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控屍

“將軍,這……”

把軍醫的不願看在眼裏,霍西樓卻隻淡淡道:“其他人都退下。”

沒人敢不聽霍西樓的命令,饒是軍醫也隻能不甘不願地拱手離開,何青走之前還擔憂地望了眼雲錦書,隻可惜後者正在認真的挑選刀具,未曾看到。

待房內隻剩他們兩人後,雲錦書拿著薄如蟬翼的小刀站到屍體旁,霍西樓再次微微蹙眉——這個跟故人同名的少年身上,再次讓他產生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知不覺,外麵已經下起狂風驟雨,雨水拍打著門窗發出嗒嗒的聲響。

天色昏沉,雲錦書提著兩盞油燈圍繞著屍體走了一圈,將一切看的分明。

死者麵色平靜,身上未著衣履,無明顯外傷,他將手放在胸前細摸,可以感受到死者體內已經斷裂的骨頭狀態。

可使骨頭斷成這樣,絕不是那些金塊能造成的。

左鋒的死因果然有可疑。

霍西樓在旁看著,橘色的燈火照在雲錦書的臉龐,當真可用麵冠如玉來形容,那白嫩的皮膚竟連女子都自歎不如。

沒想到汪藏海那樣的老算計會找如此文弱的少年來做關門弟子,他倒要看看他要如何做這開顱之術。

“將軍,我懷疑死者不是被金塊砸死的,為了更準確的死因,我還要對屍體進行剖驗。”

說這話時,雲錦書頭都沒抬,順手拿過旁邊的刀具,直接朝著屍體的肋骨下三寸地方而去。

這話不是在詢問,隻是在通知他。

霍西樓意識到這點,眼神再次落到雲錦書身上,但見對方眉目專注地剖驗,全神貫注中帶著一股肅然,讓人絲毫不覺這是在驗屍,反而多了幾分神聖莊嚴。

“將軍,麻煩你做下記錄。”

霍西樓沉默地盯著他不語,雲錦書根本沒去看他,手下的刀精準無誤的落入死者體內。

“死者左鋒二十八歲,身量五尺五,死亡時間超過十天,受環境等影響,暫時推測不出確切的死亡時間,但從傷口和屍表情況來看,大概十天前的亥時左右,屍體表麵無明顯外傷,體內多處骨折,多處器官擠壓變形受損,暫無中毒痕跡,初步判定為被硬物砸傷而死。”

“但是——”

雲錦書話鋒一轉,示意霍西樓上前來看,“將軍,死者雖然表麵如剛死一般,但體內的髒器已經腐爛變色,完全符合人死後十天的變化,草民懷疑是有人在屍體表麵做了手腳,讓屍身不腐,再用其他手段操控屍體出去殺人,給百姓造成恐慌。”

操控。

霍西樓眉頭緊蹙,捕捉到這個字眼,直接問道:“如何操控屍體?”

雲錦書將體內的情況檢查後,用骨針將屍體胸口的剖驗傷縫合,隨後取出一個隻有手掌大小的石斧,在燭火上高溫烘烤後,在死者的頭頂位置輕輕鑽下。

饒是見多識廣的霍西樓,此刻眼眸亦微微瞠大,雲錦書一邊操作一邊淡淡道:“草民曾同師傅去過一地采藥,那裏的人擅長養蠱,養蠱人將幼蠱通過人的鼻孔或耳孔放入人的大腦,再通過操縱母蠱來驅使幼蠱,幼蠱便能影響人的行為。”

“蠱蟲的原理草民不知,可這種事是實在發生過的,據說那邊當地的趕屍人就用這種方法來驅趕屍體,所以草民在聽聞外界傳言時,也有過這樣的猜想。”

霍西樓仔細看著雲錦書的動作,“你所說的養蠱術本將軍也聽過,聽聞要想成功,對於人體是有極高的要求,需百毒不侵才可以,可左大人生前不過隻是文官,本將軍也從未聽過他有百毒不侵的體質。”

“不一定非要百毒不侵。”雲錦書說道:“隻要條件能讓幼蠱生存即可。”

說著,雲錦書神色一變,忽然看向霍西樓:“勞煩大人去草民的工具箱中,取出裏麵的器皿。”

見他表情有變,霍西樓也沒耽誤,將器皿取出來遞過去,雲錦書又看了看死者的腦部,對霍西樓繼續道:“再勞煩大人,將你的中指指尖血滴在器皿中,快!”

霍西樓迅速伸手劃在旁邊的刀刃上,將血滴入器皿,雲錦書目不轉睛地在死者腦部確認著什麽,隨後呼吸突然放緩,霍西樓就見他小心翼翼地夾出了一隻隻有指甲大小的白色幼蟲。

幼蟲好像在睡覺,一動不動。

雲錦書慢慢的將幼蟲放入器皿中,隨後蓋上蓋子,這才長鬆了一口氣。

隨即又快速走到熱水邊,將裏麵用高溫水燙過的白布取出用來擦血,最後小心的用骨針縫合。

不過須臾的時間,方才還栩栩如生的屍體,此刻麵部卻突然凹了下去,全身的皮膚緊皺,肉眼可見的慢慢變為青白色。

胸前的肋骨條條分明,清晰可見。

雲錦書並未驚訝,雙手捧著那個器皿說道:“看來草民猜對了,能讓死者屍身不腐的原因便是這隻幼蠱,眼下幼蠱取出,左大人變成了正常的模樣,想來日後也不會再出去殺人了。”

冰冷的停屍房內落針可聞,雲錦書透過上麵的琉璃蓋仔細觀察還在沉睡的幼蠱,沒注意到身旁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底似乎還多了什麽東西。

驗屍結果公布出去,還有幼蠱為證,堵得軍醫臉色極為難看,何青倒是長了臉,見人就誇雲錦書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假以時日定是第二個汪藏海。

既然解開了屍變之謎,下麵就要從屍體本身入手了。

很快,發現左鋒屍體的寶月樓秦媽媽便被帶到了皇城司。

皇城司直屬霍西樓管轄,權位上比提點刑獄司還要高一截,專門負責皇室宗親的案件。

左鋒的事原本輪不到皇城司,可有霍西樓在,硬是管聖上要來了這個案子。

傾盆大雨下到亥時還沒有停下的意思,秦媽媽的裙擺被雨水打濕,此刻正有些狼狽地跪在皇城司的大堂上,膽怯地看著坐在前麵正位的霍西樓。

“十……十天前的戌時,左……左大人來到奴家的寶月樓,點名要找樂音,樂音是我們寶月樓的招牌,一直是賣藝不賣身的,可左大人拿出了兩塊金錠子讓我去問問樂音,奴家……奴家受不住**便去問了,沒想到一向不私下見客人的樂音竟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