那一聲謝謝也被她硬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