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聽過更好的,這世間獨一,絕無僅有

容襄回梨園的時候,正撞見有工作人員往外一車一車地搬東西。

跟容宅比起來,梨園的構造她更熟悉。

她聽著聲響,堪堪避開,在門邊等候。

等搬東西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容襄才踏進梨園雕梁畫棟的大門。

一進門容襄就聞到一股煙味,刺鼻的味道讓她稍稍蹙了秀眉。

與煙味一同而來的是梨園老板的歎氣聲。

“老板,剛剛那些人是幹什麽的?”

容襄將容琬青的首飾盒放在一旁,手中緊緊抱著骨灰盒。

老板看見來人是容襄,將手中的煙掐了,走到容襄身邊。

“拿到琬青姐的東西了?”

容襄微微頷首。

老板打開旁邊的首飾盒,看見一整套做工精致的頭麵,一時間感慨良多。

“唉,本來如今梨園生意就不好,琬青姐走了,你的眼睛又......開不出來工資,這幾天已經走了好幾個了,我把那幾個古董擺件都賣了。”

容襄抓緊骨灰盒的邊角,指尖用力得有些泛白,出口的聲音微微顫抖:“您要關了梨園嗎?”

見老板一時間不作聲,容襄有些急切:“我能唱的。”

老板搖了搖頭,惋惜地看了兩眼容襄的眼睛,似乎不相信容襄的話:“我知道你唱過幾個小場,反響也很不錯,但是你現在眼睛這個情況,怎麽能上台?”

見老板語氣中明顯的不相信,容襄放下手中的骨灰盒,深吸一口氣,小心地踏上了戲台的台階。

這每一步路,她都走過了無數遍。

在母親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之際。

容襄憑借著記憶中的戲台模樣,大概走到了戲台的正中央。

“聽薛良一語來相告,滿腹驕矜頓雪消,人情冷暖憑空造,誰能移動它半分毫......”

容襄沒有任何妝造,就這麽在戲台上唱了起來。

上了戲台,她的臉上再沒有了半分愁容,她在戲台上,臉上光彩動人,自信的神色凝聚於如遠山的眉間,綻放出不一樣的美麗。

她的嗓音亮而不噪、柔而不綿,一雙眼中似有月華流轉,本該無神的雙眸靈活地隨著指尖的位置移動,竟叫人分辨不出台上的是個盲人。

老板在台下,也呆住了。

從前容琬青是梨園最重要的角兒,容襄隻偶爾上過幾次小場,沒有人知道她的功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老板看得入神,竟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旁邊多了個人。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商沉已經站在旁邊聽完了這出《鎖麟囊》。

“商總,”我們今日不開門......

老板自然是認得商沉的,隻是商沉此刻的目光全在台上沉醉其中的容襄身上,老板也不敢打攪這位的雅興。

容襄唱完,在台上沉默了許久,離了戲曲,她似乎又失去了三分鮮活。

商沉注視了容襄良久,在容襄準備下台的時候,給了老板一個眼神,讓老板不要說這裏還有別人,隨後離開了梨園。

容襄下了台,站定在老板麵前,語氣比之前更加堅定:“我能唱的。”

老板在容襄身上看到了太多容琬青的影子,一時之間眼睛也有些模糊。

容襄身上有一股毅力,比起容琬青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老板此刻堅定相信容襄能將京戲發揚光大,將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傳承下去。

他連連點頭,語氣激動:“不關門,梨園永遠都不會關門!”

容襄聽及此,終於長舒了一口氣,緊蹙的眉頭也開始舒展開來,露出了這麽多天以來發自內心的第一個笑容。

她唇角微揚,淺淺一笑,配上一襲淡青色旗袍,有如江南煙雨般纏綿悱惻,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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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沉回老宅的時候,手上提著個紙袋。

商母正坐在大廳裏,電視中正播放著京戲唱段,恰好是《鎖麟囊》,商母聽到興頭上還會跟著學兩句。

看到商沉,商母開心壞了:“阿沉,我要的東西拍回來了嗎?”

商沉看著屏幕中的角兒若有所思,聽到商母的話略微點了點頭,然後將手中的紙袋遞過去。

商母:“?”

一個疑惑的表情直接躍然浮現,商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盒子呢?”

商沉將紙袋放在雕花的木幾上,紙袋上還有商家華昱集團的現代化logo,跟整個木幾顯得格格不入,十分滑稽。

“拿去裝東西了。”

商沉語氣平淡,似乎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商母將紙袋打開,看清了裏麵確實是那兩個鐲子,氣得想扶額:“起拍價五千萬的東西,這鐲子根本就是次要,最重要的是那沉水木做的沉水盒,已經是孤品了,你拿去裝什麽了?幾個億的鑽石啊?”

商沉沒有回答商母這個問題,在沙發上坐下,突然來了沒頭沒尾的一句:“這個《鎖麟囊》唱得不好。”

商母繼續疑惑:“這還唱得不好?”

商沉想起那抹清麗脫俗的身影,唱起戲文來靈動的身姿,婉轉的音調,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手上的玉扳指,這是他心情愉悅的征兆。

商沉清雋冷淡的麵上依舊無波無瀾,隻有黑曜石般的眸底泄出的情緒可窺探一二。

“我聽過更好的,這世間獨一,絕無僅有。”

商母沒當真,笑著搖了搖頭,打趣道:“不知道還以為你遇到天仙了呢。”

是天仙,我的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