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狠狠的

晚上的會議,顏望舒並沒有參與。

溫冉心裏隱隱的失望,竟失神漏了一半的會議內容。

開完會,溫冉打車回家。

這個季節,車內已經不開空調,降下車窗吹自然風更為舒爽。

車輛等在右轉彎車道,禮讓行人。

旁邊有對鬧矛盾的小情侶,吸引眼球。

女孩兒扯著男孩兒胳膊質問:“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不回我消息?”

男孩兒不耐煩的甩開胳膊,吼道:“你煩不煩啊?我那麽忙你還每天消息發個不停,一晚回複你就奪命連環扣!我開會也必須回你消息!接你電話!我真受不了了!”

男孩兒往前走,女孩兒又追上去哭問:“你怎麽現在受不了?我以前也是這樣的!”

男孩兒不為女孩兒的眼淚所動,一把甩開她,往前走:“我接受不了這樣窒息的愛情!我現在不愛你了……”

車輛起步,溫冉聽不清他們後來說了什麽。

隻是,她從車窗看出去時,看見女孩兒滿臉的淚痕。

過了好一會兒,溫冉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頁麵,她今下午打的字躺在輸入框裏,沒發出去。

溫冉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眉心漸漸擰成一個結。

這幾日,她真的主動發了好多消息,而他的回複確實很簡短。

顏望舒,不會覺得我煩吧?

溫冉迅速把還沒發出去的字刪掉,她慶幸下午被艾薇打斷,沒發出去。

她把手機放回包裏,告訴自己要克製想念,別做一個打擾男朋友工作,煩人的女朋友。

那時的溫冉還不懂一個淺顯的道理:隻是因為不愛,才會覺得煩。

因為不愛,所有的所有,都可以變成借口。

為自己變心,開脫的借口。

周五晚上,溫冉躺在**,有些睡不著。

她心裏有點沒有源頭的不安,這兩日都沒和顏望舒發消息。

她幾次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又摁滅手機屏幕。

周六早晨,鬧鍾一響,溫冉大腦都還未完全醒,先是把手機摸過來,虛著眼睛看了一眼。

沒有任何消息。

她很失落。

對著鏡子刷牙時,溫冉想,如果今天能跟顏望舒去吃個麵,也是好的。

但是,理智告訴她,隻能想想,別去打擾他工作,等他閑下來,會找她的。

溫冉的玉雕到了拋光階段。

這是一個費時間的細致活兒。

不過她投入工作,倒是能減少一點相思之苦。

夜晚來臨,窗外已經很久沒有小孩兒嬉笑的聲音,也沒有兩犬相逢的‘招呼聲’。

溫冉拋光到了最後底座邊緣。

突然,她手機震動,響起輕音樂。

溫冉先是放下手上工具,然後才看手機。

是顏望舒!

溫冉嘴角上翹,立馬接起電話:“喂!”

那邊沒有聲音。

溫冉站起身往窗邊走:“喂,顏望舒?”

他聲音有些暗啞:“我想,去你家坐坐。”

“現在?”溫冉看著窗外的夜色,有些驚訝。

顏望舒輕笑一聲,問:“太晚了?”

確實太晚了。

但溫冉很想顏望舒,他好不容易有空來找她,她不想放過。

溫冉沒有遲疑:“你到了告訴我,我下來接你。”

“幾棟幾號?”

“什麽?”

顏望舒聲音極其沉定,又問了一遍:“你家住幾棟幾號?”

“2棟2102號。”

“我知道了。”顏望舒說,“我已經進小區了。”

溫冉怔愣之際,電話裏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溫冉看了眼手機屏幕,又看了眼窗外黑暗暗的一片。

她放下手機,小跑回房間換衣服。

她視線掃過裙子,覺得好像太刻意了,最後拿出一套家居服。

是上周新買的,還沒穿過。

薄款的珊瑚絨,奶油白色,胸前兩隻手工編織的鬱金香,看上去軟軟糯糯的。

換好衣服,溫冉扯掉發帶,隨意抓了兩下頭發。

這時,門鈴已經響起來。

好快!

溫冉蹬著拖鞋跑出去,拉開門,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黑影罩住。

顏望舒手臂勾住溫冉後頸,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嗚~”溫冉嚐到了酒精的味道。

顏望舒手臂捆著她後頸,把她往屋內推。

他反手帶上門,抱著輕薄的身子一百八十度轉身,寬大炙熱的手掌握住她脖頸,把她抵在門後親吻。

他吻得重,溫冉感覺氣息都被掠奪,舌尖發疼。

這個吻停下時,溫冉沒力氣的靠進顏望舒懷裏,平複呼吸。

她能感覺到他起伏的呼吸,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溫冉緩過氣,小手抓著他衣服,抬頭看他。

今天氣溫比較低,他卻隻穿了一件休閑款的深色襯衫,可身上依舊滾燙。

他領口解了兩顆扣子,此刻有些亂,麵料也有些褶皺,露出一側的鎖骨,是他剛才熱烈的吻她,她無措地拽的。

他下頜繃得緊緊的,眼尾有些紅,眸底有些晦暗。

他眼睫顫了顫,手指順著她脖頸上移,輕輕的捧著她臉頰,低頭,愛憐的啄她已經非常紅潤的唇瓣。

他變溫柔了。

凶的,溫柔的。

溫冉都很喜歡。

輕吻結束,溫冉抱著他的腰,霧眼蒙蒙的問:“你喝醉了嗎?”

他聲音比平時啞一些,否認:“沒有。”

溫冉沒繼續這個話題,挽著他胳膊往屋內走:“應酬嗎?”

“不是。”顏望舒說,“施澤酒吧喝的。”

溫冉感覺心髒被揪了一下。

原來他沒忙公事,是去消遣了。

她有點不高興,一點點。

她把他妥帖安排到沙發坐下:“你坐一下,我給你調杯蜂蜜水。”

溫冉用自己的水杯調了杯蜂蜜水,遞給顏望舒:“你喝。”

顏望舒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來,仰著下巴咕嚕喝了兩口,然後把杯子放到茶幾上。

溫冉坐在一旁:“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顏望舒的視線定在溫冉唇上。

她的唇很紅,是他剛才親的。

他那麽狠的親她,她都很乖順的承受,還回應他。

顏望舒心頭的煩躁少了很多:“想你了,就過來了。”

這句話,讓溫冉心情活躍起來,她軟軟的笑:“哦。”

顏望舒朝溫冉伸手,溫冉站起身走過去。

他拉著她手腕,把她扯進懷裏抱著,用指腹心疼的摩挲她唇瓣。

溫冉怔愣片刻,脫掉拖鞋把腿曲上沙發,整個身子窩進顏望舒懷裏。

他身上有很重的雪鬆味,像是剛抽過煙。

溫冉纖細的手臂環上他脖子,小臉靠近他下頜,軟綿綿的問:“你冷不冷啊?”

顏望舒搖頭。

溫冉:“你喝了多少?”

“兩杯。”

“那還不算多。”

顏望舒淡淡的‘嗯’了一聲。

溫冉又問:“你晚飯吃的什麽啊?”

“家常菜。”

“我吃的外賣。”

顏望舒又淡淡的‘嗯’了一聲。

溫冉抬眸,對上顏望舒淡然的視線。

他的眉心微斂,有淺淺的皺褶。

她伸手,指腹揉揉他眉心。

那點褶皺沒了。

她仰著下巴親他一下,然後支著身子,去夠水杯,她全身重量都交給顏望舒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她很相信他,她覺得他很有力量。

溫冉一隻手勾著顏望舒脖子,一隻手把水杯抵到他唇邊,聲線很柔:“再喝一點。”

顏望舒看著她,張嘴喝了一口。

她又喂。

他又喝。

她又喂…

她嘴角徐徐上翹,就像喂他喝水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情。

他淡漠的眼終於彎了點弧度。

一杯水喝完,溫冉彎腰放下水杯,從新窩進顏望舒懷裏。

她身上軟軟綿綿的。

他沒忍住,親了親她上翹的唇角。

溫冉突然想到什麽,從顏望舒身上起來,穿上拖鞋後拉他手臂:“我給你看樣東西。”

溫冉把顏望舒帶進工作室,把玉雕拿出來,滿臉炫耀之色:“你看看。”

顏望舒細致欣賞後,眉梢微微上挑:“你做的?”

他那種質疑的語氣,溫冉不自覺嘟了一下嘴,把玉雕拿回來,放到工作台上。

她坐下,雙臂環抱胸前,撇開臉,作勢不高興。

顏望舒被她嬌嬌的模樣逗笑,安撫的摸了一下她後腦勺,語氣也帶著哄:“一件雕件從設計到成品,需要經過打磨、磨型、粗雕、精雕等近十道工序,你這雕件從設計到各道技藝都算上品,我是驚訝你不俗的全能。”

顏望舒三言兩語,溫冉心裏突然就舒暢了。

她笑得動人:“謝謝顏總誇獎。”

顏望舒也笑了一下,拿起雕件端詳一會兒:“把它以你的名義定價吧。”

“啊?”

“如果你不想出售的話…”顏望舒思了一秒,提出另一個建議,“或者報名參賽評級也行。”

溫冉心一沉,把玉雕拿過來,隨手拿起工作台上的砂紙打磨底部:“我還沒完成呢。”

“我又沒說現在,等你完成後再說,其他的我來安排。”

溫冉委婉拒絕:“先別安排。”

“我理解你費了心力,不想售賣,我說安排參賽。”

“我不想。”

“為什麽?”

溫冉頓了一下,手上打磨速度加快,小聲抗議:“我的初衷不是為了參賽。”

“那是為了什麽?”

溫冉不搭話。

顏望舒頓了一下,單手撐在工作台上,彎腰好聲好氣的問:“冉冉,你不想盡快站在我身邊嗎?”

溫冉懂顏望舒的意思。

以她現在的身份站在他身邊,隻會招來閑言碎語。

但他們之間,從來就不是這個問題。

溫冉的沉默,在此刻像一把利刃。

顏望舒這幾日的煩躁,在剛才微微疏解後,更猛烈的湧來。

湧上心頭,湧上大腦。

但他又沒法發泄。

難不成他要問‘你到底愛不愛我’這種傻缺問題?

還是述說‘我覺得你根本不愛我’這種狗血卑微?

顏望舒沉了口氣,克製著情緒撇開視線。

忽的,他神色一怔,撐在工作台上的手緩慢曲起指節,青筋明顯。

顏望舒抬手,把圓形的絲絨禮品盒拿起來,他像握球一樣,指尖捏得泛白。

粉色絲絨盒上綁的蝴蝶結和卡片如初,是還未拆封的狀態。

溫冉被他迅猛的動作吸引注意力,看過去。

那一刻,她發現顏望舒也有不掩飾情緒的時刻。

他現在,滿身是**裸的怒意。

溫冉眨了下眼睛:“怎麽了?”

顏望舒繃著臉頰沒說話。

溫冉看了眼他手上的禮品盒,瞬間反應過來,解釋:“我很喜歡這個禮物,但是因為我平時做手工藝,是非常講究手感的,油脂會影響手感,也會影響材料,所以我不用護手霜之類的東西。”

她的解釋很合理。

顏望舒自知,不該生氣的。

他沒因為她爽約,忽略他生氣…

沒因為他出差,她和其他男人喝咖啡、吃飯生氣…

沒因為他回來後,她依舊撇下他繼續和別的男人約定生氣…

沒因為她不纏他,不粘他,不想他,不找他,不在意他生氣……

他這幾日的情緒,都是糾結,煩躁而已。

他想證明什麽,卻輸得一塌糊塗。

他今晚來,就是認輸。

可是,卻在此刻,因為一個未拆開的禮品盒壓不住情緒。

他理智宕機了。

最終,顏望舒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

他倏然轉身往外走,路過垃圾桶時,把漂亮的禮品盒像垃圾一樣的扔進去。

禮品盒墜到垃圾桶底,隻有輕微的聲音,溫冉卻感覺心被扔了。

她追出去,很抱歉的叫他名字:“顏望舒…”

他始終沒有轉身,快步走到玄關。

溫冉跑上前,按住門把手,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對不起。”

顏望舒沉著眸睨她,臉上沒什麽特別的情緒:“你道歉什麽?”

“我…”溫冉覺得他渾身都散發寒氣,說不出話。

顏望舒自嘲的笑了一下:“你讓我覺得,在自討沒趣。”

這話一落,他伸手拿開溫冉的手,打開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