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乞丐

倒掛、剝皮、解肉一氣嗬成。

陳屠戶手裏的刀如同切豆腐一般,幾下就將那整頭豬骨肉分離。

暗紅的肉,依次癱在案板上過稱。

薑晚看的又是一陣感歎,真是行行出狀元,古人誠不欺我。

陳瑜則細心地用稻草將血淋淋的內髒包裹好,與白森森的豬骨一並遞到了薑晚麵前。

本想給她放到背後的竹筐裏,可看到裏麵多半筐的蘑菇後,問道:“還是我先幫你拿著吧,不然蘑菇要被壓爛了。”

薑晚也不矯情,點頭應了。

陳屠戶已經忙得沒工夫搭理兩人。

將一袋子銅板遞給陳瑜後就開始忙著給上門的客人切肉。

“這年景,吃食貴。但這種成年野豬的肉又柴又腥臊,價格也一直不算高。”

“現在售賣豬肉是二十八文一斤,陳伯收咱們的是十五文一斤。這隻野豬純肉有一百五十斤,一共是兩千二百五十文,這些是一半,給你查一下。”

陳瑜十分認真地將銅板一分為二,並將薑晚的那一份遞給了她。

薑晚自然不會去查地,她接過那沉甸甸的布袋子,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布包中。

對陳瑜這個人也表示了認可,村子裏的小姑娘們果然火眼金睛,這人長得好不說,品行更是沒話說。

她抬手拍了拍陳瑜的肩頭,“辛苦了,請你吃飯。”

陳瑜趕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這賣肉的錢我拿著已經心中有愧了。怎麽還能讓你再破費。”

薑晚卻不管那麽多,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記得剛過來的時候有家賣包子的攤位,咱們買包子吃去。”

說完,就去扯陳瑜的袖子。

陳瑜被她這熟練的舉動再次驚到,下意識躲開,長腿快速向前走了幾步拉開了與薑晚的距離。

薑晚:“……”

她好像忘了,這個時代的男女……有大防……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

嗯,可以考慮買身男裝,這樣交個朋友相處起來還自然些。

如此想著,緊走兩步跟上了陳瑜。

路過包子鋪時,薑晚一口氣買了十個肉包子,三文錢一個。

心中感歎一聲不禁花,還是痛快地讓老板將包子分成兩份包好,自己留了五個,給了陳瑜五個。

“我都要餓死了,就先吃了。”薑晚毫不在意眼下還站在大街上,拿起一個包子就啃了一口。

麵皮發黃,口感粗糙。

但包子餡還行,豬肉白菜,許是餓的時間太長吃的也算開懷。

陳瑜還未來得及推拒,包子就已經到了他的懷中。

感受著包子傳出的溫度,他有些呆。

這一路上他其實一直有些過意不去,野豬是薑晚獵到的,甚至還救了自己的命。

而自己不過是出了把子力氣,卻平白分了一半的好處。

若是薑晚有心從村裏找個勞力,拉一趟也不過二三十文錢的勞苦費。自己占了這天大的好處不說,竟然還要一個女孩子給自己買食物。

雖薑晚表現得無所謂,但他卻有些羞臊地抬不起頭來。

手裏的包子,也更燙手了。

兩人之間,無論是從勞動分配,還是男女責任上,怎麽看薑晚都是絕對吃虧的那個。

可她到底是怎麽做到如此隨性豁達,卻又讓人看不出一點狎昵的心思來呢?

看著薑晚開心地享受著包子,陳瑜發現,這個女孩竟然能笑得這麽好看。

揚起的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那一雙眼睛明亮得如同朝陽泛起的光,灼眼、燦爛。

那胖胖的包子幾乎要比女孩的臉都要大,她咬一口雙頰鼓動,如同可愛的兔子一般,讓人想要捏兩下。

陳瑜默默啃了口包子。

心中決定,等回去了還是得跟爺爺通個氣,若是薑家大房再欺負她,得多說句公道話。

“大善人,賞口吃的吧!”

“哥哥姐姐,給口吃的吧。”

一老一小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旁響起。

賣包子的大叔見狀,趕緊甩著布巾轟人:“哪裏來的乞丐!趕緊走開,走開!”

說著還特別不好意思的像薑晚、陳瑜點了點頭。

“沒事兒。”陳瑜製止了賣包子大叔,看了眼薑晚,從懷中拿出兩個包子來遞給那一老一小。

“你們打哪裏來?怎麽沒在鎮子上見過?”

這鎮子陳瑜常來,街頭的乞丐也多是熟臉,可眼前這兩人卻陌生的緊,而且背後背著包袱,也不太像乞丐。

薑晚看了眼陳瑜遞出去的包子,十分順手地從自己的紙包裏摸出來一個放進了陳瑜的紙包裏。

嗯,一人給一個,公平。

“謝謝!謝謝善人!”老人手中還握著一截枯木,手中捧著包子作勢就要跪下。

陳瑜趕忙攔住,沒注意薑晚的小動作。

而那小乞丐,已經迫不及待地抱著包子啃起來了。

“我們是從安南府來的,那裏鬧旱災,糧食種不出來,隻能流散去別的地方活命。我們一家就來南垣城投奔親戚,卻不想路上糟了強盜,男人兒子都死了。就留我一個老婆子,和這一個小孫子。”

老婆子說著已經開始垂淚,枯瘦的手還不忘摸摸男孩的頭。

薑晚這才發現,男孩額頭上有塊紅疤,像是撞的,也可能是被利器打的。

身上的衣服也多有破損,可見這一路艱難。

陳瑜卻聽了老婦的話一愣,“去南垣城嗎?那怎麽跑到這蓮花鎮子上來了?是不是走岔路了?”

老婆子搖頭,渾濁的眼中滿起水汽,隻道了一句:“親戚一家找不到了……”。

再次向薑晚陳瑜道了謝,就去拉那小孫子,“慢些吃,這個包子奶奶給你留著,明日再吃。”

小男孩用力吞咽掉口中的包子,將剩下的一半遞到了老婆子麵前:“奶奶吃,我給奶奶取水。”

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個缺了口的碗,四處打量。

那賣包子的大叔歎了口氣,用勺子盛了一勺水倒進了男孩碗裏,“鎮子外的破廟後麵有個水井,可以去那裏取水喝。”

一老一小攙扶著離開,薑晚問陳瑜,“安南府在哪裏?遠嗎?”

“我以前跟我爹去過一次安南府,在南垣城北側,趕牛車得走十來天。”說著又嘟囔一句,“可既然找不到親戚,為什麽不留在南垣城求知府大人安置,反而到了這麽一個小鎮子上……”

“安置什麽啊!”那賣包子的大叔用布巾擦了把汗,聽到陳瑜的嘟囔,歎了口氣。

“沒人管,聽說逃荒的人多數都北上了,向下走來邊關的人很少,等到了南垣城更是不剩所幾。知府沒有得到朝廷的告令,自然是直接驅逐的。”

“若是模樣好的,有些力氣的可以留在城裏做些苦力,或者自賣自身給大戶人家裏當奴隸。反而是這些老弱病殘的,隻能流落到周遭的縣城、鎮子上討飯。”

“哎,這邊關可不能再起戰事了,不然咱們夾在中間,可是不好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