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條件

魏老爺子見我好奇,並沒有賣關子,吐出一口煙霧,指著那幅帝王畫像對我問道:“你可知道,這畫上的人是誰?”

我對此事確實有些疑惑:“如果我沒看錯,這應該是一幅南朝宋風格的現代畫,至於畫中人是誰,恕我眼拙。”

“有些眼力。”魏老爺子笑了笑:“這畫,你家裏沒有?”

我搖頭:“沒有!”

“其實咱們這四門的老祖宗淵源頗深,在南北朝時期就已經相識了。”

魏老爺子轉開了話題:“小子,你可知道摸金校尉是什麽?”

我回憶了一下:“據史書記載,摸金校尉起源於東漢末年三國時期,初現於漢代陳琳所作《為袁紹檄豫州》一文,講述曹操為了彌補軍餉的不足,設立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等軍銜,專司盜墓取財,貼補軍餉。”

魏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那你認為,此事可信嗎?”

“說實話,我是不信的。”

我見魏老爺子考我,回應道:“外界素有傳聞,說摸金校尉的祖師爺是曹操,但正史對此並無詳細記載。這種說法,出自建安七子之一陳琳的檄文,當時正逢曹操奉獻帝之命討伐背離漢室的臣子,而袁紹為了攻打帝都師出有名,才讓陳琳擬了這篇檄文。

後世說曹操設立摸金校尉,也大多都是被這篇檄文影響,雖然曹操沒有堅決否認過自己派人掘墓充實餉軍一事,但公然為此設置官職,大張旗鼓去刨墳的說法,不少曆史學家是不認可的,畢竟他受命於天子,若公然行此不義之舉,會極大程度衝擊他在法理上占據的主動權。”

魏老爺子敲了敲煙袋:“繼續講。”

“清末楊守敬所編寫的《水經注疏》曾記錄過:操引兵入碭,發梁孝王塚,破棺,收金寶數萬斤。”

我頓了一下:“現實而言,我國的考古學家在八十年代的漢梁孝王墓裏,發掘出了兩萬多件珍貴文物,包括聞名遐邇的金縷玉衣也出自其中。由此可見,此墓並沒有被大規模的盜掘,足可以證明陳琳在檄文裏的記錄,即便不是假的,也是經過無限誇大的。而《水經注疏》中的內容,更是無稽之談,是為了博眼球編造出來的風聞。”

“看來你對曆史是有些研究的,正史中確有發丘中郎將統領摸金校尉盜墓的部隊,但發起人並不是曹操,而是南朝宋廢帝劉子業。”

魏老爺子指著那幅帝王畫像說道:“此人是南朝時期劉宋王朝的第六位統治者,隻在位兩年,史稱前廢帝,是出了名的暴君。他十五歲少年即位,根基不穩,麵對強勢的大臣、宗室和藩鎮,內心極為惶恐。劉子業出於鞏固帝位考慮,又受到陳琳檄文啟發,公然設置官職去盜墓,準備收斂錢財籠絡重臣。”

看到老頭信誓旦旦的說法,我變得更加好奇:“您怎麽就能如此篤定呢?”

“因為我剛剛跟你講得四門,就是這支盜墓軍隊僅剩的傳人,而倒鬥一詞,便是這四門先祖創造的,根據中國盜墓史研究學者倪方六先生考證,這個詞最早正是出現於北京周邊和東北沈陽一帶。”

魏老爺子挑眉看向了我:“劉子業在位期間刑殺大臣,囚禁諸王,狂悖無道,登基僅兩年,便被湘東王劉彧等人弑殺。事發之前,劉子已經聽到風聲,知道劉彧要除掉他的理由之一,便是殘暴無度,鑽營旁門左道,於是便命令統管摸金校尉的四名中郎將率軍坑殺所有校尉,毀滅證據。

那四名中郎將清楚劉子業為人,殺完人之後並沒有回去複命,而是反殺了監督他們的官員,自此改名換姓,由官盜轉為私盜。這四名隱世的中郎將,便是我們的先祖。”

我被這個說法嚇了一跳:“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它也說不通啊,我們四門的祖上,做的不是當鋪的生意嗎?”

“當鋪隻是一個借口而已,古代氏族力量強大,四門祖先為了不被人欺辱,始終在一起生活,直到晚清被攻破國門,才為了生計重操舊業,當鋪隻是倒鬥的掩護。掛起這廢帝像,是為了讓那些被殺害的摸金校尉冤魂在來尋仇的時候,知道冤有頭債有主,殺人實非我們先祖之所願。”

魏老爺子端起三才杯,用杯蓋撥開了飄起來的茶葉:“當年四門開當鋪,是為了掩護自己的盜墓行為,將挖出來的陪葬品作為死當賣出去,同時也能通過我們的專業知識,低價收一些流落民間的寶物。

曲、段、宋、魏四家,其本姓是什麽,已經無處可考,隻知道源於取、斷、送、衛的諧音。

取,便是尋穴下土;

斷,便是斷代鑒定;

送,指的是銷贓門路;

衛,則是以武力護衛其他三門的安全,魏家一脈,不僅能防活人,也能防一些‘不幹淨’的東西。

這四個行當,就是我們祖先當年率領摸金校尉時分管的工作,你段家先祖便是負責在墓穴中尋找、挑選陪葬品的人。

到了你太爺爺那輩,他結合祖上傳下來的知識,還有自己的感悟見聞,寫下了《判官錄》這本奇書。”

聽完魏老爺子的介紹,我心中的疑雲也逐漸被揭開。

我一直納悶,既然我家祖上是開當鋪的,為什麽爺爺傳給我的手劄當中,卻記載了許多陰陽秘術和風水奇門。

現在想來,那些東西如果用在盜墓當中,倒是比當鋪更加實用。

魏老爺子見我沉思,繼續道:“我們的先祖自元末金盆洗手,直到晚清才重操舊業,算起來,你已經是新勢力的第四代了。”

“這跨度也有點太大了吧?從辛亥革命到現在,可有一百多年了。”

我聽完魏老爺子的講述,沒想到自家祖上居然是這樣的背景:“魏爺爺,您說了這麽多,似乎跟我爸沒什麽關係啊?”

魏老爺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在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我:“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一張彩色照片,為了保存得更久,還經過了塑封處理。

照片的背景是沈陽故宮,裏麵一共有八個人,四個年紀大的,還有四個年輕人。

上麵的麵孔都很陌生,但一個人看起來給我的感覺很麵熟,我端詳了半天,才難以置信的問道:“上麵這個穿著中山裝的人,是我爺爺?”

“是啊!你爺爺身邊那個穿著皮夾克的青年就是你爸!他們爺倆身邊,是我和二兒子,另外四個,是宋家和曲家的人。”

魏老爺子有些懷念的看著那張照片:“這張照片拍攝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

“……在你剛剛的故事當中,不是說四家人在日寇侵華時就分散了嗎?為何又會聚在一起呢?”

我一頭霧水的看向了魏老爺子:“從這合影來看,我爺爺和我爸並不是一直沒有往來,而是後來遭遇了什麽事情,才讓他們父子決裂!魏爺爺,是什麽事情導致了我爺爺和我爸鬧僵?我爸如今又在什麽地方?”

魏老爺子看到我急躁的表情,風輕雲淡的回應道:“抱歉,這些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我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跟我說了這麽多,不正是為了把我爸的事情講述給我嗎?”

魏老爺子輕呷著茶水:“你爺爺已經不在了,我身為你的長輩,有責任把家族的傳承告訴你,但你父親和爺爺決裂是你的家事,我不便參與。”

“不對!你今天設下兩局來試探我,現在又用我爸的事情勾起我的好奇心,說明你有求於我。”

我整理了一下前因後果,已經猜到了魏家人讓我來到此地的原因:“您需要什麽條件,才能將我爸的事情告訴我?”

“你這小子,倒是很聰明。”

魏老爺子笑了笑:“我找你來,的確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隻要你能幫我做成,我就可以把你父親,還有四門相會與決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什麽事,您說。”

“盜墓!”

“告辭!”

我聽到魏老爺子說出的兩個字,不假思索地轉身,直接向會客室的出口走去。

魏老爺子沒想到我會拒絕得這麽幹脆,有點懵:“小子,你就不想知道你爸是生是死,身在何方,又為何與你爺爺老死不相往來嗎?”

我腳下不停地向外走去:“不想!我從小就被他拋棄了,他也沒養過我,如果是白聽還可以!但我沒必要為了他的事情去冒險,況且這是犯罪。”

魏驍補充道:“還有兩萬塊酬勞!”

我已經走到了門口:“嘁!兩萬塊不少,但它也不算多,再見吧。”

魏驍提高了音量:“我說的是每天兩萬!”

我聽到這話,很自然地轉身,向著魏老爺子走去:“魏爺爺,我不是一個貪財的人,隻是很好奇你一定要找到我的原因,您懂吧?”

“我了解過你的情況,雖然談不上食不果腹,但也是貧困潦倒。像你這樣的人,隻有在機會來臨的時候把它抓住,才能夠逆天改命,鹹魚翻身。”

魏老爺子露出了一個老狐狸般的笑容:“坐下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