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誰
FN的新品發布會終於如期舉行。
唐逸珅大半個月幾乎連軸轉的生活，終於是告了一個段落。
發布會結束那天中午他就急匆匆回了家，結果房門那一刹那，卻發現客廳中央站了個和沈嫣差不多年紀的陌生女人。
那女人明顯也被他嚇一跳，得瑟了一下，手裏的水杯差點兒沒翻地上。
唐逸珅看著她皺眉，還沒等開口對方已經做了自我介紹，“唐……唐總。您好，我是沈嫣同學，夏冬菊！”
“你就是夏冬菊？！”唐逸珅犀利的眸光緩和了不少，“常聽沈嫣提起你。”說著淡淡一笑，主動朝她伸出手。
夏冬菊一怔，急忙和唐逸珅握了握手，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唐總，您回來的正好，沈嫣前天淋雨發了高燒……”
“她病了？！”唐逸珅眉峰一凜。
“是，都燒了一天一宿了。吃了感冒藥也不管用。”夏冬菊露出幾分擔憂又無奈的表情，“我說給您打電話她不讓，要送她去醫院，她死活又不願意。”
這怎麽人不在眼皮底下看著就出狀況！
唐逸珅和夏冬菊點點頭，“我這就帶她去醫院，今天可能要招待不周了。”
“您客氣了，她半個小時前剛吃過退燒藥，現在該吃羅紅黴素，藥就在床頭櫃上。”夏冬菊囑咐著，把水杯交給唐逸珅，從沙發上拎起了自己的包兒背在身上，“那我就先告辭了唐總。剛好我下午還有點業務要跑。”
沈嫣從昨天早上燒到現在，人已經有些迷迷糊糊的了。這會兒正窩在枕被淩亂的大**，一動不動。
唐逸珅重新倒了杯熱水端上樓，看著**的人忍不住皺眉。
“嫣兒……”他叫了她一聲，人沒反應。
“起來吃藥了，乖。”他把水杯放到一邊，連人帶被一起抱在懷裏。
沈嫣忽然間被晃動，大概是不舒服，下意識抬胳膊輪了起來。
後麵正好是唐逸珅的臉。他抱著她不好躲閃，隻好閉上眼睛實實惠惠挨了這一下。巴掌聲響亮，倒不怎麽疼。
“你是故意的吧！”唐逸珅磨了磨牙，最後也隻是歎息輕笑。算這次，他這輩子就被人打過兩次臉，全都是沈嫣傑作。“看在你生病的份上，饒了你這次！”
話音落下時，沈嫣哼哼唧唧的聲音就響起，“冬菊，晚上去吃麻辣燙好不好？”
“人都這樣了，吃什麽麻辣燙！”唐逸珅輕哼，“你同學剛剛回去了。”
“回去了？別回去啊，在陪我住兩天嘛。反正老男人不在家，多好啊……”
老男人……老男人！
唐逸珅頓時黑掉一整張臉，“沈嫣，老男人是誰？”
“老男人就是那個又老又討厭脾氣又壞的……咳咳……”她沒說完就開始劇烈咳嗽，可不用問也知道她後麵要說誰！
得，他又老又討厭，脾氣又壞。
他現在不和她一般見識，等回頭她病好了的。看不收拾死她！
唐逸珅咬牙切齒地扣出兩粒消炎藥，塞進她嘴裏時卻無比的小心翼翼，然後又把水杯送到她唇邊，“張嘴，喝口水把藥咽下去。”
沈嫣這次倒是聽話，可張開嘴沒喝水，直接把剛那兩粒藥吐進了水杯裏。完了還吧唧吧唧嘴，“爸，你又把骨頭燒糊了，又硬又苦的，好難吃！”
完了，這丫頭是燒糊塗了！
唐逸珅趕緊掏出手機給醫院打了電話，趁著救護車沒來又從衣櫃裏翻出套衣服來，手忙腳亂地就給沈嫣套在睡裙外麵。
救護車來得很快。
到了醫院一通抽血檢查，幸好隻是普通的呼吸道感染，沒有燒出肺炎或者其他並發症。
中間折騰的時候沈嫣人醒了一陣兒，可意識仍舊是模模糊糊的。發現自己在醫院就開始鬧情緒，死抱住唐逸珅脖子不配合治療，“我要回家，我討厭醫院……我要回家……”說著說著竟然‘嗚嗚’哭了起來，嘟嘟囔囔地嘴裏還說著些什麽。
唐逸珅聽不太清楚，隻隱約聽見她喊爸爸媽媽，還有醫藥費什麽的。攪得他心裏一陣煩悶難過。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乖……嫣兒乖……”他衝著建議注射鎮靜劑的醫生搖了搖頭，然後就那麽抱著沈嫣，輕拍著後背一直低聲哄著，直到她體力透支昏昏沉沉地睡過去，才進行下一項檢查。
到底是年輕，免疫力強。等到兩瓶水都掛完，燒已經徹底退了，人也睡得安安穩穩。
沈嫣是消停了，這一天卻給唐逸珅折騰個夠嗆。
坐在病床邊抬頭看一眼，發現窗外天都已經黑了。然後他這才想起來，自己除了昨晚招待酒會上喝了兩杯紅酒，到現在還水米沒進呢。
這會兒安靜下來後反勁兒，還真有點兒又饑又渴的感覺。
沈嫣一時半會兒的醒不過來，他起身去外麵給江秘書打了電話，叫她從辦公室休息間的衣櫃裏收拾兩件換洗的衣服，再打包兩份粥一起送過來。
掛斷電話他又點根煙吸了半截，才轉身回病房。
吸煙區就在樓梯旁邊。
唐逸珅推門出來的時候，正好和一個剛上樓拐過來的中年女大夫走了個頂頭碰，差點兒沒撞上。
那女大夫看著他怔了怔，神情不是特別好。
唐逸珅以為對方是被自己驚嚇到了，也沒在意。點頭說了聲“抱歉”，便繞過她大步回了病房。
沈嫣燒退了這一宿睡得不錯，第二天醒來幾乎好了一大半。
她是從心裏往外討厭醫院的，可拗不過唐逸珅，不得不留院觀察幾天。
兩人在醫院大眼瞪小眼坐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時唐逸珅接了助理的電話，說有份緊急文件需要他批示。
臨走之前他不放心沈嫣，點著她腦袋半是威脅半是囑咐，“你給我老老實實在病**待著！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
“你放心忙你好了！工作要緊，別耽誤正事。”沈嫣笑得那叫一臉善解人意，可等唐逸珅前腳離開醫院不到五分鍾，她直接被子一掀，生龍活虎地跳下了床。
這鬼地方她可不願意呆，先出去蹦躂一圈兒散散心再說。
背著唐逸珅私自離開醫院回家，沈嫣膽子還沒這麽大。所以她頂多也就是在醫院周圍四處晃悠。
大門外不少擺攤兒做生意的。
隻是沈嫣來的匆忙，這會兒錢包手機什麽都不在身上。
烤地瓜攤兒前麵站了半天，饞的她直流口水，最後隻能在攤主詭異的眼神裏灰溜溜地轉身走了。
內科樓後麵有個小涼亭，沈嫣逛遊夠了就在那裏坐下來，無聊地盯著來來回回的人查數。
數到第一百二十的時候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喊“嫂子”，聽甜美的一個女聲。她以為是叫別人的就沒在意。
結果那聲音越來越近，還有點兒耳熟。
沈嫣這才覺著不對勁兒，剛扭頭就看見喬永佳大大的笑臉近在咫尺，嚇得她差點兒從長凳上翻下去。
喬永佳趕緊伸手扶她，然後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嫂子，嚇到你了！”
沈嫣被她那聲‘嫂子’雷出來一身雞皮疙瘩，“喬小姐……真巧啊！”說完才發現她穿了一身白大褂，“你在這兒上班？”她明明記得她要出國深造的啊。
“不是。”喬永佳搖了搖頭，“我是和我老爹一起過來參觀交流的。”
“哦。”沈嫣點點頭，正要找個借口回病房，便被一個略微熟悉的中年女性聲音搶在了自己前麵……
“永佳，正好家銘也在。叫上喬院長，中午一起吃頓飯吧！”
沈嫣眼皮一突，某些不好的記憶嗖地一下鑽進腦海……
“沈小姐，家銘是要做大事的人。你看看你，除了長相之外，哪裏配得上他！”
“家銘馬上要出國了，你要是還有點廉恥的話，就別在纏著他！滾得遠遠的。”
她吸了口，扭過頭看著那個穿著白大衣逐漸走進的中年女人一咧嘴，笑得明媚燦爛，“林醫生，真是……”格外的“巧啊！”
沈嫣就知道她和醫院這地方犯衝，甚至是和它挨著邊兒，十回裏都會有九次遇不見好事。果然這次也沒例外了，不願意看誰來誰！
她記得陸家銘母親不是在胸科醫院麽，怎麽跑這兒來了。難道也是來參觀交流？
這可真夠晦氣的！
陸母在看見沈嫣的那一刻臉色僵了僵，不過倒是沒什麽意外。
她現在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兼管住院處。VIP病房平時很少有患者入住，進來一個人多少有些紮眼。再加上她昨天又撞見了唐逸珅。所以想不知道昨天入院的，就是迷得她兒子神魂顛倒的狐狸精沈嫣，都難。
其實人都有這種心理，對於自己不待見的人都希望他過的不如你，甚至是永遠把他牢牢踩在腳下不得翻身。
陸母從心眼兒裏瞧不起沈嫣，覺著她配不上自己兒子。但人家轉身就抱上了唐逸珅這麽棵更粗更精貴的大樹，而且一抱就是三年！別管兩人是怎麽在一起的，都讓她有種被扇了一耳光的感覺。
所以，沈嫣不願意見到她沒錯，陸家銘母親同樣也是不願意見到沈嫣。
而這些彎彎繞繞的關係，喬大小姐似乎並沒留意。聽見沈嫣和陸母打招呼，還驚喜地“呀”了一聲，“嫂子，原來你和我表姑認識啊！”
這下沈嫣更加外焦裏嫩了。
陸家銘母親竟然是喬永佳表姑？！這信息量是不是驚人了點兒！
怪不得人家一直瞧不起她，覺著自己配不上她兒子，更不配做陸家的兒媳婦兒呢！
大三上學期的時候，她去過陸家銘家裏一次。當時光看著陸家所在小區那價值千金的地段和屋子裏的裝修擺設，就夠震驚了。
想不到，他們家和N城赫赫有名的喬家是親戚。
從前她一直以為歐陽曼應該是陸母心目中門當戶對的兒媳婦，現在看來，誰高攀誰還真就不好說了呢！
沈嫣腦袋裏胡思亂想的功夫，陸母已經走到了涼亭裏。那目不斜視的樣子，完全就是當她不存在。她衝著喬永佳很是慈愛地一笑，“永佳，去吃飯吧。下午不是還有個研討會要開。”
沈嫣咧嘴一笑，倒是不當回事。
她第一次正式上門見男方家長，陸母連拖鞋都沒拿，直接扔了雙鞋套給她。那時候她臉皮薄，鼻子發酸差點兒就哭著掉頭跑了。
現在麽……她早就被各種現實操練得刀槍不入了，這點兒冷眼算什麽。
喬永佳好像終於感覺出這兩個女人之間的不尋常，“哦”了一聲點點頭，想要走卻又這麽把沈嫣扔下不太好，客氣道：“嫂子，你吃飯了沒？一起去吧！”
她要是一起去了估計陸家那娘倆兒都得胃疼。沈嫣剛想說不用了，陸母已經臉色嚴厲地催促出聲……
“永佳，快點走吧。你不是吵著要見家銘麽！”邊說著，人已經率先往長廊那邊拐了去。
“你快去吃飯吧！我等唐逸珅一起吃！”沈嫣看著喬永佳為難的表情笑了笑，起身返回了住院處。
唐逸珅趕在午飯的時候回到了醫院。
一手提溜著兩盒外賣，推門進去就看見沈嫣半靠在**望著窗外發呆，眉眼彎彎的整個人都染了濃重的笑意。
看得他都跟著心情輕鬆起來，“做夢撿錢了？這麽高興！”
沈嫣扭頭看他，張嘴就問，“大爺，你給我買飯沒？我都餓死了！”
唐逸珅“嗤”地一聲就樂了，把外賣口袋放桌子上，嘲笑她，“你說我要是沒想著給你帶飯你怎麽辦？就不會自己買點兒吃的先墊墊。”
她兩手一攤，“我沒錢！”
“所以才外麵轉了一圈兒又老老實實回來了？”
沈嫣忍不住驚訝，“唐逸珅，你在我身上裝遠紅外遙控了是不是！”
“那麽高科技的東西，用在你身上簡直浪費！”唐逸珅哼了一聲，“我剛在樓下飯店買東西的時候正好碰到喬永佳，她說遇見你了。”
“哦。”沈嫣訥訥地應一聲，一麵觀察著唐逸珅的表情，一麵小心翼翼地開了口，“那個……我還碰見陸家銘他母親了！”
唐逸珅“嗯”了一聲，倒是沒什麽反應。
沈嫣大眼睛嘰裏咕嚕地轉了兩圈兒，還是沒忍住好奇，“我剛剛才知道，陸家銘母親竟然是喬永佳表姑，你知道不？”
“不知道。”唐逸珅說著已經在桌子上擺了一溜，起開一盒粥衝她找找手，“吃午飯了，乖。”
這語氣架勢，怎麽像是招呼小狗一樣！
沈嫣皺眉，隨後還是屁顛顛兒地過去了。難得她生病被唐大少爺親自伺候一回，可不敢不識好歹。
然後她這邊剛喝了口粥，就聽見唐逸珅開口說道：“喬家在N城四五代人經營，旁枝末節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有的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陸家和喬家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咯！”
“喬永佳和喬永誠不是嫡親的堂兄妹。永誠那一支才是真正的嫡係，隻不過兩家走得親近些而已。”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來以前沈嫣似乎提起過，陸家銘母親很不待見她，“她是不是為難你了？”
“沒有。”沈嫣笑著搖搖頭，“單純八卦一下而已！”說完低下頭開始歡快地喝粥。
陸家銘他媽沒為難她，不過就是無視而已。
不過她想想心情就夠爽的。
唐逸珅那大爺當然不會把一般人放在眼裏，可既然和喬家能搭上親戚，那也算是這個圈子裏了。
她和陸家銘談戀愛的時候雖然陸家不同意，但也幾乎人盡皆知了。分手不到3個月就和唐逸珅混到了一塊兒，而且唐大少爺還高調的帶著她四處招搖。
這世界沒不透八卦的牆，估摸著陸家銘母親就算不成那個圈子的笑話，心裏也夠不自在的。
那時候她說她想進陸家的門兒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現在她是真成了癩蛤蟆了！
白天鵝有毛用，在好看被人拔了毛下鍋一煮也就那麽回事兒了。還是癩蛤蟆管用，趴腳麵上不咬人也能膈應死她！
沈嫣住院的時候一起開了5天的藥。
又掛了兩天的藥，剩下那兩天說什麽也不在醫院待著了。
唐逸珅問了大夫，說回家掛也一樣，便領著人回家。
哪好不如家好，雖然這家不算是她的，可也比醫院強！
沈嫣進了家就開始四處撒歡，一會兒廚房裏鼓搗鼓搗做樣兒點心，一會兒休閑室裏又看碟又打遊戲。
唐逸珅知道她這兩天在醫院裏鬱悶的眼睛都藍了，也就由著她折騰沒管。直到晚上將近十點的時候，才提溜著人去浴室。然後洗幹淨了扔上床。
第二天上午唐逸珅比沈嫣先醒來。
他先去衝了個澡，出來之後她仍舊豬一樣睡得無知無覺。而且整個人都翻滾到這邊，霸占了他的位置。
唐逸珅看著她那副睡相嗤笑一聲坐到了床邊，伸出手捏住她的腳踝，然後握住她整隻腳掌把玩起來。
沈嫣的腳很小，而且形狀很漂亮，完全可以去當模特。唐逸珅攤平了手掌比較一下，大概就比他的手大了一點。又量了一下她的腳踝，中指和拇指並攏之後竟然還餘出來一圈兒。
他記憶裏沈嫣一直都是這麽瘦的。
每天三頓正餐外加零食，吃的不少就是不見胖。
他看著她玲瓏的曲線心裏一陣發熱，忍不住傾身吻住了她。
沈嫣最後到底是被唐逸珅揉弄醒了。
臉上濕濕黏黏的全是他的口水印兒，她難受地哼唧了一聲，本能的就被往後躲。嘴裏不滿地哼唧，“大清早的你幹什麽！”
唐逸珅聞言輕笑，“現在是中午！”說著又是一串濕漉漉的吻落在她白嫩的臉蛋兒上。
沈嫣躲不開，隻好任他為所欲為。
唐逸珅和她磨蹭了一會兒，靜靜抱著她不動了，“餓麽？”
“你餓了？”
唐逸珅“嗯”了一聲，“中午吃冬瓜排骨湯。”
沈嫣歎息著說聲“好”，推開他穿衣服下床，開始去廚房忙活。
上好的粳米燜出來鬆鬆軟軟的。
除了唐逸珅點名要的冬瓜排骨湯，沈嫣又炒了一葷一素，拌了新鮮的藕片。
吃飯的時候她時不時觀察著他的臉色，見唐大少爺心情值一直滿格，便有些吞吞吐吐地開了口，“那個……我過兩天想回趟家裏……”
唐逸珅夾菜的動作一頓，“什麽時候？”
“下周一行麽？”
他忽然想起沈嫣前兩天高燒昏迷時，在自己懷裏嚶嚶啜泣著喊爸爸媽媽的情景，不由恍惚了一下。
可沈嫣卻因為他這短暫的皺眉緊張了起來，怕他不答應趕緊說道：“我好久沒陪我爸過中秋了，我還想給我掃掃墓……我……”
“你待到國慶之後再回來吧！”
“啊？”沈嫣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正好有些事也要處理一下，得國慶之後能回來。”
“哦！”沈嫣點點頭，暈暈乎乎有種天上掉餡餅兒的感覺。
唐逸珅看著她表情有些好笑，夾了塊排骨扔進她碗裏，“你以後想回去就隨時回去，反正就一個半小時的路程。我又沒拿籠子關著你！”
這次沈嫣沒吭聲，低下頭默默地往嘴裏扒了兩口飯……他是沒拿籠子關著他，她隻是被他攥著線的風箏，怎麽飛也飛不出他手掌心去！
沈嫣上一次回家還是在今年春節。
沈父因為那場車禍大傷了元氣，再加上腸癌手術後放化療，看上去比同齡人蒼老許多。
不過精神狀態倒是很不錯，照顧自己的生活不成問題。
唐逸珅對待自己人一向很大方，尤其是自己的女人。三年前沈父剛出院的時候，他帶著沈嫣去A市已經落成的某高檔小區轉悠了一圈兒，讓她挑一間喜歡的給父親，方便養病。
可這一筆來路不明的巨額財產，沈嫣瘋了才會接受。
她最後隻是把姑姑家樓上那一戶偷偷買了下來，這樣多少也方便照應。對外隻說房子是租的。
之後又按照小言裏寫的套路，編了個十分狗血的理由，說學校給自己推薦了一份工作，和唐逸珅一起回了N城。
半路趕上高速車禍堵車，沈嫣早上出門到家已經中午。
沈父正準備下掛麵吃午飯。走兩步還沒進廚房聽見大門鎖那裏有響動，看見拎著大包小包的蹭了進來的竟然是寶貝女兒。
趕緊過去接她手裏的東西，“又買這麽多！你回來怎麽沒打個電話！”
“我自己能行！”沈嫣躲開父親往前蹌兩步給東西放到了茶幾上，回頭衝自己爹一咧嘴，“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麽！怎麽樣，驚喜不！”
沈父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女兒幾次，豈止是驚喜，簡直是嘴都樂開了花。
“吃飯了沒？”
“沒。”沈嫣搖頭，“你呢？”
“正準備下點兒掛麵吃。”
沈嫣立刻皺起了眉，“太沒營養了！午飯不能糊弄的！”說著過去挽住父親的胳膊，半推半拽的給人弄出了門，“走走走，我請你吃大餐去！”
所謂的大餐其實也不過是在樓下的小飯店裏吃了頓便飯。
沈父點了兩樣菜都是女兒喜歡的口味，最後還是沈嫣拿過一張紙的簡易菜譜，要了兩份葷菜，和一大碗據說店裏招牌的湯。
等服務員轉身走了，沈父忍不住歎氣，“小嫣，點那麽多吃不了浪費的！”
“可以打包嘛！又不是扔掉不要了。”
“吃什麽不一樣，都能填飽肚子。我一個老頭子在家沒什麽花銷，能省就幫你省點兒。你一年到頭在外麵連個假期也沒幾天，掙錢不容易。別太辛苦自己了！”
沈嫣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了。
她想告訴父親，其實她有能力領他去更好的地方，卻根本說不出口。因為所有的一切都來的難以啟齒。
她忽然覺著自己是那樣的肮髒可恥，她現在的生活近乎奢侈，可父親還在為了不讓她太過辛苦，省那十幾塊錢甚至幾塊錢克扣自己。
她辛苦什麽？！
她其實一點都不辛苦。她比那些每日奔波看人眼色，卻仍舊經濟拮據的人強過不知道多少倍！
唐逸珅的確手段強硬，但捫心自問她也有自甘墮落。這種安逸享受，說一點也不貪戀太過虛偽。
他說的沒錯，如果真的那麽品德高尚，她當初為什麽不選擇賣腎！
吃完午飯，沈嫣拉著父親去了街裏買了新床單和枕套，回來後裏裏外外把家裏打掃了一遍。
晚飯是在姑姑家吃的，沈姑父特意去菜場買了新鮮的活魚和蔬菜，燒了整整一桌子她愛吃的菜。
晚上，沈嫣躺在**扒拉著手機算了一下。今年的中秋距離國慶還有一個多星期，唐逸珅批準她國慶長假之後再回去，也就是說她能在家裏呆小半個月。
中秋過後沈嫣領著父親去醫院裏做了次全麵複查。
父女倆從醫院出來，正站在路口打車的時候，一輛N城拍照的四個圈兒緩緩朝兩人靠了過來。
起初以為是問路的，沒太在意。直到車窗搖下，陸家銘露出半張笑臉，衝著她無限歡喜地喊了一聲，“小嫣！”
沈嫣怔住，隨後驚訝地脫口而出，“怎麽是你？！”
“我來這邊談點業務。剛剛看著這邊的人像你，沒想到還真是！”說著直接推門下了車，十分謙恭禮貌地衝著她旁邊的沈父說道：“伯父好！我是沈嫣朋友。”
“你好你好！”沈父笑嗬嗬地點點頭，對這個帥氣懂禮的小夥子感觀不錯。
他當年隻知道女兒在學校裏處了個男朋友，並不知道這個人具體是誰。
其實沈嫣大二那年端午節，陸家銘曾經死皮賴臉地跟她來過一次A市，說是要上門見見未來嶽父嶽母。但可惜，沈家在鄉下的一個本家爺爺去世，沈父沈母去吊唁了。得燒完頭七才能回來。
於是那個陸家銘和沈嫣在A市玩兒了三天之後，又一起返回了學校。
不過此刻，沈嫣倒真是無比的慶幸父親和陸家銘兩個人不認識。
“小嫣……”陸家銘抬頭看了眼醫院的大門，“你生病了？還是伯父不舒服？”
“沒什麽。”沈嫣笑了笑，神情生疏冷淡。
陸家銘心裏一痛，卻仍是毫無破綻地笑著，“你要去哪裏？我送你吧！”
“不用了。”沈嫣想都沒想直接拒絕，然後連個正眼也沒給他，拉著父親直接上了旁邊排隊等客的出租車。
結果到了家就被沈父埋怨了一通，“小嫣，你剛才也太沒禮貌了。”
“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你幹嗎那麽急著拒絕。不願意好歹也說聲‘謝謝’啊。”
“這小夥子是你同事？長得一表人才的，就是不知道你……”
“爸！”沈嫣被刺中痛處，終於不耐煩了，“你還有完沒完了！”說完覺著語氣太強硬，歎了口氣抱著父親胳膊開始撒嬌，“我這好不容易才回來陪你一次，說那些不相幹的做什麽。我還得多陪你幾年呢，你就這麽急著往外攆我啊！”
“你個傻丫頭，也老大不小了！我這**體不知道能支持到哪天，就想著能早點看你嫁人有個依靠。”
“可嫁了人就有依靠了？”沈嫣反問，一陣悵然，“我靠自己也是一樣的。”為了打消父親的念頭，想想又補充一句，“人家有女朋友了，而且家世太好，咱們高攀不起。”
“也是。”沈父對這句話倒是讚同，“齊大非偶啊……過日子還得門當戶對，平平靜靜才是福啊。”
“嗯，可不是。”沈嫣點點頭，心裏卻是無限唏噓……平平靜靜，唐逸珅不肯放手，她哪裏會有正常平靜正常的日子。
就怕等他膩歪的時候，她也人老珠黃韶華不再，隻能找個二婚光頭的中年男人。那樣還不如抱養個孩子，自己度過殘生呢！
第二天早上，沈嫣被枕頭下麵的手機吵醒。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以為自己還是在N城的公寓裏，聽見聽筒裏是個男聲下意識就脫口而出，“唐逸珅你加班通宵不睡也不讓人睡覺！”
窒息般的沉默。兩秒鍾後，那邊的人艱難地吸了口氣，“小嫣，是我。”
“陸家銘？！”沈嫣激靈一下就清醒了過來，“你怎麽有我電話號碼？”
“我和你們班同學要的。”
沈嫣扶額歎氣。上次同學會，她的確和幾個當年關係還不錯的同學互換了電話號碼。隻不過除了夏冬菊，其他同學一直沒聯係罷了。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陸家銘語氣裏帶了些小心翼翼。
“沒什麽。”沈嫣明顯回答地客氣而敷衍，“你有什麽事麽？”
“我今天上午沒什麽事情，想四處逛一逛，能不能找你這個本地人做個向導？”
“抱歉，我沒時間。”她說著就要切斷電話。
“沈嫣，等等！”陸家銘情急喊了一聲，“我明天就回N城了，一起吃頓飯行麽？”
“陸家銘……”她剛要拒絕，又被他打斷。
“上次我們一起吃的那家麵，我還想再吃一次。可時間久我實在記不太清楚，找不到地方了，你再領我去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你找到地方也沒有用了！”沈嫣的聲音忽然清冷而疏離，“那裏拆遷，早就麵目全非了。我們兩個也是一樣，該變的早就變了。”
“沈嫣……”
“陸家銘，你以後別給我打電話也別聯係我了，大街上碰見了就當誰也不認識誰。就這樣吧！”話音落下時，通話也被利落地切斷。
然後沈嫣盯著漸漸黑暗的屏幕猶覺不夠，又翻出剛才通話記錄裏那條號碼，加入了拒絕往來黑名單。
不管當年是因為什麽，他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拋棄了她，這是事實。
現在……不管陸家銘是舊情難忘也好，心存悔意也好。說實在的，她真心都不需要！
這通電話倒是沒讓沈嫣的心情受什麽影響。
不過覺是沒辦法繼續睡了，幹脆起床熬了粥，又從冰箱裏拿出小黃瓜拌了開胃的小菜。
吃完早飯又和父親一起買了鮮花水果，去郊區的墓園拜祭了母親。
十多天的長假轉眼就過去。
沈父怕女兒趕上十一返程**，提前一天就給人攆了回去。可情況照樣沒輕鬆哪去，折騰到Ｎ城已經中午。
某些事情上沈嫣還是了解唐逸珅的。他說給她放假到十一結束，那麽他也絕對不會提前回來。左右就她自己一個人，幹脆下車後就直接找了家餐館墊了一口。
結果到家就被嚇了一跳。
客廳裏電視開著，杯盤狼藉垃圾滿地，說被打劫了不形象，倒是像廢品收購站。
再往沙發上一看，唐逸珅衣衫淩亂地躺在那兒，一手拎個空酒瓶子，睡得和頭豬差不多。
“要命！”沈嫣在原地杵了一會兒，然後狠狠瞪了睡夢中的老男人一眼，穿過客廳的一片狼藉去了樓上。
臥室的情況更糟糕。
窗簾沒拉開，屋子裏暗沉沉的。被子落在地上，旁邊是一溜煙灰。轉身衣帽間裏看一圈兒，櫃門大敞四開，衣服裏一半外一半的堆了一地。
家裏搞成這樣，這老男人是作死的節奏麽！
沈嫣氣不打一處來，可下一秒卻又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癟了下去。
算了，反正又不是她的家。他願意怎麽禍害就怎麽禍害去吧！人家花大價錢養著她這麽個多功能全職保姆，當然得時時刻刻可著勁兒的使喚了。
歎了口氣，她把手裏的東西放到邊上，彎腰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開始認命地當她的老媽子。
這屋子裏裏外外都被唐逸珅禍害個遍。
沈嫣邊規整著東西邊在心裏招呼他各種親戚，等到差不多收拾出點模樣的時候，她已經累的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打掃到樓下的時候，唐逸珅終於被聲音吵醒了。
他睜開眼，視線還沒完全清晰前，就看見有個纖細的身影彎腰低頭跪在離他不遠的地板上，正專注地鼓弄著什麽。
“嫣兒……”他嘶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卻沒發出多大聲音，翻身坐起來忘記手裏還有個酒瓶子，“乓啷”一聲磕到茶幾上嚇了他自己一跳。
沈嫣正累得各種煩躁，聽見動靜兒抬頭，看見他仍舊睡眼朦朧的樣子哼了一聲，“睡醒了？”
“嗯。”唐逸珅把酒瓶子扔到茶幾上，摸了把臉，“你怎麽提前回來了？我以為你得在家裏待到7號之後。”
“7號之後……”沈嫣沒好氣兒地嗤了一聲，“待到7號之後估計我就得去垃圾堆了翻你！”說著拎著抹布起身在客體裏虛指了一圈兒，“你看看你看看，這屋子裏讓你弄的！唐逸珅，我原來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她想說邋遢，可忍了忍，到底沒把後麵的話說出來。
“什麽？”唐逸珅看著她眉一挑，笑了出來。他忽然發現，沈嫣剛才那副氣呼呼的架勢，像足了離家數日的妻子，歸來後數落一個不懂持家的丈夫時的模樣。
“嫣兒你發現我什麽了？怎麽不說了？”
“你自己合計！”她翻個白眼兒，轉身去了廚房。
唐逸珅卻像個尾巴一樣跟了過去，往廚房門框上一靠，配上他現在的造型，痞氣十足。
“其實你剛才想說我邋遢是不是！”
“你說是就是！”沈嫣懶得看他，把桌子上的髒盤子髒碗一個個撿到水池裏擰開了水龍頭。洗了兩下還是沒忍住抱怨，“唐逸珅，這屋子裏都快被你禍害成垃圾場了，我真心好奇你是怎麽做到的！就不能隨手收拾一下麽！”
唐逸珅“嗬嗬”笑了出來，“你幾點回來的？”
“中午。”
“吃飯了麽？”
沈嫣回頭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還以為他是看自己忙活這麽累難得的發善心了關心關心。剛想說吃過了，就見唐大少爺白牙一晃……
“我餓了，你隨便做點什麽吧，越快越好。我洗個澡下來就吃。”說完轉身就走，留下下沈嫣一個人站在那裏嘴開開合合地，咬牙切齒地低聲罵道：“唐逸珅，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