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把這女兒托付給你,可好?
林府門前。
許長夜剛想讓林府護衛代為通報,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府內,正好看到那個一直跟在林識秋身旁的小丫鬟。
後者明顯也發現了他。
“姑爺,姑爺,您來啦。”
小丫鬟高興地一路小跑過來,將許長夜迎進府內。
“我家小姐早就等您多時啦,我帶您過去。”
許長夜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位姑娘,能不能改一改對我的稱呼?我不是你家的姑爺,這個稱呼傳出去,會影響你家小姐的清譽。”
“姑爺叫我仙桃就好。可是,姑爺,小姐貌似並不反對我叫這個稱呼啊,您要是不高興,還是去跟小姐她說吧,我聽小姐的。”
小丫鬟臉上寫滿了拒絕。
許長夜一頭黑線。
也不再和這個小丫鬟討論這事,專心跟在她身後,深入內府。
林府麵積頗大,看規模應該和許家不相上下。
整體的建築風格傾向於“清幽”二字。
一路走來,花草很多。不少庭院內,清晰可見有小橋流水,各色錦鯉在水中嬉戲,時而跳出水麵。
頗為靈動。
小丫鬟帶著許長夜徑直朝內府走去,轉過一個被植被爬滿的影壁,頓時,一道秋千上的倩影映入眼簾。
女子一身白裙,外襯一層青色紗衣。
三千青絲不加修飾,隨意的披落在肩頭,腰間。
精致的俏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兩隻白皙的玉手扶著秋千的繩索。
不疾不徐地晃動出幅度,衣袂飄飄。
配合上女子身邊團簇的花草,豐富的色彩。
就像是一幅天然的美景圖畫。
美好而自然,讓人不忍心打擾。
林識秋也側目看到了許長夜。
不由得停住了秋千,從上麵跳了下來,巧笑倩兮走了過來。
“你來了。”
許長夜微微點頭。
林識秋垂眸看了一眼許長夜手中之物,眼中的笑意更濃、
“看起來你還頗重禮數,我還以為你會空手來呢。”
“應有之義,林小......識秋你未免有些小看了我。”
林識秋抿了抿紅唇,笑嘻嘻道:“那我給你道歉。下次一定注意。”
她又對小丫鬟說道:“你這丫頭越發的不懂規矩了,怎麽能讓客人自己提著東西呢,還不快接過去。”
“是,小姐。”
仙桃接過了許長夜手中的禮物,隨即又衝他倆說道:“小姐,我把姑爺給你帶到了,後麵的事情我可就不管啦。”
說著,忙不迭地跑開了。
像是預料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果不其然,林識秋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越發的美不勝收。
她抬起手臂便要朝小丫鬟打下去,一邊打,嘴裏還嗔罵道:“沒規矩,什麽都敢說。”
可惜,這沒有動用絲毫靈力的一巴掌注定是要落空的。
小丫鬟早就遠遠地躲開了。
臨了,還不忘朝自家小姐比了一個鬼臉。
林識秋壓了壓情緒,這才對許長夜說道:“對不起啊,許大公子,這丫頭平常被我慣壞了,說話沒個顧忌。”
許長夜無奈地聳了聳肩,“算了,習慣了。”
被許長夜的反應逗得開心,林識秋又說道:“我爹一早就等著你的大駕了,咱們過去吧。”
“好。”
林識秋帶著許長夜來到一個清幽的院落裏。
裏麵種植的花草較之外麵有過之而無不及,儼然就是一片花園。
許長夜本以為對方至少會是在家族議事廳或者待客廳招待自己,沒想到來了這麽個地方。
這是什麽意思?!
許是看出了許長夜的疑惑,林識秋解釋道:“這是我爹自己的居所,一般隻有見相交多年的好友的時候才會選在這裏。”
言外之意就是,隻有親近、貼己之人才配來這裏。
許長夜恍然,笑道:“是我的榮幸。”
還沒進正廳,就清楚地聞到從裏麵飄出來的茶香。
若是深吸一口這氣味,足以讓人心曠神怡。
非同凡響。
進了正廳,一眼便看到主位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一身儒雅的氣質,打扮得像是一個讀書人。
正是林家家主,林落塵。
此時,對方正擺弄著桌子上一整套的玉石茶具。
兩個雕花玉石茶杯裏已經倒上了香茗。
氣味飄散,暗室生香。
“茶已斟滿,必有貴客到。長夜賢侄,來得妙啊。”
林落塵笑著站起身來,將許長夜迎到他的側位坐下。
林識秋下垂首相陪。
許長夜淡淡一笑,“林家主客氣了,按理說,您是長輩,我不該和你平起平坐的。”
“賢侄不必客套,來嚐嚐我沏的茶。我這個人平生就兩個愛好,一是花草,二是茶道...”
說著,他將茶盞推到了許長夜的身前。
後者也給足了他的麵子,端起茶盞來,一連品了三口,方才放下。
許長夜由衷稱讚道:“的確好茶,茶葉上佳,林家主手藝也是上佳。”
“是嘛,若是別人誇我,我隻當他是溜須拍馬,或者客套之詞,但經賢侄口中說出,我聽得高興。”
林落塵拈須一笑,看了看許長夜,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說道:“才發現,賢侄一直給我叫什麽林家家主啊,太見外了。我林家與許家是世交,我和自在也是互為知己。你既是許家小輩,以咱們的關係,稱呼我一聲世伯不為過。”
世伯?
許長夜不動聲色,但心裏的感覺卻有些複雜。
人家既然主動開口了,不管是出於禮節還是對人家的尊重,自己這聲世伯都該稱呼出口。
可是關鍵是他這個身份是捏造的啊。
去他麽的許家小輩。
自己好歹也算是從五千年前活到現在的活化石,那可應該是老古董。
雖然實際年齡不能這樣算,但輩分卻是實打實的。
許自在在他麵前都得自稱孫子,這麽長時間,他被稱“老祖宗”都習慣了。
現在要他給一個和許自在同輩的林家家主叫一聲世伯,怎麽想怎麽別扭。
一旦讓許自在知道,他口中的“老祖宗”給他同輩之人叫了世伯,他那老臉估計就沒臉見人了。
他斟酌道:“我隻是許家一個血脈疏遠的後輩,算不上出彩。初次見麵,還是叫林家主,以示尊敬為好。那世伯之說,日後再提也不遲。”
算不得出彩?
林落塵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裏罵一句小狐狸崽子,滿身的心眼。
他知道對方這是托辭,說白了,是不想稱呼自己一聲世伯,他也不便強求。
“那就隨賢侄吧。”
“不過。賢侄可知,我讓識秋把你邀請來,所謂何事?”
“呃,在下不知,還請林家主明示。”
林落塵神秘一笑,“事情有二,這其一嘛,自然就是因為近期祁州城內外發生的這些大事。”
“蒼雲嶺山匪盡數被誅滅、白家一眾高層死於非命,白家退出祁州城,這兩件事,賢侄怎麽看?”
許長夜心裏一動,表麵上麵無表情,裝作不知,說道:“或許,是他們得罪了什麽外來的強者,也或許正如坊間傳言那樣,有天人下凡,懲處那些惹得天怒人怨的歹人。”
林落塵哈哈一笑,明顯對許長夜的說法不屑一顧,他道:“這都是騙人的說辭,別人或許信,賢侄你也信?”
“林家主說的是,在下就實屬不知,那依林家主看,這事情真相是為何?”
“依我看,這兩件事看似沒有關聯,實則都是一回事,行凶者同出一家。剛才賢侄也說,坊間有傳聞,說什麽天人下凡,那賢侄可曾聽坊間傳言說,此兩件事,都是許、林兩家所為?”
這種傳言許長夜的確聽過,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一問三不知。
甭管你說什麽,我都是一句不知道。
“未曾聽聞。”
林落塵歎了口氣,說道:“天下熙攘,皆為利。這件事都應從受益的角度去看。就說白家,祁州城三大家族,白家倒了,那誰受益最大?是個人就看得出來,許、林兩家。這也是坊間謠傳的由來。的確,現在的局麵也很好地印證了這一點,你我兩家共分祁州城。”
“可是,想必賢侄也聽說了,我林家在拓展地盤的時候,並不積極,甚至有所克製。現在真要論起家族實力來,我林家遠遠不如許家嘍,賢侄可知,這是為何?”
許長夜沒想到林落塵會主動說這些。
事實上,他在聽許靈均姐弟說起林家近期行動時,也曾對此抱有疑惑。
他們明明有資格同許家角逐更多的地盤,為什麽要主動放棄掉到嘴的肥肉?
不合常理。
眼下既然對方主動提了出來,許長夜如實地搖頭:“在下還真不知......”
林落塵語重心長地說道:“因為慚愧,也因為害怕。”
許長夜驚訝道“為何慚愧?又為何害怕?”
不光是他,就連安靜坐在一旁,靜靜聆聽他倆對話的林識秋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近期來,她也對她父親一係列的迷之操作感到不解。
為何好好地放著壯大家族的機會不管不顧,反而要時時克製?
她曾經問過她父親,結果得到的隻是一副耐人尋味的表情。
林識秋怎麽也不會想到,她父親連她都不肯告訴的家族大事,竟然會選擇同一個實質上相當於第一次見麵的人交談。
林落塵笑了,笑的很開懷:“慚愧者,是因為無功豈能受祿,白家的退場可以說是那神秘的力量一手主導,與我林家毫不相幹。我林家再不齒,又豈能搶占人家的勝利果實?”
“至於害怕,就更簡單了,既然那神秘力量有能力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的殺掉所有的白家高層,就連白不凡那個老東西也沒能逃掉。這麽可怕的人,要滅掉我林家,還不是隨手的事?萬一真因為爭奪地盤太過激進惹惱了暗處的神秘力量,那我林家,會是個什麽下場?林家不敢賭,也賭不起。所以,地盤爭得少些無妨,有勝於無。賢侄你說,我做的可對?”
許長夜深深的點頭,第一次用鄭重的目光看著林落塵:“此乃大智也,林家主不愧是一代雄主。”
“狗屁的大智!”
林落塵嫌惡的擺了擺手,說道:“說到底還不是慫了,賢侄就別刻意美化我了。”
一句話,讓許長夜不知道該怎麽接口才好。
這位林家主,委實實誠了些。
換個角度說,也確實沒拿自己當外人。
“不過,說起來,在這件事上,該慫還是得慫。你說站在我的立場上,能不為家族計?那些隻顧悶頭擴張的人,才是十足的蠢貨,賢侄你認為呢?”
許長夜應和道:“的確如此。”
林落塵終於說到了正題,“那賢侄認為,你們那位許自在家主,是蠢貨嗎?”
一句話,像是一道閃電在房間裏劈開。
許長夜愣了,林識秋也愣了。
許長夜眼神變得有些複雜;而林識秋,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了一下,一瞬間,她突然明悟了些什麽。
林落塵繼續道:“我和許自在多年來,一直打著交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一身得有八百個心眼,我能想到的事,他能想不到?可是,許家擴張的速度,連我都被嚇到了,簡直恨不得把整個祁州城都吞掉。我的好賢侄啊,你現在明白我是什麽意思了吧。”
許長夜長舒了一口氣,最終還是點頭道:“大概是明白了。林家主是想說,我許家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擴張,是因為心裏有底,壓根不害怕那所謂的暗中力量不滿。換言之,林家主想表達的意思是,你懷疑這一切,根本就是我們許家做的,不存在暗中的力量。”
“哈哈哈,許家遇襲之事在三大家族中不是什麽秘密,而凶手是誰,我們都心照不宣。這邊許家剛剛遇襲;隨後,蒼雲嶺、白家,一個行凶者,一個幕後主使,都被滅了,這個結果但凡是了解點情況的人,都得把矛頭指向你們許家吧,我也是先把這一切假定成許家所為,然後再反推回去,得到的一係列推論,我自認為,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許長夜否認道:“你知道的,許家沒這個實力。”
林落塵目光銳利,步步緊逼道:“可是你有!”
“許長夜,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爹!”
驀然,林識秋站起身來,急切打斷了林落塵的話。
“你們兩個,話題到此為止,行嗎?”
看著平素溫婉的女兒,突然間發了脾氣,林落塵沒由來的一陣心虛。
“好好好,不說這個了。”
許長夜原本已經冷漠下去的眸光再度變得深沉。
裏麵是如星空一樣深邃,可能隱藏著諸多秘密,決不允許別人窺探。
林落塵換成一幅笑嗬嗬的表情,重新說道:“不知不覺,就說多了些,賢侄,咱們換個話題?”
“依林家主。”
“那好,賢侄。我們不妨說一說今日邀請你來的第二件事。”
說到這裏,林落塵突然認真了起來:“賢侄,我把這女兒托付給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