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當街自燃

“你……”

霍西樓的態度明顯惹惱了霍婷,她是霍殤一母同胞的妹妹,又是皇室唯一的公主,自小就得到了很多寵愛,在宮裏橫行霸道多年,犯了錯事就會在皇帝霍齊麵前撒撒嬌,道個歉,天大的事情也過去了。

再加上生母楊皇貴妃在宮裏的地位僅次於皇後,縱容她的性格愈發嬌縱跋扈。

可偏偏生母不管,親哥哥也在旁邊幫忙掩飾,弄的其他幾位皇子也不好跟這唯一的妹妹計較。

“六妹,今天是老三成親的大喜日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就算了吧。”二皇子霍貞攔住霍婷,“再說這老四常年在外,向來不懂得禮儀,要是事情鬧大了到了父皇跟前,沒準還是咱們的不是了。”

霍婷聽到霍貞提及父皇,滿臉的怒氣這才好了些,她冷哼一聲瞥了眼霍西樓,聲音刻意揚高了幾分,“是啊,有些不懂禮儀,本宮這嫡出公主自然沒法計較,就當是聽到狗叫了。”

如此明目張膽的侮辱,是人都能聽出她在說誰。

霍西樓懶得跟她計較,可作為他的頭號迷弟,霍衝立刻擺出一副要過去議論的架勢,追風的臉色亦很難看。

堂堂的戰神將軍,為了保護景朝百姓立下過無數軍功的皇子,竟被人比喻成狗。

“將軍,下官這兩日在整理皇城司的案簿,發現有好幾起發生在宮闈內的懸案,據說是倚月宮辰半夜出現了鬼,嚇壞了很多宮人,最後就連公主也被嚇到了,楊皇貴妃特意請了道士來驅邪……”說到這,雲錦書衝霍婷拱了拱手,溫和道:“不知道現在公主殿下的倚月宮還有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如果有,我們皇城司定當會為公主抓到那鬼。”

大婚之日鬼啊鬼的,不僅晦氣,而且矛頭還是衝著霍婷。

從小被寵大的六公主什麽時候遭受過這個,本就一肚子火的她,立刻看向雲錦書,連問都不問,直接招手下侍衛:“來人,把這個以下犯上的給本公主拖出去杖斃!”

那些侍衛要動手,霍西樓漫不經心地抬眸掃了他們一眼,麵無表情眼中卻充滿殺氣的模樣,嚇得那些侍衛不由自主地站在原地,裹足不前。

“你們——”

霍婷愈發惱火,她憤憤地瞪著霍西樓,咬牙切齒地開口:“四哥這是要包庇這個罪人?”

“皇城司的仵作怎麽成了六公主口中的罪人?”

霍婷一愣,沒想到對方竟是皇城司的人,她本以為隻是霍西樓身邊一個小隨從而已。

皇城司隸屬皇帝管轄,除了皇帝跟霍西樓外,沒人能給皇城司的人治罪。

雲錦書見狀無辜地眨眨眼,“將軍,下官隻是照例詢問一下六公主宮中的情況,若是沒有再出現鬧鬼之事,這案子就要銷掉,難道……下官問錯了嗎?”

說著,又好像忽然意識到什麽,趕忙朝霍婷賠禮,“是下官莽撞了,想來那鬧鬼之事也該結束了,請公主恕罪。”

鬧鬼鬧鬼……

霍婷聽在口中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的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那段夜不能寐的日子,每天晚上宮裏都能傳出女人哭的聲音,她的首飾大白天也會莫名其妙不見,晚上又在院中尋到。

要不是母妃找了世外高人,她怕是早就……

霍婷臉上的殺意一閃而逝,她正要說什麽,就聽霍言笑著開口:“吉時到了,新人要拜天地了,各位快些坐好吧。”

沒辦法,眾人隻能先散開。

雲錦書麵色如常地站在霍西樓身後,追風往她那邊挪了兩步,目不斜視卻在壓低對她說:“你放心,那個侍衛要是對你動手,我追風第一個不饒。”

這次他站她這邊。

雲錦書不解地“嗯”了一聲,“你在說什麽?我可聽不懂,方才我隻是順口問問而已,公主殿下一時惱火罷了,不會真的杖斃我的。”她垂眸看了眼霍西樓的後腦,“您說是吧,將軍。”

她的聲音不高,可她相信霍西樓能聽見。

此時正好一對新人進門來,大臣們恭賀的聲音掩過了霍西樓的回答,可她還是小小的彎起唇角。

她聽到了那聲短暫的“嗯”。

順利的拜完了天地,在霍言宣布禮成送入洞房以後,大臣們再次開始走到霍殤身邊恭賀他。

雲錦書看了眼被人護送進後麵的雲錦瑤,眼底略過一絲嘲諷。

“什麽?四弟你不在這裏吃酒嗎?”

霍言的聲音引回了雲錦書的思緒,她朝幾位皇子聚的地方看去,霍衝一臉興奮地揪著霍西樓的衣袖:“四哥你要去哪兒玩?帶上我好不好?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霍殤跟霍婷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霍殤,還不得不強顏歡笑。

本來穿著一身黑衣來婚宴就已經很過分,現在連杯喜酒都不喝,這事要傳到他那偏心的父皇耳朵裏,怕是又要責怪他沒有招待好霍西樓。

霍西樓淡淡應了聲,“今日是小書的忌日,我作為她的夫君,理應去祭拜她。”

此言一出,全場再次靜默。

霍言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怎麽接話,霍衝眼中的亮光也明顯暗了下去,霍殤跟霍婷兄妹倆臉上籠罩著一層怒氣,卻又不能說什麽。

已經故去的四皇子妃雲錦書,在他們這一輩裏很有名,就連現在囂張跋扈的霍婷,在她那裏都隻能吃啞巴虧。

曾經的第一才女,博學多聞,嘴上功夫死的都能說活,而且還讓人挑不到錯處。

隻是……

今天可是三皇子的婚宴,就算四皇子要去祭奠亡故的夫人,也不用……說出來吧。

太晦氣了!

雲錦書聽到霍西樓的話,整個人有些恍惚,今天就是“她”的忌日嗎?之前聽韓氏提起詢問霍西樓的時候,她還以為他不想去祭奠“她”……

怪不得今日會穿黑衣。

“告辭。”

見霍西樓往外走去,追風戳了戳雲錦書的肩,二人隨後跟上。

“雲錦書”死於火中,那日的大火自雲府燒紅了半邊天,“雲錦書”和雲老爺子自然屍骨無存,雲海為了方便日後祭奠,特在雲家墓地為他們準備了衣冠塚。

可今天是他們的忌日,卻無人來祭拜。

雲錦書看著自己墳前的草都很高了,心裏一陣冷笑,她這位好二伯今年連麵子都不做了,怕是一心惦記自己女兒的婚事,連親爹和親侄女的忌日都忘了。

霍西樓在前,雲錦書也不敢表現出什麽,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將軍,你……以前還成過親?”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雲錦書看見霍西樓投來的目光中帶了分深意,仿佛洞察了一切,又好像在暗示什麽。

她心裏一慌,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

“雲錦書……”霍西樓似笑非笑地回頭看她,“說起來你跟我過世的妻子,名字竟然一樣,如果她活著,眼下也是你這般歲數,不知道會不會跟你一樣做事衝動。”

他在說方才的事,但語氣中沒有半分不悅。

雲錦書臉色訕訕:“將軍說笑了,下官隻是個仵作,怎配與雲小姐相提並論。”

霍西樓無聲地勾起嘴角沒再說什麽。

追風將帶來的祭祀物品放到“雲錦書”跟雲老爺子墓前,看著自己的名字刻在碑上,雲錦書心裏又萌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世上怕是沒幾人有幸能自己祭拜自己吧。

雲錦書又看向雲老爺子的墓,眼底劃過一分澀然。

她還好端端活著,可爺爺是真的死了。

老人家年輕時隨著太上皇一起征戰沙場,落下了一身傷痛疾病,身體硬朗時不覺得,可到了歲數所有疾病都找上來,就算是神醫也沒得救。

雲錦書還記得爺爺去世那天,她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爺爺卻很淡然地笑著,讓她好好活著,複仇都是其次,她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健康平安快樂,這樣他就能閉眼了。

現在爺爺的屍首葬在他們隱居的山間茅屋中,這次去石城她順道可以去祭拜。

“……雲大人,雲大人?”

雲錦書聽到追風的聲音才回過神,霍西樓明顯已經祭拜完,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認識他們?”他淡淡啟口。

雲錦書一怔,麵對著霍西樓的眼神莫名有種心虛,她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別處:“不認識。”

“那你為何看著雲爺爺的墓掉眼淚?”

聞言,雲錦書下意識抬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果然掌心一片濕潤,她錯愕地看著,竟然沒發現自己哭了。

“走吧。”

霍西樓沒再說什麽,幾個人回了皇城司。

……

聖旨已下,雲錦書擔任皇城司的仵作,她有了權限可以查閱一些舊的案情卷宗。

當年雲府的案子一直都是皇城司的高度機密,沒人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本來可以查,但雲海卻以她跟爺爺都已經故去為理由,不想打擾死者安靜,那間案子便徹底封存。

雲錦書在卷宗室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最後還是聽李淮安說起,五年以上的重大案件都在霍西樓的書房封存,且有專門保管的鑰匙,除了聖上跟霍西樓還有他那把老骨頭以外,無人可以借閱。

李淮安已經做好告老還鄉的準備,雲錦書不忍心再把他牽扯進去,更不能找霍西樓幫忙,為今之計隻能盡快掌握毒物和藥物那些知識,待李淮安走了,說不定她能接他的位子,便有機會查閱卷宗。

用了兩天時間,將目前皇城司所有待偵破的案件整理一番,她發現那位大皇子麵上看著溫和平易近人,但做事還是很有能力的,現在未破的案件竟然隻有三起。

其中一起還是那日提過有關於六公主宮裏鬧鬼之事。

其他都是一年多的懸案。

閑暇時,雲錦書無意間聽追風提起,霍西樓要回一趟邊境,皇城司這邊暫時還交給霍言。

正好她也想去石城找找左大哥留的線索,便在霍西樓出發的第二日跟霍言告了假,離開了景都。

……

石城在景朝國土的西北方,以擁有景朝三分之一的石礦開采出名。

當地的百姓生活十分富足,哪怕是開餛飩湯的小販,家中都有良田百畝,這是個不缺錢的城池。

再加上地處荒漠地帶,氣候不太好,可沙漠景色也是一絕,所以每年從四麵八方去石城遊玩的人也不在少數。

雲錦書跟爺爺隱居住的山就在石城附近,她本來想繞道祭奠完再去石城。

可在路上就忽然收到了皇城司的飛鴿傳書,信上說讓她停止沐休,不管在哪裏都立刻趕往石城——本在石城找人的敬老王爺在到達石城後的第二天忽然死了,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身體自燃而亡。

簡言之,他被燒死了,而且整個過程還被很多人看到。

這件事很嚴重,石城當地的縣令趕忙上報刑部,再由刑部上報皇城司,皇城司現在的主事霍言才給雲錦書發了飛鴿傳書。

不管怎麽說,老王爺的屍體必須要剖驗,要盡可能找到身體自燃的原因。

雲錦書不敢耽誤,隻能先去石城,待案子解決後再去祭奠爺爺。

敬老王爺是當今太上皇的堂弟,算是他們那一輩裏為數不多還活著的老人了。

這位王爺一生逍遙,不貪權利和地位,晚年活的格外滋潤。

那位在景都郊外要建陵寢的老王妃便是他的妻子,老王妃這次身體不適,遂沒有陪同老王爺一起到石城。

一天後,雲錦書來到石城的衙門,請人通稟後就被帶到了停屍房。

她站在門口愣了愣,本來以為自己會先跟縣令碰個麵了解情況,沒想到對方竟然直接讓她來驗屍。

“雲大人,小人是這裏的捕快叫李樂,我們大人說了,等您驗屍過後他再來見你。”

李樂年紀不大,說這話時麵上還帶著分異色,抬眸快速地看了眼雲錦書,又迅速低下頭。

“可是我的工具箱沒有帶著,還得請你們大人幫忙準備一些東西。”

剖驗的那幾個刀具她倒是隨身攜帶,可除屍毒那些是沒有的。

李樂啊了一聲,連忙點點頭,“是是是,小人馬上去準備,您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