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貴女到私奔毒婦

倏忽溫風至,因循小暑來。

熱暑七月,楊柳村陸家掛起了滿院的白布,白布與翠柳飄然同步,在黃昏下一晃一晃的,格外顯眼。

人人都傳陸家惡婦與人私奔死在半路,頭被砸了個血窟窿,就連屍身也是被砍柴人撿回來的。

本就是陸家一樁醜事,村裏的婦人都圍到陸家門前,納著鞋墊看著笑話,嘰嘰呱呱的說了起來。

“哼,不知羞的毒婦,把老陸家的臉都給丟光了!死的好!”

“可不是嘛,人家陸家怎麽說也是代代郎中開醫館的清白門第,你說怎麽就出了這麽一個不要臉的婦人?”

“要我說,怪就怪在這陸家陸江停趕考路上成了癱子!不然這嬌滴滴的小媳婦怎麽會空虛寂寞找野男人私奔?”

“呸!好吃懶做不要臉的小狐狸精!”

此刻正躺在破草席上的年毓婉,腦後的綢緞墨發此刻染了血,凝固纏在一起,一張蛾眉斂黛花容月貌隻剩下灰土頭臉的蒼白。

陸玉瞪了一眼嚼舌根的婦人們,哐的一聲把門關上。

她把家裏掛的白布都取了下來,“還辦喪事,也不看這賤人配不配!”

陸老太太將手中的白布砸在年毓婉的臉上,跺著腳哭了起來,“我陸家清清白白,如今怎麽落得個這般田地?”

一旁的陸玉扶著母親去屋裏歇息,“娘,別哭了,這賤人死的不虧!她之前假意照顧我哥,把他腿上燒出疤來!要我說,死的好!”

將陸老太太安頓好,陸玉轉頭走向年毓婉的屍身。

這一個月裏,這個惡毒嫂子欺負她六十歲的老娘,動不動就使喚她,讓她伺候這個賤人!

整日裏就是好吃懶做囂張跋扈!

家裏有一點錢,娘的嫁妝都被她上街買吃買喝,好吃好穿了去!她們一家拖著殘廢的哥哥瘦成竿子。

陸玉看到年毓婉那張惑人的臉,想到她勾引男人時的媚人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拿起一旁的石頭,“下輩子投胎做豬狗去吧!”

猛然間,年毓婉醒了過來,她看著那砸過來的石頭,一個側身躲開,那石頭便砸在了土地上,地麵凹陷一個坑。

年毓婉看著眼前怒目圓睜的女子,和她手中的石頭,怔在原地。

“娘啊!詐屍了!”

頃刻間,隨著她的清醒,無數屬於原主的記憶出現在腦海中。

她本是宋家名門貴女,跟著大將軍二哥宋瑜圍剿山賊,卻意外獨自死在山賊刀下,醒來卻成了與人私奔的狐狸精,就連丈夫也是個腿腳不便的癱子。

而眼前的女人正是原主的小姑子,陸玉。

“你你你快滾開!怎麽連死了也要纏著我們家啊!”

陸玉退後,一溜煙跑到屋裏翻出一張黃紙血符,與陸老太太一起站在年毓婉麵前,雙腿都打著哆嗦。

“我告訴你,我這符可是請道長開過光的!你敢過來,我現在就讓你灰飛煙滅!”

陸玉將陸老太太護在身後,移動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曬著的豆子,黃豆很快灑落一地,滾到年毓婉腳邊。

這娘倆真把她當成鬼了?

年毓婉走上前,準備扶起掉落的簸箕,卻將二人嚇得雞飛狗跳。

陸玉拿著手中的符胡亂的往年毓婉的臉上杵,一來二去,這瞎貓碰上了死耗子,還真貼在腦門上了。

年毓婉怔住。

見年毓婉不動了,陸玉忙安慰老太太道,“娘沒事了,這賤人被我定住了!”

陸老太太哆嗦道,“兒啊,那她這這……怎麽眼睛還會動啊?”

“沒事娘,人家道長說了,眼睛能動身子動不了就行!”

年毓婉腹中傳來腸鳴,她餓了。

從昨天晚上被撿回來,到現在申時,她是一粒米都沒下肚。

她摸了摸小腹,肉肉的,能疊三層。

年毓婉嫁過來,全家就她保持豐腴有肉的身材,陸家其他三個相依為命,一個比一個賽竹竿。

原主能吃,她現在餓的巴不得能啃一頭豬!

跟生前飯量小的自己完全不同。

她道,“還有飯嗎?”

此話一出,娘倆嚇得尖叫。

“鬼啊!”

二人瞧見眼前的鬼不僅會動,還張口要飯吃!

直接嚇得倒頭暈了過去。

就在年毓婉犯難如何把兩個人抬進屋裏,那門檻前赫然站著個欣長的身影。

男人拄著拐杖,從內室走到門前實屬不易,白皙的額頭上出了一層汗珠。

見到死去的妻子竟然活了過來,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的陸江停鎮定的拿起一側的掃帚,朝年毓婉扔了過去。

萬萬沒想到,這惡婦竟然隻是昏死過去,沒能死成!

陸江停眉目清秀,卻擰著眉,臉色難看,對眼前的女人充滿了厭惡。

原本他是可以高中狀元,回來風風光光迎娶早就定親的青梅竹馬許三娘。

如今卻雙腿殘疾,癱瘓在床。

若不是家父死後醫館無人接手,他又要治腿養家,拿了年家的三十兩銀子應急,才迫不得已娶了個這麽個狐狸精毒婦!

不然,又怎麽會被毒婦戴了綠帽,攪的一家都不安寧。

“你還活著做什麽?還嫌害我們家害的不夠?”

年毓婉輕鬆接住扔來的掃帚,卻在看到男人的臉後,愣住。

男人這張俊美,帶著怒氣的臉,是她在死前見過的模樣!

那夜,圍剿山賊,她獨自追擊落入圈套,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書生幫她挨了一刀,她不想拖累他,便將他推下陡坡,自己硬生生扛了最後致命一刀。

說起來,陸江停也算是救過她。

稱得上救命恩人。

如此心善之人,卻被原主百般折磨羞辱。

她自己都想說一句,死的好。

年毓婉知道,他恨透了她,便沒有多說一句,自顧自的上前,幫腿腳不便的他,扶起陸老太太跟陸玉。

“你又想幹什麽?”陸江停急道。

“入夜了,地上寒涼,你腿腳不便還是讓我來吧。”

在陸江停詫異的目光下,年毓婉順利將二人安置在了**。

做完這一切,她更餓了。

無奈,看了眼麵前雙腿殘疾的丈夫,她隻能搖搖頭自己動手。

不就是煮粥嗎?

她前世怎麽說也是個女官,這種小事難不倒她!

粥都不會煮,豈不是讓人笑話!

“廚房在哪裏?”年毓婉問道。

“年毓婉,你到底想耍什麽花樣!把我們家害成這個樣子,昨夜你做那傷風敗俗之事,閻王怎麽沒收了你!”

罵就罵吧,反正原主的確是劣跡斑斑,就算還嘴都顯得蒼白無力。

而且,原主嫁進陸家一個月裏,十指不沾陽春水,從未進過廚房,否則她也不會因為找不到廚房而問陸江停,惹得他不快。

她在全家掃視了一圈,才看到角落被煙熏黑的廚房。

泥巴糊的牆被熏的黑黢黢的,因為年久和經常下雨的緣故,整個廚房看起來有些東倒西歪。

裏麵更是一股子嗆人的煙熏味,年毓婉找來找去,都湊不齊一口完整的鍋拿來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