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這樣的人,更不配騎這樣的神駒
徐含煙趁著徐錚與程不言說正事,便獨自溜出了軍帳。
這裏說是軍營,其實不算。
這是長陽侯在城郊的莊子,周圍的大片土地都是長陽侯的,這些人平時都在莊子上,他們既在莊子幹活,也有每天操練。徐憲因為是武職,所以才把這莊子弄得像個軍營一樣。
徐含煙溜達了一圈,最後在馬廄邊找到了正在喂馬的蕭良。
“這是什麽馬?”
她指著馬廄裏一匹全身雪白的高頭大馬,那馬看著尤其漂亮,於眾馬之中,鶴立雞群不說,還帶著一種特有的高貴氣質。
“回女公子,這是蒼山雪駒。”蕭良答道。
“日行一千,夜行八百,說的就是蒼山雪駒吧?”
“是。女公子知道這馬?”
徐含煙微微點點頭。
原文裏有提過這馬,通體雪白,像是位高傲的公主。這馬是徐憲從雪山草原弄回來的,本來是送給公主的禮物。但是,公主也就看了一眼,連一次都沒有騎過,這蒼山雪駒就一直養在這裏。
“這蒼山雪駒,據說是極為稀罕的,而且頗通人性。它有名字嗎?”徐含煙有點想摸一摸那雪白的馬兒,但手伸了出去,還是沒敢碰。
“沒有。”
蕭良打量著這個十來歲的女娃,知道她是跟著長陽侯一起來的,之前他們在校場操練的時候,這個女娃就站在長陽侯身邊,後來在軍帳裏,這個女娃也在。
雖然沒有跟蕭良說,但蕭良估摸著這女娃就是長陽侯的庶妹。
都說長陽侯極疼愛這個庶妹,府裏其他的兄弟姐妹都給打發出去了,隻留下了這個庶妹,而且這個庶妹也常在公主府出入,頗得公主寵愛。
“它會咬人嗎?”徐含煙又問。
“不會。不過,它的脾氣不是太好。女公子最好離它遠一點,萬一傷著你。”
徐含煙聽到這話,下意識地想退一步,但終究沒有退,“它的脾氣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蕭良你養馬很有一套,有你在,想來這馬兒不會隨便發脾氣。”
蕭良微微一怔,這小姑娘知道他的名字,並不奇怪,而她說話的樣子,活像個小大人一樣。
而且,蕭良從她的眼裏看出來,她很喜歡這蒼山雪駒。
可惜,這馬是公主的,誰都不能騎。如若不然,蕭良倒是想讓這女娃騎一騎這蒼山雪駒。
“它好像很喜歡女公子。”蕭良又說。
“是嗎?”徐含煙一笑。
她一直看著那馬的眼睛,但馬兒好像也一直看她。
人與動物在情感上其實是一樣的,特別是通人性的馬,它們有時候智商就相當於現處四五歲的孩子,能分得出來別人對它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蕭良,你養了很多年馬,有養過最特別的馬嗎?”徐含煙這才把視線落在蕭良臉上。
“它就是最特別的。”
那馬兒似乎聽懂了蕭良的話,突然長嘯了一聲,以表達自己的歡愉。
“它也很喜歡你。”徐含煙這才看向蕭良的眼睛。
蕭良自然知道這馬喜歡他,他也喜歡這馬。沒事的時候,他都會來跟這蒼山雪駒說說話,久而久之,他們就好像朋友一樣。馬兒似乎能懂他的心情,他也能懂馬兒的喜好。
“蕭良,如果有一天,你帶著它上陣殺敵,記得,一定要活著帶它回來。”
良久,徐含煙說了一句有點傷感的話。
上陣殺敵?
還帶著蒼山雪駒?
這怎麽可能?
“女公子說笑了。它這樣的神駒,怎麽可能去戰場,它就應該養在莊子裏,好料好水伺候著,戰場那樣的殺戮場......”
蕭良搖搖頭,至少他是舍不得讓這蒼山雪駒去戰場上拚殺的。
徐含煙一笑,倒也沒有多說。
蒼山雪駒,最終還是戰死在了殺戮場。當然,不是現在,而是幾年之後。
“我這樣的人,更不配騎這樣的神駒。”蕭良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馬兒。
馬兒似乎不太同意他的說法,低頭蹭了蹭他的手,一人一馬做著無聲的交流。
“在幹什麽?”
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徐含煙與蕭良同時回過頭來。
徐錚站在三尺開外,負手而立。
“侯爺!”蕭良趕緊出了馬廄,雙手一拱。
徐錚掃了一眼蕭良,走到徐含煙身旁,伸手摸了摸伸出來的馬頭,馬兒似乎有點嫌棄徐錚,甩了甩頭。徐含煙有點想笑,到底還是忍住了。
“走吧,回府了。”
徐錚拍了拍手,也沒有理會兒馬對他的無理。
回城的路上,徐含煙靠在徐錚懷裏,她這小身板到底是不怎麽經得起折騰,馬背上一搖一晃,人也就有點昏昏欲睡,乏得很。
“你跟蕭良說什麽?”徐錚問。
徐含煙打了個哈欠,然後揉揉眼,“說那蒼山雪駒。它會是一匹英雄之馬......”
“再英雄,那也隻是畜生。”
“侯爺,話不能這麽說。畜生有時候比人更忠誠,至少對它們來說,幾乎沒有背叛。但人嘛......”
“你這意思是說,將來有一天,你也會背叛我和阿母?”
徐含煙像是被紮了一針,立馬坐直了身子,趕緊解釋道:“侯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我徐含煙雖然是個小女子,但人不負我,我定不負人。”
“你這話,還有後半句吧?”
徐含煙不答。
當然是有後半句的,她總不能被人負了,還傻傻地對人盡忠,她受的教育裏可沒有這種愚忠。
兩日之後,便是王皇後壽宴。
這是王皇後立後之後的第一次壽宴,宮裏弄得還挺隆重。
在京的文武大臣和有爵位的貴人們都攜了家眷入宮,為皇後賀壽。
徐含煙沒有想到,自己也會跟著入宮。
傍晚的馬車,在夕陽的照耀之下,緩緩來到了宮門口。
徐含煙在徐錚的攙扶下從車上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紅得有點過分的落日,於是,她的小臉也在瞬間泛上了紅光。
徐錚替她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邁步進宮門時,他的手就牽著徐含煙。
他的手很大,掌心溫熱,大手包裹著小手,陪伴著他們的隻有風聲和腳步聲。將來,可能還有更多,殺戮,或者是死亡。畢竟,臨江王的登基,就是一場生與死的決斷。
“緊張嗎?”徐錚問。
徐含煙抬頭看徐錚,他的鼻子很挺,五官也很立體,一雙眼睛堅定而有神。
“不緊張。”她答。
“那怎麽手心出汗了?”
徐含煙心想,當然手心會出現。想到了太多事,多少有些激動。而且這是她第一次到大南的皇宮,她的心情有點複雜,不太好形容。
“阿母和瑾兒已經進去了,一會兒你去跟她們匯合就是。”
“嗯。”
徐含煙今天顯得格外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