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挫折
當許莎關上電腦，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九點。
她還沒有吃晚飯。
燕華的春天，總是籠罩在一層厚重的霧霾之中，今年開年以來尤甚。
黑夜裏，往外望去，路燈都看得不太真切。
她覺得自己的口鼻前有一隻巨大的手在阻擋著自己的呼吸。
這隻手還很粗糲，散發著塵土的氣息。
她的心情簡直低落到了穀底。
參加工作兩年來，或者不如說，自從上小學以來，她從未像今天那樣感到無力。
下午，處長楊均告訴她，這次她沒能評上主任科員，而去年才來處裏的新同事楊翼反而評上了。
“小許，你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組織上對你也很認可，隻不過，大家都覺得小楊更合適，王滄也感到左右為難，最後我就做主拍了板......”
處裏的工作本來就繁雜瑣碎，法規標準又需要十分縝密和細致的考慮。
很多時候，純粹就是個工作量的事情，熟練之後，根本用不著太動腦筋。
可是，我許莎不但一直兢兢業業地把交辦給我的事情保質保量的完成，從沒出過什麽岔子，還積極主動去幫助同事，積極支持各種外聯和外協工作，多少次像今天那樣幹到晚上九點還沒吃晚飯，多少次周末加班，一個電話也是隨叫隨到......
可以說，處裏就沒人比我更苦更累！
現在倒好，升遷的時候，卻沒有我的份。
我好歹也是燕華大學碩士研究生啊！
許莎在路邊恨恨地想著。
那股思緒混雜在這讓人呼吸不暢的空氣當中，更讓她感到窒息。
她無比羨慕丁奉為，羨慕他可以參與那麽重要的國家層麵的發展規劃工作，相比自己每天處理的法規標準，要有意思的太多了。
“如果我能有那樣的機會多好......”
正想著，一個電話撥了進來。
許莎看也沒看，機械地接通。
“許莎，在幹嘛呢？”
原來是魏哲。
“哦......魏老師，我剛下班，正準備坐地鐵回家，有什麽事嗎？”
“這麽辛苦？吃晚飯了嗎？”
“還沒有。”
“那好，那我長話短說，然後你趕緊去吃飯。”
“嗯。”
“那個興能中和，我們最後討論下來，決定不投了。合夥人之前雖然批準了我的調研報告，但今晚又討論了一次，還是覺得不合適。所以我第一時間跟你說一聲，畢竟那個郭興是你的朋友，也是你推薦的。”
“啊？”聽到這裏，許莎才略微提起一點精神，“為什麽呢？”
“跟你我就不繞彎子了。他們的背景很強，也有核心技術和產品，但是氫能源電池這個方向，目前來看有點超前。如果我們進去——當然，是以他們能接受的估值，而且他們又能夠撐個五到十年，直到這個領域的產業化條件具備時，我們就能大賺一筆，可是這個是小概率事件，況且我們的LP，也就是我們基金的投資方和募資對象，也沒有這麽好的耐心，他們也希望能更早看到回報......”
“還有別的原因嗎？”許莎覺得魏哲的話並未說完。
“還有嘛......我個人跟郭興有些八字不合吧。我感覺他並不喜歡我，雖然我不知道原因。”
“是嗎？您是不是想多了？”許莎試圖幫郭興說話。
雖然，魏哲說得一點都沒錯。
如果他知道郭興是因為自己才對他有所嫌惡，一定會大跌眼鏡吧......
“我當了這麽多年老師，別的沒長進，看人識人還是挺準的。那小子有些孤芳自賞，如果這個臭毛病不改，估計走不長。畢竟，社會不是象牙塔，對於人的評價標準是多元的，他的智商和學術可能確實很厲害，但這並不是做企業成功的充分條件，甚至連必要條件都不是。這一點你要充分相信我，我也是從高校出來到企業的，有很深刻的領悟，有機會再跟你分享，現在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嗯......”許莎此時也沒有太多心情去跟魏哲探討這件事。
一是她承認魏哲說得很有道理，二是自己此時情緒的確有些down。
隻不過，她有點替郭興感到可惜。
“好了，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你趕緊去吃飯吧，不要覺得年紀輕就可以瞎折騰......”魏哲剛準備掛電話，突然又問道：“你是不是今天遇到了什麽事情？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這您都能聽出來？”
許莎瞪大了眼睛。
“我當了你這麽多年老師，還不了解你嗎？說話一直都是元氣十足的，今天聽上去像是打蔫了的茄子，這可不像你啊。”
“這可不像你啊。”
很熟悉的一句話，當年，魏哲讓我當學生代表去哥本哈根的時候，也是這樣對我說的......
他一直很看好我。
或者說，我一直以來都是勇往直前，天不怕地不怕的......
許莎心中百感交集。
“謝謝魏老師關心，我沒事的，我現在就先去吃晚飯，然後再回家。”
“行，沒事就好，去吧，回頭再聊。”
掛掉電話，許莎停下腳步。
“畢竟，社會不是象牙塔，對於人的評價標準是多元的......”
魏哲這句話雖然是在點評郭興，可又何嚐不是在說自己呢？
我認為，隻要成績優異，工作努力，在本職崗位上做出重要貢獻，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獲得升遷機會，就好像，隻要考出全班最高分，就能獲得全班第一一樣。
我太天真了......
在社會上，這些連必要條件都算不上吧？
想到這些，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順暢了很多，就連周圍的霧霾也沒那麽讓人難受了。
她改變了自己的方向，朝著路邊一家快餐店走去。
先吃飽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幹任何事情。
果然，兩菜一湯下去，她覺得自己渾身都熱和起來。
剛才的胡思亂想，抑鬱低沉，似乎隨著胃裏食物的消化都消失殆盡。
她掏出手機，正準備給郭興發消息，告知他魏哲的決定，轉念一想，還是停住了。
“這是一個壞消息，就讓魏老師親自通知他吧，我似乎沒有必要去做這個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