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絡城

天空逐漸明朗起來,原先那灰蒙蒙的色彩被四處驅散,帶著豁然開朗的寬闊,一下呈現在眾人的眼前。

“終於走出這鬼地方了,”身後傳來陣陣歡呼聲,士兵們拿起手上的長矛,哐哐哐地掄在一長排的鐵欄杆上以示慶祝。

聽著那刺耳的敲擊聲,風妃閱忍不住的回了一下頭,隻見身後的籠子中,被關起來的俘虜們皆受驚恐懼地抱作一團,身子盡可能地遠離鐵欄杆,圍在中間。

一個奴隸製國家,人的生命便是這麽卑賤,弱者,就注定了被欺壓奴役。

風妃閱心平氣和地轉過身去,這一切,本就同她無關,置身事外的冷漠她比誰都能做得到。

自小,她便是孤兒,長到這麽大,唯一的朋友就是清音。

她們的性子本是天壤之別,卻出人意料的投緣,而自己,已經習慣於冷漠地對待一切了。

她投眼望去,遠遠地便望見前方一股濃煙順著風勢被吹了過來。

雖然距離隔的很遠,但那嗆人的氣味還是一下子鑽入人的鼻翼間,揮之不去。

“咳咳……”風妃閱忙的雙手掩起,眼睛被熏地酸澀難耐,泛紅地透著幾分潮意。

身後,傳來了連綿不絕的議論聲,她隻覺靠著的胸膛猛地繃緊,下一瞬,便勒緊馬韁策風跑了過去。

被鐵蹄揚起的風沙全部朝著風妃閱襲來,灌得個滿頭滿腦。

沒多久,馬兒便再度停了下來,她將雙手從臉上移開,眼前的一切卻讓她瞠目結舌,一顆心吊到了嗓子眼。

仰望而去,城牆上硝煙四起,被折斷的旗杆歪歪斜斜地插在城樓上方,有的,已經被燒毀了一半,掛著那灰燼的尾端,隨風逝去。

這些還算不得什麽,風妃閱舉目望去,隻見那斷垣殘壁上,掛著死傷無數的戰士,呻吟聲、痛呼聲此起彼伏。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仗勢,就算是在電視上,也不會如今日這般震懾人心。

戰爭的味道,帶著死亡的陰冷氣息,步步緊逼過來,她秀眉微蹙,望向身前的地麵。

那裏,亦沒有幸免,戰士們的屍體躺了一地,存活下來的人正一具具搬運著,將他們堆放在一起。

磕磕絆絆的軍用遺骸狼狽的零落在四處,濃鬱而腥稠的血,沒落在黃沙古道上。

本該是涼爽的天氣,卻被這已經熄滅的戰火給烤炙得炎熱不堪,額頭上麵,一下就冒出了鬥大的汗滴,青石板鋪製而成的地麵上,血漬依舊蜿蜒。

一條條隙縫間,全都鑲嵌了那瑰麗的血色,一人搭著一人,一人拖著一人,迅速的,將馬蹄下的大道染紅。

“將軍,”正在輕點人數的副將見到馬背上的君隱,大步跑了過來,跪倒在身下,“屬下無能”。

風妃閱隻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猛地用力握緊,她跟著全身緊繃,君隱那冷靜中夾雜著怒意的聲音便從腦後傳了過來,“怎麽回事?”

“回將軍,”那名副將雙手抱拳,一臉憤恨的抬起了腦袋,“將士們遭到了臨朝的突擊,對方必是料定了將軍帶兵出城,才會來這一擊搏命偷襲,我朝將士……死傷無數”。

君隱居高臨下的睨視著一地的傷員,語氣依舊冷淡無味,“好好地安頓好已故的將士們,一切按照慣例行事,這臨朝,遲早有一日會是我炫朝的囊中之物”。

這樣的死傷,於他們而言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風妃閱將落在他處的視線收回,她兩手抓著馬鬃,忽地,便覺著腳踝處被什麽東西給拉住了,一股勁道拚命地想要將她往下拽。

她十指用力的緊抓著,身子傾斜著朝著地上望去。

“喝——”她驚得倒呼一聲,入目得竟是一張布滿血漬的臉,高仰起的頭顱,憤恨地盯著她身後的君隱。

從服飾上來看,應該是敵國的戰士。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腳踝處直傳到她的心底。那緊緊握著自己的五指,似在顫抖般,越勒越緊。

畢竟是第一次遇上,風妃閱膽子再大,也禁不住反胃的抬腿掙紮起來,“放開”。

身後的君隱見狀,淺笑著湊近她的耳畔低語,“這樣的事,說不定以後遇見的就多了,要不要我幫忙?”

風妃閱一語不發的瞪了那幸災樂禍的男子一眼,她腳收起使勁踹了好幾下,對方卻始終不肯鬆開手。

“浪費時間,”君隱語氣咻的一冷,一手彎向馬背上的劍鞘,唰的提劍便用力揮了下去。

“啊,”伴著一聲淒厲地慘叫聲,風妃閱隻覺腿上鬆了一下,那勁道卻並未過去,被濺起的鮮血,霍地噴射在了二人的身上。

灼燙的感覺,順著她淡薄的休閑褲一路下移,她試著將腿抖了一下,腳脖子的地方,隨著她的晃動而加重了幾分。

風妃閱心跳加速地朝著下方望去,果不其然,那戰士的一條手臂被削斷,五指卻還緊緊抓著自己的腳踝。

她杏目圓睜,猛地別過了腦袋。

“求我,”戲謔的聲音,再度靠近,“你開口,我就幫你取下來”。

自大的男人。

她心裏一陣冷嗤,右手伸進口袋中掏出一把精致的水果刀。

彎腰,在膝蓋上方戳了一個小洞,兩手用力地向著邊上猛地拉起,‘嘩啦’一下,那褲腿便被拆了下來。

腳脖子被握住的地方,開始越收越緊。

風妃閱隻覺全身的血液都灌至頭頂,她強忍住不去望一眼,手中的刀子再度舉起,一劃,便將下麵半截給拉下去。

尖刀用力的插入腳踝處的隙縫,用力將它給挑了下去。

幾下動作之後,心裏雖是有著不可避免地害怕,卻依舊臉不紅氣不喘得將刀子放回了口袋中,兩手再度抓住了身前的馬鬃。

“嗬,”身後的君隱望著她露在外頭的一截小腿,眸中的笑意愈漸加濃,晶瑩的象白色晃得他瞳仁一閃,回頭,朝著後頭趕上來的隊伍一揮手,“去絡城”。

“是,將軍。”

長排的馬隊,自血漬斑駁的道上碾了過去,兩邊,淩亂不堪地散落著被踩爛踐踏的瓜果蔬菜,以及各式擺設玩意。

士兵們正在清理著戰場,風妃閱望著那些百姓的屍首毫無招架之力地橫躺在地上,她暗忖,在不久前,這裏應該是一個熱鬧的集市。

耳畔,仿佛能聽得見那一聲聲喧囂地叫賣聲,那種熱鬧卻在頃刻間被戰爭所洗禮,成了一片死寂。

順著馬兒的步子一路向前,沙漠的邊緣,是一排排破舊的土坯房,有的被硝煙燒去了大半,到處都是黑蒙蒙地焦糊落敗。

駛過一長條古道,轉眼間便來到了一座城樓前,風妃閱抬眸,隻見城匾上洋洋灑灑的書寫著‘絡城’二字,黑色的字體剛勁有力,她還來不及細細地打量,馬隊就進了城。

豁然開朗的視線,呈現在眼前的竟是一座巨大的吊腳樓,上麵架空著幾座玄鐵牢籠,隱隱的,還能望得見那囚籠中,大大小小均勻的布滿倒置的鐵鉤。

玄鐵間的距離,隻夠籠內的人伸出一隻手去,憑空曝露在人前地恐慌,被這屈辱的構造給發揮地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