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也要你

此話,多少有些落寞,曾幾何時,山海內英才輩出,不論是誰走向天下,都是名震一方的存在,山上仙家福地,凡間王侯將相,皆以禮相待,而今人才凋零之罕見,全蓋氣運流失之故。

天不佑山海,便是擁有絕佳的修煉根骨,也隻能困在此方界內等待天人五衰。

劉知夏拍板釘錘,道:“就這麽說定了,他,便是這一屆山海派出的人選。”

金甲男子將長刀橫放在膝蓋上,屈指而彈,叮咚作響:“就怕國師不答應。”

劉知夏笑容滿麵:“他隻是個國師,不是大夏的國師,放心就是了。”

黎陽隻覺稀裏糊塗的,好像又被賣了。

他是要走出北鎮,那也隻是基於想去看看天下,現在看來,自己的每一步,好像都被人算計著,不由得生出一種無力感,劉知夏扭頭看向白鯨,道:“這麽說,龍虎山,是你出戰了,對嗎?”

白鯨默不作聲。

劉知夏感歎:“事事如意,事事爭第一,你們龍虎山還真是,就不給其餘仙家留條活路嗎?這麽做,隻怕是條絕路,早晚引起別人的群攻。”

白鯨悠然道:“不爭第一,又如何能上那座獨木橋?”

這麽一說,劉知夏也沒了話,隻是默默喝酒,金甲男子轉而看向黎陽,問道:“看過山海神魔異誌錄這本書嗎?”

黎陽點頭。

掌櫃平日裏除了逼他喝酒,剩下的便是讓他看書。

山海神魔異誌錄,寫的是這天下的諸多玄妙故事,但那時年少的黎陽,也就隻覺得是個故事而已,彼時已經離開北鎮的少年,初窺天下門徑,明悟了些許事實,這才曉得那本書,有多珍貴。

劉知夏避開他感激的目光,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這番話後,還對他眨了眨眼睛,黎陽臉色通紅,為之前的心頭想法而愧疚,劉知夏又道:“終章第一篇,記錄了九州大陸的不周山和歸墟地,現如今不周山已隨著古天庭的坍塌而消失,隻有山靈仍在,歸墟也枯寂,成為一方死泉,你要去試煉的地方,便是此處。”

在來界山的路上,黎陽從白鯨口中得知了這個世界的不少消息,知曉山上仙家是什麽,所以心頭也算有所準備。

“打一拳我看看。”劉知夏道。

白鯨和金甲男子都露出好奇之色。

前者隻知黎陽剛踏入修真的世界,還沒有真正開始修行,就好比隻是遠遠看見,也僅此而已,後者就曉得得多了。

黎陽問道:“打什麽拳,我還沒練呢。”

劉知夏道:“按照那狐狸給你的拳法,心裏默默想一想,該怎麽做。”

黎陽還想問,但劉知夏的眼神已經變得冷漠。

黎陽不敢反駁,擺正身體,默默蓄勢。

金甲男子嘖嘖稱奇,道:“不愧是從小吃蠻獸肉長大的,有那麽點味道了。”

黎陽往前遞出一拳,平平無奇,久而未有異象出現。

金甲男子陷入沉默。

白鯨滿臉的驚訝。

隻有劉知夏是一副本該如此的模樣,看著欲言又止的二人,他愣是一語不發。

白鯨忍不住了,問道:“若真走了武夫這路子,豈不耽誤了修劍,這種苗子最好從一而終。”

劉知夏又道:“劈一劍。”

黎陽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長劍,想象著當他有朝一日能麵向天下揮劍的模樣,一劍,而出。

金甲男子和白鯨同時收回目光,隻看向長劍所指的雲端,吸了口氣,而後有風吹來,吹得衣衫嘩嘩響。

驀然之間,金甲男子大笑道:“我山海,有望。”

劉知夏依舊喝著酒,明明臉色已經很紅了,偏偏不醉。

文無第二,武無第一,天下,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天下,隻要背上劍,挎著刀,踏入修行路,那麽就要爭,與人爭,與家族爭,與宗門勢力爭,與強大的對手爭,事事爭第一,才能得到那個第一,直至成為天下第一。

劉知夏道:“怎麽樣,我選的人,沒錯吧。”

白鯨差點罵人,但回想黎陽剛走出北鎮,便被妖魔道下的各方大佬設套傳授功法的情景,便又忍住了心裏的念頭。

的確沒有天才,隻有比天才更天才的妖孽。

以他注定要成為龍虎山扛把子的天君之姿,也看不透黎陽的底細,因為他不論怎麽看,對方就是個普通人。

可他,偏偏揮出了這麽一拳,辟出了這麽一劍,這樣的人走在修真這條道上,還讓別人怎麽活。

也難怪黎陽剛走出北鎮,便被人算計,就遭到蜀山劍仙的襲擊了,白鯨對他充滿了憐憫,可憐蟲,今後的路,隻怕每一步都會很艱難。

白鯨對黎陽低聲道:“這金甲大漢,是山海主,以前老厲害了。”

黎陽退回座位上,道:“能搬山填海嗎?”

“能。”

“能摘星拿月嗎?”

白鯨想了想,道:“能,天地都是他的。”

黎陽笑了,道:“我知道了。”

白鯨取出毛筆,對劉知夏道:“老師給我的機會,全用在他身上了,你該怎麽賠。”

“陪你坐一會兒吧。”劉知夏倒滿酒,道:“這麽說,你代表龍虎山的態度了?”

“不然呢?”白鯨一陣苦笑,看了兩眼黎陽,知道自己捧了個多燙手的山芋。

“有些人,生來就要成為核心的。”

幾人同時看向黎陽。

後者有些羞澀,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聽了這麽多,感覺是要表揚自己。

一個人能背起多大的因果,是有重量的,因無形,果有形,沒那個根骨,哪裏受得了那麽大的因。

正如俗語所言,欠錢多,是一種本事。

黎陽自己都不知道,身上到底被押了多少籌碼。

隻是等他許久沒聽到表揚的話時,才看到劉知夏眼內的溫柔,金甲男子的期待,和白鯨眼裏的不忿。

所以當劉知夏再次站起身時,後方顯化的金身,豈止千丈。

那尊大日法相,的確被山海的高樓捅破了,可那本尊,安在啊。

劉知夏對黎陽道:“看好了,這一次是為了你,所以我願意去得罪天下人,哪怕那一國加身的氣運不要了,也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