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了一個女兒
婚後在江莊住了五天,期間鄭廣武和王玲還有鄭春娥這邊的親戚們過去吃了頓飯。
王玲看著女兒和女婿就在一個小房間裏,自己的院子都沒有,到底是有點不太舒服,但看著女婿家裏的人這麽多還熱情,沒看著閨女有什麽受委屈的。
畢竟是和女婿過日子,也不是和他家裏人,等到回了黑龍村,女婿工作什麽的都在寬塚鎮,回來的時間不多的。
鄭梅沒帶著兒子和老公,自己過來了,仔仔細細問了春娥,玉林對你怎麽樣啊,婆婆公公沒多說什麽吧?
鄭春娥都一一答了,鄭梅看了看這屋子,“你倆得有個院子才行。”
鄭春娥喝著水,“沒事姑姑,在村裏那個不是蓋好了嗎。”
鄭梅一個拍手,“這怎麽能夠呢,你到時候回他家裏,總不能一直住在這裏吧。”
“再看看吧。”
現在鄭春娥是清楚的,沒錢啊。
鄭春娥轉過去話題,“小田跟著姑父呢?”
鄭梅的兒子,如今一歲了,叫林知田。
“嗯,我生了小田之後現在在這個廠子,都幹了半年多了,還不給我轉成正式工。”
她懷孕之後,火柴廠的工作就沒了,一個是火柴廠倒閉了,誰都想不到國營企業還有倒閉的時候,這麽大的廠子說沒就沒,說破產就破產。
現在林修的工作還在,但是聽著似乎要裁員呢,她和林修真是擔心的不得了。
“怎麽一直這樣?”
臨時工和正式工的工資少許多,鄭梅哼了聲,“要是不給我轉,我就去做生意去!”
鄭春娥一愣,“姑姑你這是已經打算好啦?”
鄭梅點點頭,“嗯,我準備賣奶,咱們大爺家的那個哥哥,在縣城開著店呢,我想著從他那裏進一些奶,來河西賣。”
“這,不好賣吧?”
鄭春娥有些擔心,鄭梅卻喝了口水,“小田才一歲,如果我以後一直沒有一個穩定的收入,你姑父也有可能被裁員,我得想辦法啊。”
“就算是再難,也得試試。”
鄭春娥抿了抿嘴,“那叔叔是賣的三鹿奶嗎?價格怎麽樣,好賣嗎?”
鄭梅搖搖頭,“我到時候走街串巷的賣,先試試。”
而且她和堂哥說好了,不管怎麽樣,自家人總不能坑自家人。
比其他的事情有保障。
李玉也來了,還帶著小閨女,小閨女叫鄭春英,已經四歲了,胖乎乎笑眯眯的,很可愛。
比她哥哥鄭慶天小時候看著好看許多,大眼睛黑溜溜的,很是討喜。
“姐姐,姐姐。”
鄭春英拿著糖跑進來,虎頭虎腦的,“哎,小英怎麽來啦?”
鄭春娥笑著把鄭春英給抱過來,鄭春英把糖給了鄭春娥,“姐姐,吃糖,娘說糖甜。”
鄭梅笑眯眯的捏了捏鄭春英的小臉,“好啊你小英,總想著春娥姐姐,不想著我?”
鄭春英的小胖手趕緊在口袋裏摸了摸,“姑姑,姑姑,你的。”
窗外,於家鄭家兩家人喝的正猛,鄭春英過來,應該就是吃飽了瞎轉悠。
“還挺熱鬧。”
鄭春娥抱著鄭春英,回過頭,鄭梅嘴角含笑,“結婚是不一樣,快些和玉林生個孩子,以後就沒事情惦記了。”
鄭春娥一下臉紅了,“還早呢。”
鄭春紅沒來,她小學還沒放假,而且江莊也這麽遠,她現在懷著孕,就不來了。
回到黑龍村,鄭春娥和於玉林的新房就在黑龍村村口,位置很好,出去就能上路。
五間屋,一間廚房,一間洗浴房,賊大的敞亮院子,地麵都是磚一塊一塊蔓開的,家裏就是開磚廠的,用磚方麵財大氣粗的厲害。
鄭春娥和於玉林在院子栽種了一棵石榴苗,寒冷的風並沒有吹散溫情。
鄭春娥從鄭廣武的女兒,變成了於玉林的妻子,身份變化最大的區別就是,她多了一個家。
隨著春意漸漸回暖,磚廠也開始了熱火朝天。
“廣武哥,真的謝謝,你放心,隻要我錢夠,絕對給你還回來!”
鄭廣武點點頭,看著這些年不知道第多少個沒錢買磚寫欠條的親戚,抬起手撓了撓頭。
王玲大概又要和他吵架了......
他開始幹磚廠,到現在也賺了些錢,不過很奇怪的是每到年末去算的時候,根本就沒多少。
拿出來一堆條子,才知道原來錢還在親戚們手裏。
現在磚價已經到了一塊一毛,最低也是九分五,成本雖然也上升了許多,但利潤依舊是大了。
比起來最開始才得幾厘的利潤,到現在起碼有一分五。
這些年鄭廣武也在寬塚鎮政府那邊有不少名頭了,沒別的,隻要交稅,要多少交多少。
寬塚鎮那邊就沒接觸過這麽好說話的私企,說開會,鄭廣武提著小包就去了。
要什麽有什麽。
因此鄭春娥和於玉林結婚的時候,不少寬塚鎮政府的都說,這好事,怎麽落在了於玉林身上啊!
加上土和煤的需要因為銷量的原因需要買更多,有些時候甚至鄭廣武都沒閑錢在手裏,隻能拿磚去抵煤錢。
還好大家都很好說話,畢竟做生意的,都相互理解。
鄭春娥在1998年夏天檢查出來懷孕了,這大喜事讓鄭家人都興奮的得不了。
今年也是慶軍高考的日子,已經十八歲的鄭慶軍比小時候高了許多許多,和他一塊長大的小花依舊那麽高。
“最後一個月,加把勁。”
慶軍向來懂事,學習成績也不差,是很有可能考上大學的。
他一周手裏就隻有兩塊錢,不過他可以拉著麥子去放在食堂,換菜票和飯票。
這樣也不用花錢了,鄭春娥每次給他錢的時候,他還會挺起胸膛,“我有呢,姐姐。”
鄭慶軍點點頭,他自行車後座上就放著一袋麥子,“姐放心,我會好好努力的。”
他囑咐鄭春娥,“姐姐有身子了一定注意點。”
鄭春娥笑了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沒事。”
因為鄭春娥和於玉林一個是老師,一個是鄉鎮政府工作人員,尤其於玉林管理的一部分工作就是附近村莊的計劃生育。
他們是隻能有一個孩子的。
等到鄭慶軍高考完了,直到出了成績,發了錄取通知書,是星台學院。
一直到八月,鄭春娥的肚子還沒顯懷,三個月的身孕,去孕檢的時候,是王玲陪著的。
“醫生,能看出來是男是女嗎?”
躺在**的鄭春娥忽然聽到這個,她心裏一突,就想坐起來。
“這個不說啊。”
醫生冷麵無情,“孩子很健康。”
王玲頓了頓,看了眼鄭春娥,鄭春娥對她搖搖頭,她就看著醫生,“是這樣啊醫生,我女兒和她丈夫不能多有孩子,要不然工作保不住,你幫忙看看,要是個女孩.......”
“娘!”
鄭春娥喊了聲,她忽然有些害怕,摸著肚子,“是女孩也沒事的,玉林家裏哥哥多,婆婆不會在意......”
“別鬧。”
王玲是個慈母,一直都是。
隻是鄭春娥沒想到,男女的事情上,娘會這麽堅持。
一如王玲當年因為超生了鄭慶軍,讓鄭廣武的老師工作丟了,這件事情,她記了許多年。
換成自己的女兒,她不希望女兒因為孩子的事情和女婿鬧的不愉快。
“真不說。”
醫生拒絕了請求,他看了眼鄭春娥,“生男生女都是緣。”
沒有關係,按照規定,就是不能說男女。
隻不過.......
“玉林,我想生下來。”
於玉林給鄭春娥端過來飯菜,“我沒有意見。”
“我覺得都行。”
鄭春娥緊張繃緊的情緒終於放鬆了下來,“嗯!”
1999年二月份,鄭春娥的孩子出生,是個六斤七兩的女孩。
鄭春娥沒覺得什麽,於玉林抱著女兒,笑的眼睛彎彎,婆婆和公公來醫院看了看,都笑嗬嗬的。
不過笑嗬嗬的,家裏還是窮。
鄭春娥在江莊坐月子,坐了差不多三個星期。
這三個星期,吃喝上麵鄭春娥和家裏人吃的一樣,不算好,也不算差。
但婆婆擔心鄭春娥弄髒了褥子,就把褥子都撤下了,弄了個舊的褥子放上,結果有時候鄭春娥的腳都直接接觸在了炕上。
王玲過去看到閨女這褥子,哪裏能忍的了。
把櫃子裏本來被鄭春娥婆婆收進去的褥子全弄了出來,給鄭春娥放在下麵。
“春娥,娘不逼你,但是你得清楚,你要是要這個閨女,你和玉林就沒兒子了。”
王玲語重心長,鄭春娥背靠著枕頭,“娘,你別再說這個了。”
她放下手裏的湯,“我和玉林都說好了,沒有兒子也行,都是我們的孩子!”
王玲看著鄭春娥,手指頭捏了捏,“你聽話。”
“咱也不是說不要這個孩子,你讓我,或者讓你姥姥幫你養著,也好啊。”
鄭春娥深深吸了口氣,旁邊吃飽喝足的小娃吧唧吧唧嘴,睡的很是安穩。
她很乖,吃飽就睡,睡了醒了吃飽也不哭鬧。
“不行。”
鄭春娥抱住自己的孩子,“娘,不行。”
王玲看著鄭春娥如此強硬,暫時沒多說什麽了。
三周過去鄭春娥就回了黑龍村,又養了十幾天,月子過去,她要去上班。
“乖。”
給孩子喂了奶,鄭春娥捏了捏喝飽了就困的閨女的小臉,“好好睡覺啊。”
於玉林送她去上班,小夫妻離開之後沒多久,王玲抱著外孫女,就上了去萬莊的三輪車。
“姐,真把孩子送到娘那邊啊?”
王家老三有些不忍心,讓孩子和娘分開,雖然是養在了娘這邊,可沒有母乳,能養活大嗎?
“送。”
王玲深吸了口氣,眼中隻剩下堅定。
她不能因為這個女兒的事情,壞了閨女和女婿的生活。
她勸了女兒好幾次,女兒不認,也不想,那就她來做。
路上顛簸,王家老三開的慢,正在去上班路上的鄭春娥忽然覺得不對。
“等等。”
“玉林,回去。”
於玉林回過頭,“怎麽了?”
“回去看看閨女!我娘今天不對!”
倆人趕緊回去,到了家,孩子沒了。
“去,去萬莊!”
“快點!”
鄭春娥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於玉林明白了情況,歎了口氣,開著摩托車帶著鄭春娥趕緊開去了萬莊。
直到快到萬莊村口,兩夥人才碰上。
“娘!”
王玲聽到了鄭春娥的聲音,回過頭就看到閨女和女婿騎著摩托車來了。
“這孩子怎麽來了!”
王家老三趕緊把車停下,鄭春娥追上,看到了娘,看到了女兒,眼淚直接掉了下來。
“娘,真的要這樣嗎?”
王玲低著頭,“你來了,那就一塊送過去吧,你姥姥那邊有空,她能養。”
鄭春娥紅著眼睛,“娘,你就想讓我生個兒子是吧?”
“好,我生,我生!”
她抱過來女兒,“我自己去。”
於玉林躊躇了許久,還是跟著鄭春娥,進了萬莊。
“沒事,孩子在這裏,能養活。”
姥姥哄著懷裏的娃娃,娃娃啃著手指頭,睡的舒服。
“姥姥,我今天和她住一晚上。”
“娘,你們先走吧。”
王玲看著閨女,讓玉林帶著鄭春娥和孩子去了屋子裏,放在**,自己拉著娘過來。
“娘,你晚上好好和春娥說說,沒有兒子不行的。”
老太太回過頭看了眼屋裏,“也不是不要,隻是不給孩子上戶口,沒事的。”
“春娥不覺得。”
王玲歎了口氣,“你再說說。”
王玲帶孩子過來,她的東西也都拿過來了。
於玉林看著鄭春娥,“不行就把孩子帶走。”
鄭春娥擦了擦眼淚,搖搖頭,“娘不會放棄的,你看,姥姥也覺得這樣對。”
她摸了摸女兒的臉,“我改變不了什麽,什麽都改變不了。”
“我們再生個兒子吧,生了,我就能把她接回去。”
於玉林頓了頓,“她就不上我們戶口了嗎?”
鄭春娥咬牙,“不知道.......”
他們都走了,鄭春娥在這裏住了兩天,請了兩天的假。
從她的情竇初開,事情總橫在她的麵前,她拗不過,很拗不過.......
娘無時無刻不在說服她,不斷,不斷的,說服她。
重男輕女,她想過如果是婆婆說不要,她無論如何都要反抗,必須帶著自己的孩子。
可是.....說這話的,是娘,是爹,是自己家裏人。
無力的觸感從她指尖傳到了心髒,鈍重感讓她似乎顛倒。
“春娥。”
姥姥走進來了。
鄭春娥趕緊擦了下她的眼淚,“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