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分配到邊疆的兩條途徑

第二天下午特訓快結束的時候,張恒寧把白亮找他補習的事告訴了童小虎,想聽聽他的意見。

童小虎聽完後,竟嗤之以鼻:“意見?我能有什麽意見,道不同不相為謀,雖然是同批畢業,同批分到這裏,但我們可是兩類人。”

“既然他這麽想離開,當初又為什麽要來?”

“軍校的畢業分配,不是你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的。能來這種荒涼的地方,隻有兩種途徑。”童小虎望著緩緩落山的太陽,慢慢地說道。

“哪兩種?”

即便當兵以後,張恒寧對軍營裏的事也沒什麽興趣,他覺得自己隻是軍營裏的匆匆過客,是為了達成心中的那個目的。

過客是不會把這裏當成家的,對他們苦口婆心地說發揚什麽“主人翁精神”,顯得特別一廂情願。

但這大半年過去了,張恒寧感覺自己對軍旅和軍人的認識仿佛有了一些微妙而顯著的變化,自己的思想和關注點也隨之有了深層次的改變,雖然自己在連裏的地位仍然是最底層、最卑微的,但對軍營中的人和事卻留心了起來,細心地觀察了起來,有一種想要為此傾注極大熱情的強烈衝動。

“第一條途徑,自己主動申請。每年畢業,各所軍校都會號召自己的學員踴躍報名‘三到’。‘三到’的意思就是‘到基層去,到邊疆去,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其實吧,真正的‘三到’,隻有中間的那一項:到邊疆去。畢竟,大部分學員都會分到基層,都是祖國需要的地方。雖然大家都會寫‘三到’申請書,但完成政治任務的色彩要更加濃重些。所以,主動申請並真正到邊疆去的,都會記三等功一次。看到了吧,真正有強烈意願並成功到邊疆的,絕對是極少數的人,不然,也不會一畢業就給個三等功,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那白亮絕對不會是主動申請的!”張恒寧斷言道。

“那可不一定,為了一個三等功,也值得一搏。”童小虎輕輕地搖了搖頭。

一語驚醒夢中人。

的確,得了榮譽,到了地方再想辦法離開,名利皆收,這確實是利益最大化的一條最佳路徑。

而白亮來到二連後的種種表現,完全就是沿著這條路在走。

“那看來他就是主動申請,得了三等功後,就打算靠著考研全身而退!”張恒寧說這話時,有點咬牙切齒。

童小虎還是搖搖頭:“也不一定。畢竟,為了這個三等功冒險身處邊境,要是自己沒有大能耐或大關係,很可能一輩子都隻能留在這兒了。這種巨大的風險,不是誰都願意冒的。”

“你不是說還有第二條途徑嗎?那是什麽?”張恒寧猜來猜去都被童小虎否定了,索性也不想猜了,畢竟自己對軍校完全不了解。

“第二條途徑,就是被指令分配到這裏。如果到邊疆的名額沒有報滿,那就隻能以命令的形式讓人到這裏來了。”童小虎說道。

“以命令的形式?分配前不征求學員的意見?”

“征求意見還叫命令?連長讓衝鋒那個山頭,你說我不去,你沒征求過我的意見。可能嗎?當了兵,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了軍隊,交給了國家,自己隻能剩點還需要請示的有限自由。軍隊讓你去哪兒,就必須去哪兒!沒有任何條件可講!小夥子,指導員搞政治教育的時候,沒告訴你這些嗎?”

“那都分配些什麽樣的人去邊疆啊?最優秀的?還是最差的?”張恒寧趕緊躲開童小虎咄咄逼人的目光,換了個問題,小心地問道。

這個問題一下就觸及到了童小虎的知識盲區,他的確不知道學校的分配標準。

而在張恒寧看來,童小虎是最優秀的,而白亮是最差的,最優秀的和最差的,怎麽都齊聚二連了?

發配邊疆,到底是一種獎賞,還是一種懲罰?

他也非常疑惑學校的分配標準?

沒有統一的格式嗎?

“可能……各個學校的評價標準不一樣吧。”童小虎半天就擠出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話。

“那,白排長你覺得他是怎麽來的?”張恒寧看來誓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好說,我傾向於第二條路徑吧。他要是真有那來而複返的能力,又何必選擇考研這一條最難的路?還低三下四地去哀求一個差到極點的新兵蛋子?不叫人笑掉大牙啊。況且,研究生畢業大概率還是要回到老部隊,費半天勁又回到原點。”童小虎說道。

“那走第一條路的人,必定都是有大關係吧。”張恒寧笑著問道。

“何以見得?”

“你看看這邊境之地,天氣惡劣,四季荒涼,根本沒有人願意長待吧。拿個三等功,靠著關係盡快回去,人生贏家啊。”

張恒寧話還沒說完,就被童小虎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倒在地。

“排長,你幹嘛!瘋了嗎?”張恒寧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大聲吼道。

“都像你這樣想,邊疆不要了?領土不要了?”童小虎的臉漲得通紅,看得出來很生氣。

“我……我就是順著你的思路分析分析嘛,人都是會優先考慮自身的現實利益。”張恒寧爭辯道。

“我告訴你,很多人都不是!能在這裏紮下根的人都不是!連長、指導員、你們班裏的老馬,他們是嗎?很多人沒有你想的那麽功利,因為他們的心中,裝著比個人利益更重要、更崇高的東西,那就是祖國和人民的利益!”童小虎吼道。

張恒寧低下了頭,不敢麵對童小虎那犀利的目光。

兩人都沉默了,童小虎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四周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過了好一會兒,童小虎才喃喃地輕聲說道:“我也不是。”

那句話剛一出口,就被輕風揉碎了,吹散了,飄遠了。

但張恒寧卻真真切切地聽見了。

聽得格外清晰,一個字都沒漏掉。

他瞪大眼睛,驚訝地看著竭斯底裏後,仿佛已把力氣消耗殆盡的童小虎,什麽話都沒說,又好像什麽話都說了。

“我就是選擇第一條路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