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鬧

按理來說,蕭立禎此刻應該在禦書房批改奏折,就算散心也應該去禦花園,而不是來到這種荒涼的地方。

還有拉著自己聊個不停的官員,似乎熱情過頭。

聞鶴藏好自己的情緒,沉聲說:“突然想起有些東西落下了,我去取。”

官員連忙拉住他:“什麽東西?讓下人去取就行,何必再折騰一趟?”

聞鶴已經沒了演戲的興致,鳳眸微眯,冷聲說:“鬆手。”

見他不撒手,他直接一腳將人踹進草叢,甩袖離開此處。

……

地牢很安靜,舒月不願在蕭立禎麵前服軟,而其他人則是被她的慘狀和蕭立禎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到,大氣都不敢喘。

聞鶴推開擋住自己去路的宮人,見到的是衣衫襤褸,血肉模糊的舒月。

熟肉的香氣充斥在牢房裏,她已經生死不明。

聞鶴冷聲說:“陛下,您鬧夠了嗎?”

蕭立禎回頭看向聞鶴:“這算什麽鬧?”

他甩了甩手,把火鉗放到一旁,責備聞鶴:“你不舍得對她動手,那就讓我親自來。”

聞鶴冷淡的視線落在舒月身上,似乎沒因為她的慘狀有任何動容:“蕭佑又不在,你折騰她有什麽用?”

他解開舒月手腕的鐐銬,把人抱進了懷裏:“她要是真死了,你還有什麽能威脅蕭佑的東西嗎?”

“她算什麽威脅?”蕭立禎不滿地說,“舒月公主不是在琉玉宮嗎?這隻是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聞鶴沒想到他居然能自欺欺人到這種程度。

他撥開舒月散落的碎發,盯著她嘴唇上被咬出的血,眼中閃過一抹憐惜,再次勸說蕭立禎:“他是靠著舒月坐穩太子之位的,想籠絡舊部,就必須善待舒月。”

蕭立禎陷入了沉默,自覺抹不開麵子,嘟囔幾句聞鶴的不是後,才迤迤然離開地牢。

跟隨蕭立禎一同前來的宮人一哄而散,地牢瞬間恢複了冷清。

聞鶴看向還堅守崗位的獄卒:“去請禦醫。”

獄卒有些為難:“九千歲,這是皇上動的手,沒他的吩咐,我們哪敢為她醫治。”

聞鶴胸膛顫動,似乎無聲地嗤笑起來。

他抱緊舒月,快步朝外走去,將人安置在自己曾在宮中的住處,即永延宮耳房,和蕭立禎的住所隻隔幾道牆。

太醫被喊過去時,正巧碰到了已經降下怒火,打算去後宮歇息的蕭立禎。

他還沒來得及跪下,聞鶴便應上了太醫:“怎麽這樣慢?快去醫治。”

太醫匆忙向皇上的方向作揖,就拎起藥箱跑進了耳房。

“哎?”他看到地上的鞋子,連忙止步,拿袖子遮住臉後才說,“喊我來時未曾說受傷的是女子,我去將女醫官喊來?”

聞鶴冷聲說:“她身上皆是燙傷,將外敷藥給我,去熬止血藥。”

“這……”太醫有些糾結,他不知受傷的女客是誰,就算聞鶴是個太監,也有些不妥。

聞鶴冷聲嗬斥:“快點。”

太醫手一抖,忙把藥遞了過去。

聞鶴把人趕去熬藥後,伸手去解舒月的衣衫。

說是解不太妥當,應該是掀開遮蓋的布片,去看那些猙獰的傷口。

傷口被撒上烈酒消毒,舒月疼得從夢魘中醒來。

她努力睜開眼,抓住了聞鶴給自己上藥的手。

“別碰,別看。”

聞鶴沒有理會她的話:“既然還能醒來,那就不會喪命,我會救你。”

舒月眼中有淚花湧現,卻沒力氣將自己的話再說出口。

她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後,又昏睡了過去。

昏睡是幸事,至少不用詳細體會到此刻的痛苦。

等湯藥熬好被灌下去後,舒月的命才被吊住。

她傷得重,不宜挪動,聞鶴便讓人暫時在這裏住下。

太醫進進出出,折騰許多時日,才將舒月的病情穩定。

而這時,蕭立禎才敢跑到聞鶴麵前表達自己的不滿:“別讓蕭桐影出現在我眼皮子底下,礙眼。”

聞鶴不卑不亢地詢問:“那我將人送到琉玉宮靜養?”

假公主蘇燕眠人在琉玉宮稱病閉門謝客,蕭立禎未免其他人察覺不對,仍舊禁止任何人接近琉玉宮,自然也不會願意讓舒月回去。

他惡狠狠地瞪著聞鶴:“左右也隻剩一口氣,把人弄死扔亂葬崗就好,何須這麽折騰。”

聞鶴已經懶得拿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去敷衍他:“您若不懂,便去問蘇、林幾家的大人,他們自然會為您解答。”

蕭立禎沒有能力也沒有底蘊,他登基後,朝堂自然被扶持他的幾家士族掌控。

兩人在院內對峙的功夫,照顧舒月的宮女跑過來說:“九千歲,那位姑娘醒來了。”

宮裏認識舒月的人很多,但舒月剛受重傷,這期間又遭受許多磋磨,看上去與之前差別極大,見過她病容的人都不敢往這方麵去猜。

“先讓太醫去把脈。”聞鶴囑咐一聲後,向皇上辭別,朝住處走去。

舒月身上的傷不小,為免傷口開裂,她就算醒來,也隻能硬邦邦躺在**,不能做出任何動作。

隻有那雙眼睛轉了又轉,表露出她內心的不安分。

聞鶴給她喂了點水,低聲向她闡述如今的情況:“你且安心住著,蕭立禎不會再對你動手。”

舒月的傷看著嚴重,但隻要沒有當場死亡,被搶救過來後,問題便不嚴重了。

他拿手帕擦掉舒月嘴角溢出的水,動作溫柔到讓人生出正在被憐惜的錯覺。

舒月卻並不領情。

她聲音沙啞地開口:“給我鏡子。”

聞鶴沉默片刻,才說:“傷勢不重,且不在臉上。”

“我讓太醫院的人準備了祛疤膏。”

舒月曾有一身無瑕的雪膚,陽光透過窗紙落上時,會將她映得宛如玉瓷。

但這一切都被層疊的傷痕盡毀。

她摸著自己的臉,確認沒有留下猙獰的傷疤後,又將視線落到了身上。

她艱難地抬起手,想要解開褻衣,卻被聞鶴抓住了手腕。

聞鶴咳嗽兩聲,趕忙提醒她:“太醫馬上就來,還有去傳膳的宮女,也快回來了。”

舒月停下動作,木愣地詢問:“很醜嗎?”

沒等來聞鶴的回答,她接著說:“你應該早就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