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先生

趙氏抱著安寶哭了起來。

“我的乖乖啊,你怎麽能說這話啊?就是要了外婆的命,外婆也不能賣了你啊!”

趙氏又看了這群打手一眼,似是認命了,她抱著安寶回了堂屋,把錢匣子掏出來。

這個錢匣子昨天才掏出來過,今天又被掏了出來。

裏麵成串成串的錢,本來有十多吊,但是李氏難產用去了一大半。

昨天買豬蹄和羊奶又拆開了一吊,現在就隻剩五吊了。

而且這五吊錢裏,還有三吊是錢大寶明年上學的束脩錢。

而碎銀子更是隻有小小的兩塊兒,還是當年起後院那三間屋子剩下的。

趙氏看著這些錢,又忍不住想掉眼淚。

她把那些散著的銅錢,數了數,算來算去,全加起來也就隻有七吊錢。

那兩塊小碎銀,滿打滿算,也就才一兩。

趙氏又把床頭櫃裏放的日用錢,也給掏了出來,但這部分錢更是少得可憐,還全是散著的銅板,連一吊錢都不夠。

趙氏低頭,看了看安靜的安寶,抱著錢盒子,領著她出了堂屋。

夏明見趙氏把錢盒子帶出來了,心中一喜,忍不住得意起來。

安寶看得清楚,心裏氣得半死,恨不得立馬長大,變得特別有本事,輕輕鬆鬆地就能把他解決掉。

趙氏紅著眼,對錢老頭道:“錢不夠,還差六吊半。”

錢老頭愁苦地皺著眉,他看了三個兒子一眼,“你們各自手裏還有多少錢,都拿出來吧。”

錢氏抹了抹眼淚,“算我借你們的。”

錢大朗拍了拍錢氏的肩,對錢二郎頷首了一下,三人便回房去拿錢了。

錢家沒分家,家裏吃的喝的用的都出自公中,不過種地賺的錢,隻有八成交公,剩下兩成,都是他們自己收著的。

畢竟成了家,手裏一分錢都沒有,也是不行的。

趙氏平時管得也鬆,各家閑時也會找點兒私活去做,這些錢趙氏是不收的。

比如大房和二房,都是勤快人,隻要一閑下來,就會去王地主家幫工,兩人都是幹活不惜力的。

錢二郎嘴還甜,王地主家的管事就很愛用他們倆,所以兩人手裏都有一些閑錢。

再說錢三郎,生了一雙巧手,早年偷學了一點兒木工的手藝,這些年靠賣些小玩意兒,也攢了些錢,不比兩個已經成家了的哥哥攢的少。

三人很快把各自的私房錢都拿了出來,李氏更是把嫁妝本都掏出來了,湊了湊,沒夠,還差三吊錢。

各家手裏有多少錢,趙氏心裏是清楚的,老大家手裏明顯還有。

趙氏看向孫氏,大房的錢都是孫氏在管理。

孫氏扛不住壓力,一拍大腿,直接坐到了地上,“娘啊,真沒錢了,我不能把嫁妝本也拿出來啊!”

打手笑了,“沒錢好說啊,把孩子交出來不就得了。”

錢老頭瞪了他一眼,吼道:“閉嘴!”

打手被嚇了一跳,他撇撇嘴,不再說話。

孫氏也低著頭不說話。

平時照顧一下安寶和小姑子,這沒什麽,可是要為了她們倆,把家都搭出去,她是說什麽都不會答應的!

唐先生站在人群後看了半晌,他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地擠開人群,把打手懷裏的字據抽了出來。

打手一愣,“你幹什麽?!”

錢老頭也疑惑地看了過去,“唐先生?”

唐先生衝錢老頭擺了擺手,仔細地看了眼字據,對打手笑了笑。

“你這十兩的字據,收人家十五兩,是不是不夠厚道啊?”

打手愣住了,半晌他反應過來,紅著臉,梗著脖子,喊道:“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

唐先生笑笑沒說話,他把字據給打手塞了回去,又看向夏明。

“你這人呀,屬實不老實呦。”

他搖了搖頭,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酒,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你們要是不信,可以找別的識字的來看看嘛,看看我究竟有沒有血口噴人呐。”

這個唐先生是一年前,獨自一人來到的安裏村,他在後山上蓋了間茅草屋,種了棵桃樹,便算定居了下來。

平常也不同村裏人接觸,每次下山都隻是來買酒。

村裏人隻知道他姓唐,是個落榜的讀書人,也是個酒鬼,每天酒葫蘆不離手,總是醉醺醺的,沒個清醒時候。

村裏人都不待見他,也就隻有敬重讀書人的錢家,會尊稱他一聲唐先生。

不過他的話,倒是驚到了所有人。

錢老頭咬牙切齒地瞪著夏明,對錢大朗道:“去把吳老先生請來。”

安裏村識字的也有,不過都學得淺,略識幾個大字罷了,這字據不一定能認的下來。

而吳老先生是他們這一帶,唯一的一個教書人,也是最有權威的。

一般家裏有識文斷字的事兒,都是找他。

錢大朗應了聲,撒腿就往昌黎村跑。

夏明見事情敗露,也不裝了,他從地上站起來,拍幹淨身上的土,嗤笑了一聲。

“得了,我也不跟你裝了,這字據上呢,確實是十兩。不過呢,這錢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他說著,又把目光移到了安寶身上,哼笑一聲。

“不然這個小畜牲,你們可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