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吃癟的齊鳴禮

齊鳴禮報告沒寫幾個字,又被叫去了南區。

一來一回,天黑了下來。

他還在辛苦搬運應修明買的東西。

不對,應該說是應修明給齊罐罐買的東西。

他搬的時候簡直觸目驚心。

這是囤貨吧!

他真是放心太早了!

原以為把孩子給他帶,能教出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沒想到事情走向竟然朝相反的方向走。

他那老丈人明明是個儒雅矜貴的紳士,縱家財萬貫,也從不鋪張浪費,怎麽會如此大手大腳,仿佛暴發戶。

齊鳴禮心裏淚流滿麵。

他手抖地抱起最後一批衣服,成衣店老板親自笑眯眯地送他出去。

蹣跚地走回去,宅子內已經亮起了燈。

齊鳴禮那股氣勁兒也膨脹起來。

他一定要跟老丈人說清楚這麽慣孩子會出事的!

還有齊罐罐現在一定得意壞了,他也要好好跟她講道理,把她吞下的東西給吐出來,教她做個勤儉節約的人!

這個家還是要靠他!

這麽一想,齊鳴禮雄赳赳地走進去,氣昂昂地放下衣服。

應修明看來輕飄飄的一眼。

齊鳴禮頓時泄氣。

齊鳴禮委委屈屈地問:“爸你怎麽能這樣……”

“你怎麽可以買這麽多東西給孩子,會把她慣壞的。”

“就像您說的,罐罐有些頑劣,你怎麽可以助長她放浪。”

應修明挑了些眉,這個形容……

“怎麽就放浪了,”頂多縱了點,他有分寸的。

“爸,事實擺著呢……”他瞥見成山的東西就來氣,孩子還悄悄看過來,更加冒火。

見他還瞪孩子,應修明撣了撣衣服上的灰,正襟危坐打算和他聊聊今天的事。

不知道為什麽齊鳴禮心裏不安了一下。

“是你帶孩子出門,要她幫著叫來群狗說帶她去買好吃的吧。”

齊鳴禮知道他要說什麽了,不禁頭皮發麻。

“是……”

“孩子擔心你去找你,你卻打她。”

“我……”就小小地拍了下小屁股。

“事後抓到人,你出爾反爾,還丟來我這裏讓我教訓她。”

細算下來,確實是齊鳴禮有錯。

他臉皮漲紅,聲若蚊蠅:“錯了……”

“什麽?”應修明覷他一眼。

齊鳴禮含糊:“我錯了。”

孩子還在那邊呢,他不能把臉丟了。

“聽不見。”

齊鳴禮:“……”

“再有,”應修明還沒說完,“你未能信守諾言,我替你踐行,何至於反指責於我?”

再說錢還是他的。

“爸!”齊鳴禮深吸一口氣,“我錯了!”

他就不該跟老丈人講道理,說不過QAQ

應修明下巴點了點那邊的小人兒:“你衝她說去。”

“爸,給我點麵子。”齊鳴禮期期艾艾,“再說您買這麽多,也確實誇張了,我胳膊差點沒折。”

應修明沉吟一會,看向山一樣的東西,認真問了句:“多麽?”

“多!”齊鳴禮激動道。

他顫抖的指尖指著那裏,“您買就買了,也不用買這麽多啊。”

好吃好玩的占滿了桌子,還在地上疊得高高的,冒尖了都。

“鳴禮。”

應修明換上一副複雜的麵孔,“你雖然不富裕,但是也別苛待她們,你要是沒錢可以跟爸說。”

沉默……

齊鳴禮實在談不上窮,他還小有資產,但再多的錢在老丈人麵前都是不夠看的,他姑且認下這個“不富裕”。

可換個角度思考,萬一齊罐罐養成了大手大腳的習慣,他可能真會被她吃窮,這個想法一冒出來,齊鳴禮的心梗了又梗。

應修明看他垂頭喪氣,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行了,我給你收尾隻此一回。”

齊鳴禮警惕:“那您可不能再這樣慣著孩子了。”

這樣就是慣嗎?

應修明認真思考了下。

他記得文雯小時候也是要什麽有什麽,她也沒長成驕奢的性子啊。

他將視線複歸孩子身上。

齊罐罐吃得滿嘴都是糕點碎屑,十足可愛。

應修明不覺得他慣孩子了,隻是力所能及之下給到最好。

如果齊鳴禮覺得這是慣,那就是他能力達不到。

思及此,應修明邏輯自洽。

誰知齊鳴禮仿佛能看懂他,幽幽來了句:“爸,你從前告誡過我什麽事情都要有個度,您給齊罐罐的固然是您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可她這麽小能吃得消嗎,光說這些吃的,你想撐死她啊。”

為防止應修明來一句“放壞也沒事,”齊鳴禮趕緊說:“她還小什麽都大包大攬是依靠您,您難不成能照顧她一輩子?”

應修明想說可以,話到嘴邊卻生生滾到肚子。

孩子還小,三觀塑形中,他如果和齊鳴禮日常教導呈巨大衝突,對她來說不見得是好事,反顯得割裂。

腦袋忽而清明。

他被外孫女第一次叫他外公衝昏了頭腦。

真是……年紀大了。

容易被一個孩子的糖衣炮彈忽悠,還是自己巴巴上套的。

想明白,應修明終是失笑搖頭:“確實是我鋪張浪費了。”

齊鳴禮心裏暗喜,說嬴老丈人了!

“不過,”應修明仿佛猜到他的小心思,悠悠道,“你的做法也不對。”

言而無信,倒打一耙……並不比他好多少。

齊鳴禮:“……知道了。”

他磨蹭到齊罐罐身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

孩子一臉質疑地看著他。

剛剛親爸說可以周末可以帶她出去玩。

“外公已經帶你去供銷社了,爸爸再帶你去就沒意思了,要不改成逛街吧。”

可齊罐罐不相信他了。

齊鳴禮心裏淚流滿麵,連聲保證,齊罐罐才半信半疑地點頭。

時間不早了,齊鳴禮決定帶齊罐罐回家。

走之前,父女倆齊齊看向這堆東西。

齊罐罐是舍不得。

齊鳴禮是為難。

帶是帶不走,帶幾樣是可以的,但是其他東西呢,又該放哪。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偉叔進來說道,“隔壁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

早在齊鳴禮說孩子可能留宿的時候,他就收拾好了。

應修明此時站起來,走到院子裏,感受了許久的風,才對磨磨蹭蹭的父女倆說:“快走吧,要下雨了。”

話音剛落,風又變得迅猛,仿佛是應和他的話,空氣都帶上涼意。

齊鳴禮不敢耽誤,應修明送他們到門口,說:“明天若是下雨,讓她不用來了。”

雨天路滑,不值得跑這一趟。

齊鳴禮知道他說的誰,點了點頭後,抱著孩子快步消失在弄堂小道。

還沒到家,雨就下了起來。

淅瀝淅瀝漸漸變成嘩啦嘩啦。

縱使有齊鳴禮的衣服罩著,齊罐罐也淋成了落湯雞。

蓬鬆的毛發都在嘀嗒水。

好在回來的及時,文雯給她換掉衣服,帶去洗澡才沒著涼。

齊罐罐沉入暖水裏,又有媽媽給她擦身體,舒服地眯起眼睛。

文雯點了點她的頭:“爸爸帶你去哪了,以後再這麽晚回來,就讓你們睡門口。”

這話可不止是對齊罐罐說的,門口的齊鳴禮聽到摸摸鼻子,不自在地走到大女兒身邊,一邊擦自己頭發,一邊陪她玩兒。

齊悠悠卻拉起他就往餐桌上走,說:“媽媽買了好吃的,我們等了很久你和罐罐都沒回來,東西都快涼了,爸爸你快吃。”

桌上有燉爛的豬蹄、蹄花湯,一小碟清爽的青菜,還溫溫的。

齊鳴禮心裏一片熨帖,親了親女兒的臉,又跑回浴室。

浴室傳來文雯惱羞的聲音:“你別添亂!”

“羞羞呦~”還有齊罐罐的打趣聲。

等真正坐下來,齊鳴禮才發現自己已經饑腸轆轆。

三兩口就扒掉一大碗飯,再配上好吃的肉,不知不覺就吃多了。

“爸爸,你給罐罐留點!”

眼見桌上的醬豬蹄要光盤,齊悠悠急了:“你不能欺負罐罐沒來就全吃光。”

她還要來捂老父親的嘴。

齊鳴禮笑嘻嘻地拿泛油的臉蹭她。

“爸爸你髒,別過來!啊啊啊!”

齊鳴禮哈哈大笑:“罐罐今天吃了好多零食,她可不餓,爸爸幫她吃完吧。”

“不行!”齊悠悠邊擦臉邊堅決捍衛那碟沒剩多少的醬豬蹄。

齊鳴禮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齊悠悠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文雯把包著小被子的齊罐罐抱出來,走過來時橫了齊鳴禮一眼。

“罐罐都吃什麽東西了。”她給她洗澡的時候,小人兒的肚皮都是鼓的。

齊罐罐坐在**,手臂伸出小被子就要去親媽媽。

她自己也心虛,吃了好多好吃的,飯都吃不下了,可不就心虛嘛。

可文雯不吃她那套,直接去問孩子她爸。

齊罐罐隻能退而求其次,抱住姐姐,吧唧一口印在她臉上。

如果媽媽知道罐罐偷吃了那麽多好吃的,姐姐要救救罐罐呀~

齊悠悠:罐罐好愛我~

她也湊過去親了一口可愛的妹妹。

兩個小姐妹思維不在同一天頻道,卻和諧地玩起了親親的戲碼。

齊鳴禮放下筷子,讓媳婦兒坐在旁邊。

突然這麽鄭重,文雯擔心:“你不會真讓她吃什麽不好的東西吧。”

她想到各種油炸難消化的零食,臉色都不好起來。

齊鳴禮瞅她的眼神,“唔,這個要問咱爸。”

問咱爸?

問咱?

爸?

嗯——齊老頭?

不對,齊鳴禮提起齊老頭都嫌晦氣,平常能不提就不會提,更多時候也不會想喊他爸。

而且他也說了,從分家開始就不想認他了。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文雯垂下眸子,手不由攥起來。

齊鳴禮攤攤手,故作輕鬆:“就是你理解的,他老人家給罐罐買了好多吃的玩的,搬都搬不過來。”

是他的作風,錢管夠,文雯想。

“他在哪,我可以去嗎?”不對,她應該問,“你和罐罐去沒給他找什麽麻煩吧。”

她目露焦急,還有深藏眼底,又近乎克製的想念。

“哪能啊。”

隨即他支吾地說出今天出任務被老丈人抓現行,還要幫他收尾的事。

齊鳴禮語速極快:“你不用擔心,偉叔都處理好了!而且爸好著呢,老當益壯,我都要在他手底下吃虧。”

文雯不知道他還受傷了,思及他下午換了身衣服,問:“傷哪了?”

她視線遊移在他身上,齊鳴禮指了指肩膀,怕她擔心說:“都處理好了,真沒事。”

他以前出任務傷得比現在重的情況也有,文雯從一開始還會哭哭啼啼到後來也習慣了,還學會了幫他處理傷口。

文雯走近想看看他的傷,齊鳴禮沒攔著,解開扣子讓她去看肩膀。

揭開一小塊繃帶,不大的傷口像是彈孔,那裏的血已經凝結。

看上去處理得確實很好。

“我說沒事吧。”

文雯沉默地給他合上衣服,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才問出一直念著的問題:“我能去看看他老人家嗎?”

罐罐和齊鳴禮都去過了,她也想。

“你是他閨女自然可以。”

文雯眼睛一亮。

“不過這幾天就不要過去了,”不想她多想,齊鳴禮解釋,“咱爸說這幾天有雨,讓咱們找好天氣過去,他是心疼你呢。”

文雯也沒露出多高興的表情,齊鳴禮湊近去看她,才發現她眼眶都紅了。

“欸,媳婦兒你別,這是高興事兒啊,不哭不哭。”

齊鳴禮想去抱她,被文雯推開。

轉身去給罐罐拿衣服。

給孩子穿衣服,齊罐罐乖覺地任她動作,甚至她也察覺媽媽心緒起伏,忙和姐姐抱住她。

兩個孩子把文雯抱住,她隨她們去了,懶得動彈,可心裏卻並不平靜。

她也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

好似高興,也未有開懷的感覺。

她似乎想馬上見到多年未見的父親,又不敢馬上去探望。

如此這般,反反複複,糾結得人心緒不寧。

外麵雨聲淅瀝,風聲呼號,她也更亂了。

她不知道在他麵前要表現什麽情狀。

跟他說這些年自己對他有怨,還是對他說自己很想他。

哎。

“媽媽~”

齊罐罐親親她的臉,小手已經摸上她眉心的褶皺。

輕輕撫平,孩子癟癟嘴說:“罐罐錯了,不吃,多了。”

孩子竟然以為是自己貪吃外麵的吃食,讓她傷心了。

文雯眉心的結一下就解開了,順勢一問:“那你告訴媽媽,外公給你買了什麽好吃的。”

齊罐罐掰著手指數:“紅糖糕糕、綠豆糕糕、紅豆糕糕、桃桃罐罐……”

她每說完一樣,文雯臉黑一分。

就這齊罐罐十根手指都不夠用的。

“你又吃了什麽呢?”文雯含笑問。

齊罐罐又給她數。

齊鳴禮在一邊看著都忍不住捂臉,罐罐啊,再說下去,就算是你外公買的,你媽媽也要打你屁股的。

果然不久之後,齊罐罐就被罰站了。

她還很委屈。

但今天又莫名不敢哭鬧,整個人都喪了不少。

好在姐姐坐在她身邊安慰她。

齊罐罐這才把買來的最好看的頭繩給了她。

“罐罐你真好!”

齊悠悠開心地親了一口她。

……

夜裏,文雯輾轉反側。

第二天直接做了個決定。

她要去見見父親,就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