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修真的少年

蟒袍男子下了山,黎陽的心並不平靜,這或許算是徹底繼承了不靠譜掌櫃的因果,哪怕內心早已坦然接受一切,事到如今,仍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天地滋養萬物,唯妖不可存。

古天庭塌陷,便因妖而起,天地改換了正主,妖依然是不可提起的禁忌。

劍仲道:“妖也好,人也罷,心正便是正途。”

說完這句話後,劍仲都覺得不好意思,臉上出現尷尬之色,如今的他哪有資格說這句話,放在師門裏,便是大逆不道,蜀山鎮妖塔不知鎮壓了多少大妖,連曾經貴為神獸的某些存在,也在古天庭不複後釘上了一個妖字。

黎陽奇怪的看著他,問道:“你說的是實話?”

劍仲尤為心悸,竟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有些失神,純粹,不帶一點雜質,他不明白怎樣的環境才會造就這般赤子之心的人存在,似乎在他眼裏,天下一切皆善,連自己這種本對他抱有敵意的人,都能如此坦率的交流,一點防範都沒有嗎?

捫心自問,劍仲做不到這一點,可他也算是做到了,劍道的路,不容有雜念,在他眼裏,隻有劍,也唯有劍,他不需要七情六欲,也不需要感情,隻有這樣才能做到真正的人劍合一,直至走向劍道巔峰。

黎陽笑道:“不回答也沒事,我就好奇問問。”

這百十來人並非人人如他這般閑庭若步,還有心思閑聊,黎陽看了眼四周,這群十五六歲的少年麵上,寫滿了凝重,還有一絲決絕,寧願死,也不要後退一步。

可那位從山上下去的蟒袍男子,曾經也是謫仙人啊。

他違背初衷,不惜使用血腥手段鎮壓這群可當做後輩的謫仙人,也要幫助黎朝完成真正的天下統一,讓黎朝天子獲得歸墟死海這片不完整的天地意誌,讓其氣運加身。

劍仲立在旁邊,像根標杆,長發舞動,風采決絕,他背對著黎陽,輕聲道:“黎陽,不管你怎麽看待蜀山,但我劍仲隻代表我自己,我有自己的劍道,也獨尊於自己,明白嗎?”

黎陽大概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故而問道:“所以是先有你劍仲,才有蜀山,是這個意思嗎?”

劍仲點頭。

丹田氣海內。

化身神祇的曦遙雙腿白潔,腳下是化海的靈氣,她的身姿越發璀璨光華,淡淡的神光不斷朝著四周擴散而出,將黎陽黑暗的丹田照亮,剛才黎陽的兩場打鬥,讓她看到了許多,也讓這位少女的心裏生出了不解。

黎陽神色古怪,這段時日還沒抽出時間內視自己的丹田,也許是在逃避,不知道怎麽麵對這個為他付出生命,犧牲一切的少女,可他心裏並非沒有考慮,此刻感受到丹田的異動,心神一沉,頓時見到那位托著下巴望著昏暗天空發呆的絕代少女。

肉身瓦解,以神魂化作神祇的她,半妖體魄更加明顯,額頭上的鼓包已經成了兩個肉嘟嘟的小角。

感受到黎陽的心神,少女微微抬起頭,道:“你想說什麽?想問那個蟒袍男子如何以謫仙人的身份在黎朝走到王爺之位的?”

黎陽嗯了一聲。

“歸墟本是天庭四極,天下海水盡流其中,下方壓著萬惡之源,當年坐鎮此地的便是天下間的最後一頭真龍,古天庭塌陷,歸墟的海水倒灌天河,水漫人間,萬惡之源的封印鬆動後,有一縷紫色妖氣逃了出去,無人知曉那妖氣去了哪裏,所以有人說是真龍故意放走了萬惡之源,故而被群起而攻,當年那一戰,隕落了無數仙人。”

曦遙慢慢說著往事,眼神明媚,大概是感受到了黎陽的呼吸不對,便又冷笑了一聲,道:“他們打著追查妖跡的幌子,目的還不是為了屠殺那頭最後的真龍,真龍當然寧死不屈啊,於是血戰到底,死傷無數,進入歸墟的仙人沒有一個活著出去的,當歸墟幹渴,成為死海後,殘存的天地意誌將仙人的亡魂強行鎖在這方世界,使其不得入輪回,永永遠遠的在這虛假的世界中贖罪,這麽做以後,也讓本該隨著天庭塌陷而進入大天下的歸墟洞天,被破格剝離了世界資格。”

黎陽心情悚然,

原來,還有這些古代秘聞,可他,從未聽過。

“天地易主後,無數謫仙人降臨此地,當真是為了爭奪氣運嗎?這殘存的天地意誌本就不受大天下認可,他們無非是為了尋找斬龍台罷了,那個能斬掉真龍的斬龍台,據說藏著四極的秘密,也藏著修行路上的最終斷頭路續接的機緣。

所以如果你是問那個王爺在想什麽,是不是當真為了這片世界的亡靈,可我覺得吧,他不是,他也想得到斬龍台,然後自己融合這片天地的殘留意誌,化身真龍!”

黎陽很想問這個少女是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但從對方平淡的語氣中,又不像是在說假話,隻是愣愣的看著她額頭上的小角出神。

她不願意深入聊這個話題,

而他也不想再繼續問。

其實不論是少女,還是這個看起來如同愣頭青一樣的少年,在對方化身氣海神祇後,那抹因果已經將二者緊密的綁在一塊,命運相連,不分你我。

黎陽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心頭震撼。

不需要再疑神疑鬼,也不用在想曾經的光怪陸離,隻是在這一刻,暗自下了決心。

鐵劍條大概是感受到了他的思緒,故而輕輕顫了顫。

黎陽握住劍柄,天雲山的靈氣忽然開始暴動,擊碎了下壓的雲海。

黎陽其實很緊張,他隻在掌櫃的口裏聽過金戈鐵馬。

於是持劍站在劍仲旁邊。

下方可以看到往上快速攀登士卒身影,陽光下,波光嶙峋的盔甲反射著難以言喻的陰森,他們本就是死人一個,尤不自知,終歸是可憐的。

這麽說起來,這算是陰兵麽?

他搖了搖腦袋,他還是更願意將他們當做人來看待。

深吸了口氣,道:“他們,來了。”

劍仲不言不語,隻是一身的劍氣顯得更加瘋狂,不論是大夏皇子,還是剛剛愈合的大武神弟子淩霄,皆在這一刻做好了準備。

此處無聲,唯有籠罩在山頭的史家書籍,將這一刻鐫入其中。

少年可以朝氣蓬勃,也可以拔劍血戰一方,這,才是修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