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過去

那天唐逸珅離開酒店後,她一個人在房間裏一直挨到天亮才離開。沈爸爸當天有手術,定在上午9點。

手術進行了整整三個小時,醫生出來時告訴她說:手術很成功,隻要安心療養,基本不會再出什麽問題。

而那個黃總是個很守信用的人。這邊她剛剛把父親安置好離開監護病房,手機便接收到了銀行的提示短信。

剩下的五萬塊錢打進了她那天留下的賬戶上,一分不少。

那一刻,她靠著醫院走廊冰冷的牆壁,長長籲了口氣。這次手術的費用大概將近4w,加上唐逸珅多給她的10w,她現在還有16w,足夠父親康複治療的費用了。

她終於不用因為每天起早貪黑還籌不到醫藥費而發愁了,她可以在這邊找個專業相關的工作,然後就這麽陪在父親身邊照顧他。

總算是撥開烏雲見日出了,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就在日子越來越好的時候,沈嫣接到了學校輔導員的一通電話,緊急召喚她返校。

電話裏輔導員的語氣很凝重,沈嫣問她出了什麽事情,對方又不肯說,隻說有些問題校方要向她核實,叫她盡快回去。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把這邊的事情暫時托付給姑姑。

而她火急火燎,剛剛回到學校不到一個小時,就遭受到一場三堂會審。

輔導員當時將一摞照片遞到她手裏,沈嫣隻掃了一眼,便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昏厥過去。

照片上畫麵清晰,角度曖昧,都是她在酒吧裏陪人喝酒時的場景。有幾張甚至將她被人一些毛手毛腳的顧客揩油時的鏡頭,都精準地捕捉到了。

晴天霹靂!又一個晴天霹靂。

沈嫣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要背後整自己。

“老師我……”她看著輔導員,還不等繼續說下去就被學生處的領導打斷了。

“沈嫣,這上麵的人是你麽?”

心跳就在耳邊,快得讓沈嫣數不清個數,“是我。可是……”

可是對方根本不給她任何解釋的機會,“沈嫣,你知不知道,這算是N大建校以來,學生風紀上最嚴重的問題了!”

“我父母出了車禍!我家裏能用的錢都用了,我交不出醫藥費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媽媽已經不在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爸爸不管吧!”

學生處的領導沉默了兩秒,和旁邊的人耳語了幾句,然後說道:“這個情況確實出乎我們意料。沈嫣同學,既然家裏出了這麽大的變故,為什麽不和學校反應。”

“我說了又有什麽用!”晶瑩的淚就在眼睛裏含著,沈嫣也有些急了,“醫院要的是錢,沒錢什麽都免談。老師,我知道我這麽做影響了學校的形象,但我真的是想不出任何辦法了!我能求的親戚朋友都求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啊!”

“沈嫣,你這麽做不隻是影響到學校的形象。”那領導皺起了眉,“你大概不知道,這些照片在教育廳領導視察那天,被人貼在來了學校的公布欄裏。帶來的負麵後果根本是不可估量的!”

沈嫣倒吸了口氣。如果是這樣,恐怕她說什麽都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看來說有人整她是輕的,整死她才是正經。

她咬住唇不在辯解。

領導大概也是看著臉色蒼白的模樣實在可憐,歎了口氣,“好了,你先回去吧。具體的處分我們還要在研究。”

N大每年都給實習學生提供的校內宿舍是和在校生分開的。

沈嫣這四人間沒注滿,除了她還有兩個外語係的女孩兒。

上次離開時有一部分行李扔在學校沒有帶走,可等她回到宿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鋪蓋還有些隨手用的東西都不見了蹤影,就連櫃子都被撬開了。

沈嫣看著自己那空****的床鋪,忽然間嗤笑了出來。

這真是牆倒眾人推,破鼓眾人捶!

剛想到這兒,走廊裏就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和沈嫣同屋的兩個女孩兒推門進了臥室。看見她紅著眼睛站在屋子裏時,兩個女孩兒都是一愣。隨後邊走進屋子,邊不陰不陽地嘲諷,“大白天見鬼了,真是晦氣!”

沈嫣吸了口氣,“我的東西呢?”

兩個人沒說話。

“我的東西呢!”她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

一個女孩兒嗤了一聲,“你的東西我們哪兒知道啊!”

緊接著另一個眼皮都沒抬幫腔兒道:“傷風敗俗!”

“你說誰呢!”沈嫣冷冷地瞪著她,咬牙握拳。

“是誰誰知道!”那女孩兒十分鄙夷地掃她一眼,“反正去夜店陪酒接客的又不是我!”

“嘭……”的一聲,沈嫣忍無可忍地將手邊的一隻茶杯砸到了她腳下。

對方也不甘示弱,氣勢洶洶地就衝到了沈嫣麵前,“怎麽著,想打架是不是!”

說完另一個也跟著站了起來,“沈嫣,你動一下手試試……你以為自己還是陸家銘捧在手心裏的公主呐?”

那天,沈嫣揚起的手終是頹然地垂到身側。她咬著牙,狼狽的轉身離開了學校。

不是因為沒了靠山怕無人收拾殘局,而是那一句話實實在在戳到了她心中最痛的地方。讓她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勇氣。

媽媽走了,爸爸臥床,她為了生計任人欺淩連最寶貴的都失去了,現在學校又要給她處分。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全世界遺棄。如果陸家銘知道她為了錢已經把自己賣了,會不會感到慶幸,慶幸他有眼光,提前甩掉了她這個傷風敗俗的女人,免得給他丟臉!

平時關係最親近的同學都去了外地實習。沈嫣連借宿的地方都找不到,最後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家相對便宜的旅館。

關上門的一件事,就是趴在**哭了昏天黑地。

哭得累了,翻個身仰躺在**,看著天花板上樣式老舊的日光燈發呆。

天黑的時候她姑姑來了電話,沈嫣趕緊吸了吸鼻子,接通後卻發現那邊是父親。

沈父也沒別的事,隻是人在病中精神脆弱,想女兒了閑聊兩句。他問女兒學校急著叫她回去什麽事,沈嫣心裏咯噔了一下,卻也隻能咬牙和父親扯謊,說是有手續要辦,她大概晚些天回去。好在她一向乖巧,沈父也不疑有他。

掛了電話,沈嫣忍不住眼淚又開始劈裏啪啦往外掉。她覺著自己壓抑的快要透不過氣來,她急需要找個人傾訴一下。可打了兩個電話一個關機一個無人接聽,她翻遍了手機通訊錄,再不知道該打給誰。

沈嫣刪了陸家銘的電話號碼卻沒刪通話記錄。

眼淚滴在屏幕上模糊了一片,她抬手去擦,結果手指一滑觸到了那串電話號碼,就那麽撥通了過去。

沈嫣慌亂間趕緊摁了掛斷鍵,可電話還是打通了過去。

她愣在那裏,總有什麽東西覺著不對。隻是還來不及多想,手機就響起了提示音,是陸家銘發來的短信:小嫣?你給我打電話了?

她盯著屏幕一陣出神,剛剛點選刪除,第二條便跟了進來:我現在不方便接電話,你還好嗎?

她還好嗎……短短的四個字崩斷了沈嫣的神經。她不好,她一點都不好。

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洶湧滾落,她迷迷糊糊地,便回了他一條短信:家銘,我想你了。

算她犯賤也好,她真的是要撐不住了,哪怕有個人能陪她聊聊天她也能好過一點。

陸家銘很快又恢複了她:嗯,我也想你了。我聽說你回家了?

沈嫣飛快地打了幾個字:現在在學校。

這一次陸家銘恢複間隔的時間比較長:我想見你一麵。明天上午10點,綜合樓101室,不見不散。

沈嫣潸然淚下,卻沒有再回複。她為了錢賣了自己,又如今這樣狼狽,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麵貌去見他?!

她糾結了整整一個晚上仍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心,決定第二天去見陸家銘一麵。

三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輕易忘掉。沈嫣那時候想,就當這次見麵是最後的告別好了。

第二天,沈嫣去了短信上約好的地方。可到了那間教室才發現,等在那裏的,竟然是歐陽曼!

偌大的教室空****的,這會兒隻有她們兩個。

歐陽曼就坐在她平時和陸家銘一起自習時經常坐的那個位置上,一臉明媚歡快。

沈嫣杵在門口,看了她老半天才開口,“你怎麽在這兒?”

“等你啊!”她起身朝沈嫣走了過去,笑容越發燦爛。

沈嫣臉色陰沉,“你偷看了我和家銘的短信!”

“家銘?!沈嫣,你看看你現在這德行,你有資格有臉喊得這麽親近麽!”歐陽曼很是輕蔑地嗤笑了一聲,“對了,昨天給你發短信的根本不是家銘,是我!”

沈嫣一怔,瞬間醍醐灌頂。怪不得她昨天覺著哪裏不對勁……之前她給陸家銘打電話都是被拒絕接聽,明顯是被拉入了黑名單,可昨天竟然就通了!

她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我怎麽樣輪不到你來評價,我和陸家銘之間的事同樣也與你無關!”

“和我無關?家銘年底就要和我一起出國了,怎麽會和我無關!我可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有什麽瓜葛!”

“歐陽曼!”沈嫣渾身發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難過,“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兒!”

“怎麽,你自己做了不幹淨的事情,還指望別人幫你立牌坊?”

“我再不幹淨也沒當破壞別人的小三!”

“小三?”歐陽曼好像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沈嫣,陸家銘是我爸爸的學生!我從看見他第一眼起,喜歡了他整整5年。可你一出現就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你說我們兩個誰是小三?!”

“可你喜歡了他五年,也沒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但笑到最後的人是我,不是麽?”歐陽曼嬌笑一聲靠近了緩緩湊近了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告訴你一件事,昨天我已經是家銘的人了!”

沈嫣咬牙,要極力控製自己才沒上去撓花她的臉。

可歐陽曼明顯不打算就此罷休,“知道麽,家銘說他喜歡我的熱情,也喜歡我的幹淨。不像你表麵裝得一副清純不肯讓他碰,結果骨子裏卻男盜女娼跑去那種地方陪酒。聽說那種地方都有特殊服務的,你是不是也把自己賣了?怎麽樣,價錢不低吧?”

她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割在沈嫣心上。

“賤人!”忍耐終於到了極限,她一把推開了她,憤怒地抬手揮了過去。可卻在落下的前一秒被人從後麵一把攥住手腕。

“沈嫣,你幹什麽!”陸家銘的聲音驚訝且充滿了憤怒,震得整個教室都是回音,

沈嫣扭頭看向陸家銘,心中除了不可置信就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絕望。

曾經把她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裏的男人,如今卻為了維護另一個女人與她橫眉冷對,甚至怒意勃發。是她遇人不淑,還是男人都這樣善變?!

隻是她早該看透的不是嗎?從他把她的手機號碼設為拒絕往來的時候就該明白的。

是她自己非要犯賤,還對他抱有一線希望。什麽三年的感情,連狗屁都不如。

“陸家銘,你真是個人渣!從前是我看錯了你!”沈嫣甩了甩胳膊卻沒能掙開的他的鉗製,隻好恨恨地咬牙,“你放開我,我嫌你惡心!”

陸家銘隻是默默地盯著她,沒要半點要放手的意思。

“我叫你放開我聽見沒有!”沈嫣吸了口氣,睜大眼睛將裏麵的淚含了回去,“今天的事是我自取其辱。你放心,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兩個互不相幹!”

“沈嫣……”陸家銘歎息的聲音有幾分無力和沉重,他皺眉張了張嘴,可還不等說些什麽就被旁邊響起的“噗通”一聲給打斷了。

歐陽曼倒在了講台前麵的地上,黑發散落遮住了整張麵孔看上去有些駭人。

“歐陽!”陸家銘的聲音裏充滿了擔憂。他像是本能反應一般一把推開沈嫣,跑過去將地上的人橫抱進懷裏,然後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從頭到尾,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而沈嫣像個失了靈魂的木偶一樣在那裏呆站了許久,然後終於忍不住,捂著臉坐在講台上號啕大哭了起來。

大概是她的哭相太過淒厲,有夾著書上自習的同學推門進來,嚇得趕緊轉身離開。最後是教學樓的管理員過來將她攆了出去。

學校的處理結果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沈嫣在旅館預交了一星期的房錢。

可她不想回去。那窄小的房間連窗子都沒有,隻會叫她更加壓抑得透不過起來。

被人攆出教室後,她就沿著學校外麵的路開始遊**。走累了,就坐在馬路邊坐一會兒。有時候看見路邊有公交車,也不管是去哪裏的,就扔一個硬幣上去。

仿佛這種漫無目的的四處漂泊,能帶給她暫時的安寧感。

夜幕降臨時沈嫣逛遊到了市內。

那是一處是她從未來過的地方。或者說,她在N城生活了三年,從不知道這個城市還有一處這樣的所在。

附近全部是歐式風格低層小樓,門前豪車羅列,車牌上都罩著黑布。腳下是漂亮的地磚,茂盛的法國梧桐在燈光映襯下有些如夢似幻的感覺。

她覺著自己像是闖進了童話仙境中的醜小鴨,但可悲的是,她已經染汙了翅膀,再也變不成白天鵝。

那種濃重的自卑讓她透不過氣。

沈嫣轉身,急著想要逃離這個華麗卻陌生的地方,可她整整一天水米未進又消耗過度,剛剛奔跑了兩步就一陣眩暈。

然後,眼前黑暗還未散去時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傳進耳朵裏,她隻覺得腿上一痛,便徹底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沈嫣這一覺睡得很長很長,等再醒來已經第二天黃昏。

夕陽的餘韻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周圍陌生華麗的環境讓她有幾秒鍾的呆滯,緊接著便撲棱一下從**坐了起來。

“你是幾百年沒睡覺了!嗯?”低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有些熟悉。

她愣愣地轉過頭,等看清楚沙發上坐著的那個人時,瞬間有種被滾滾天雷劈得外焦裏嫩的感覺。

“怎麽是你?!”

“你撞了我的車,不記得了麽?”唐逸珅把手裏的文件扔到一邊,起身朝她走了過去。

沈嫣立刻本能地就往後躲了去。但同時她也發現自己的衣服全部不翼而飛,此刻薄被下的身體除了件寬大的男士T恤衫外再無寸縷。

“你……”她倒吸口氣,看向唐逸珅的目光裏羞恨和難過漸漸集聚。

“放心好了,我沒把你怎麽樣!”唐逸珅因著她那副反應輕嗤了一聲,“你哪裏我沒見過?做都做過了,在我麵前裝清純有意義麽……”

“混蛋!”沈嫣抓起旁邊的枕頭撇了過去。可惜力氣不夠,沒能命中他臉,就掉在了地上。

可這種反抗行為無疑是其罪當誅。

唐逸珅眉峰一凜,明顯是發怒的前兆。然而當目光觸及她顴骨上的青紫時,已經衝到頭頂的火氣頃刻消散了一半。

他昨天晚上有個法國客戶要招待。車子剛開到會館外麵,就有個女人遊魂一樣撞了上來。幸虧當時車速不快,司機反應又挺敏捷,不然後果真不堪設想。

那地方沒人敢碰瓷。

下車一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竟然是她!

看樣子外傷不是很嚴重。唐逸珅當時拍著她的臉叫了幾聲,人沒反應。他看著她披頭散發一身狼狽的模樣,隻覺著隱隱頭疼。

就算她缺錢缺瘋了,可20w也不是小數,還不夠她解燃眉之急麽?怎麽一個多星期不見,她就把自己作踐的更不像樣兒了!

大概糾結了不到10秒鍾的功夫,他在把這場肇事當成普通意外丟給助理善後,還是親自送她去醫院之間選擇了後者。

然後把她抱進車裏的同時,唐逸珅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在心頭縈繞。

這女人曾經叫他隱約心動,當他為錯過遺憾時卻又以某種極端的方式得到了她。那一夜之後,本來該橋歸橋路歸路的,結果她又這麽撞了上來。

偏偏他還就做不到真的把她當成陌生人!

“沈嫣?你叫沈嫣是不是?”唐逸珅彎腰撿起地上的枕頭,難得好脾氣的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

“嗯。”沈嫣怯怯地應了一聲,仍舊心有餘悸。其實她剛才被唐逸珅眼中的陰冷嚇得渾身冰涼,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以為他會像那天晚上那樣,過來抬手給她一巴掌。

“大夫說你都是些皮外擦傷,你有沒有感覺什麽不舒服的?”

沈嫣猶豫了幾秒,搖頭。

“嗯。”唐逸珅拎著枕頭又退回到沙發上坐下,看著她的眼神逐漸高深莫測,“現在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把自己弄成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的?”

沈嫣瞬間臉色蒼白,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心裏一突,微微低下了頭:“沒什麽,就是一點私事。謝謝唐總關心!”

“私……事……”唐逸珅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見她不願意說倒也沒繼續追問。

屋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

片刻後,沈嫣輕聲開口打破了沉寂,“唐總,打擾您這麽長時間,我還是回去吧。”

唐逸珅隻是看著她,沒說話。

沈嫣輕咬下唇,下意識掩了掩被子,把那雙光潔的長腿遮得更嚴實,“唐總,您能回避一下嘛,我……我要換下衣服。”

唐逸珅看著她那害羞局促的樣子挑了挑眉,“你的衣服昨天摔破了,我都給扔了。”

“什麽?”沈嫣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可唐逸珅卻隻是輕笑著,目光開始在她身上上下下地掃量一遍後,掏出了手機,“江秘書,送一套女士休閑裝過來,越快越好。唔……要160到165大小的就行,內衣大概36A,鞋子36碼左右。”說完不顧她已經難看到鐵青的臉色,又獨斷地做了決定,“我去洗個澡,等下衣服送來了,一起去吃晚飯。”

兩個小時後,唐逸珅帶著沈嫣去了一家私房菜館。

中途她幾次找好理由拒絕,卻都在對上他深邃微冷的眸子時把話咽了回去。

用餐時,唐逸珅吃地慢條斯理地,胃口出奇的好,可精美的菜肴嚼在沈嫣嘴裏卻是食不下咽。

熬到一頓飯吃飯外麵已經徹底天黑,唐逸珅扯了餐巾擦擦嘴,抬頭看向對麵的人,“還要再來些甜點麽?據說不錯。”

沈嫣搖了搖頭,她現在就巴不得快點離開他。

唐逸珅顯然也明白她的想法,這次倒是沒在起什麽新鮮花樣兒,“你去哪裏?回學校?”

“嗯。”

“走吧。”他率先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那天唐逸珅沒把車子開到N大附件,而是在市中心一處搭乘公交車十分便利的地方停了下來。

“沈嫣,我在問你一遍,你到底遇到了什麽困難?”

“唐總……”沈嫣沒想到他會忽然間又提起這個問題,愣了愣才回答,“真的沒事。”

“沒事?”唐逸珅側目看她。

沈嫣心裏一陣發涼,“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解決的。真的不勞煩唐總費心了。”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準備幫你費心來著,嗯?”他眉梢微挑,仿佛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

“對……對不起!”沈嫣頓時羞地滿臉發熱,“是我想多了。對不起唐總!我先回去了。”說完抬手去推車門,卻發現鎖竟然沒開。

“沈嫣,你先別急著走。”唐逸珅邊說著邊伸手開了車門的中控鎖,“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從這裏下車,自己回學校去,誠如你所說的,你的事情都與我毫不相幹。或者和我回酒店,不管你遇見了什麽困難都由我來解決。”

沈嫣怔怔地看著他,“唐總……”

“怎麽了?”唐逸珅輕聲嗤笑,傾身緩緩靠近了她,“我以為同樣的事情你做過一次,會很上道。還是……根本就是裝得!”

“混蛋!”沈嫣咬牙切齒,恨不得一巴掌乎到他臉上,“唐逸珅你就是個混蛋,我賣了自己一次絕對不會有第二次!”話音落下時,羞憤地奪門而出。

唐逸珅卻看著她倉皇逃跑的背影笑了出來,“沒第二次麽……這個恐怕由不得你!”

沈嫣回到小旅館後,躺在**徹底地失眠了。

事實上,剛剛唐逸珅要她選擇時她是有一絲猶豫的。她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承受了許多從來想都不曾想過的變故和苦難,她真的很疼也很累,她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才21歲。

隻要她和唐逸珅回去,隻要她再委屈自己一次,所有的困難就都不再是困難。

可她做不到!

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捷徑。

她和唐逸珅說自己已經賣了自己一次,絕對不能再有第二次。可其實在經曆了這麽之後,她的棱角早就被磨平了。隻是她怕,她怎麽也忘不了那天晚上的痛,還有唐逸珅罵她下賤時那輕蔑的眼神。

次日一早,沈嫣頂著兩個黑眼圈兒被輔導員又叫去了辦公室。

這次隻有她們導員和係副主任。

沈嫣長得不錯做事又認真,平時有什麽活動需要禮儀或者跑腿的經常要抓她湊數。因此和這位係副主任的關係還不錯。

係副主任今天不是代表校方,所以話裏話外流露出的信息,大概是有人盯準了要整她,要是有關係就趕緊托托還有希望。如果沒有的話,最好趕緊認錯,態度越誠懇越好,說不定能爭取個寬大處理。

沈嫣說了不少感激的話,出來之後心裏卻止不住的發涼。

除了歐陽曼,還有誰會咬死自己不放。她是院長千金,母親又是教育部門的,想要碾死自己還不容易。托人……從前有什麽困難都是陸家銘幫她解決。如今……可憐她在N城半個親戚都沒有,現在家裏又出了這麽大事情,她能托誰的關係?!

想到這兒,唐逸珅的麵龐忽然在眼前一晃而過,嚇了沈嫣一個激靈。

不去,她寧可被開除也不去找他!

沈嫣用力搖搖頭把他可惡的臉甩出腦外,自嘲地輕笑出來……其實那天找她麻煩的室友說對了,她已經不是陸家明捧在手心裏的公主了。

沒有陸家銘護著,她還真就什麽都不是!

罷了,愛怎麽樣怎麽樣吧!大不了就是開除。

可生活不是你放寬了心態就一定會有出路。

沈嫣離開學校往旅館走的路上接到了一通醫院打來的催款電話。

她當時第一反應是醫院搞錯了。

護士卻說得十分肯定,醫藥費從前天就斷了,如果再不交錢,隻能停藥出院。說完便掛掉了電話。

沈嫣聽著“滴滴”的短音,在原地傻站了老半天。自己回來之前托付姑姑幫忙照看父親,連銀行卡也一起給了她。父親的病沒有反複,沒有重大開銷,怎麽會欠醫藥費?!

她急忙往那邊打了電話,結果姑姑姑父的手機都關機,宅電無人接聽。於是慌了神,趕緊回旅館收拾衣服退房,急忙忙地奔去了車站買票回家。

沈嫣在離開之前取出一部分錢單獨開了張卡給姑姑,現在手裏還有錢應急。趕回A市,她先急忙趕去醫院繳了醫藥費。又東扯西扯含糊其辭的和父親聊了一會兒。

問到姑姑時,沈父倒是沒什麽特殊反應,隻說她回學校的第二天她姑姑上午來過,病房裏接了個電話匆匆走了後來就再沒見人。還叫沈嫣等會兒過去看看。

她點頭答應著,又陪父親閑聊幾句就起身走了。

沈嫣這次沒打電話,坐了公交直奔姑姑家裏。

而20分鍾後,她被震撼的傻在了當場。

姑姑家門沒鎖,不大的兩居室裏,沒有一處不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掃**一樣。

她姑姑和姑父兩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一個披頭散發,一個鼻青臉腫,都愁雲慘淡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姑姑,這……”沈嫣已經驚得不知道該問什麽。

沈姑姑聽見聲音緩緩抬起頭,傻愣愣地看了她兩秒鍾後忽然起身“噗通”一聲跪倒在她腳下,號啕大哭,“小嫣,姑姑對不起你!”

整件事情其實很簡單也很複雜。

沈嫣姑姑家有個正上高二的表弟,平時在學校住校,學習成績還可以,就是青春期的男子總有些叛逆,喜歡盲目的講些兄弟義氣之類的東西。

沈嫣回學校的那天晚上,表弟和同寢室的三個男孩子跳牆去了外麵的網吧,和其他學校的一夥學生起了衝突。

都是好衝動的年齡,兩夥人口角幾句就動了手。慌亂之下,表弟掄起凳子把對方一個男孩兒打傷了。之後受傷的男孩兒被送去了醫院,剩下的人被趕來的警察統統帶走。

那男孩兒一根肋骨骨折外加輕微腦震**,其實也不算是無可挽回的錯誤。可偏偏對方家裏在A市背景不小,當天晚上和看守所的人打過招呼,給沈嫣表弟痛揍了一頓,第二天又領著人給她姑姑家裏砸了。

臨走時還放出話來,要15萬塊錢醫藥費,3天的之內拿不出來就要廢掉沈嫣表弟一條腿。

沈嫣姑姑夫妻兩人做些小本生意,也沒什麽太大積蓄。連著家裏存款再四處求人周轉,也還差些。

期限近在眼前,她姑姑為了兒子實在沒有辦法動了哥哥醫藥的腦筋,咬牙把沈嫣留下的錢取出來用掉了。

沈嫣聽完之後眉頭越皺越緊,把她姑姑從地上拽起來,“那現在呢?事情解決了麽。”看上去情況似乎並不好。

沈姑姑抹了抹眼淚,“小嫣,都是姑姑不好。姑姑幹這種喪良心的事對不起你和你爸爸!”

“姑,你別這麽說。”沈嫣搖搖頭,籲了口氣。

自己裏家出事的時候,姑姑和姑父連猶豫都沒有就全力以赴的接濟她。要是這些錢能保她表弟周全,也算值了。

“小楓怎麽樣?還在看守所關著?有沒有再被為難?”

沈姑姑聽見這一串問題,又“嗚嗚”哭了出來。

原來對方根本就是無賴,收了那十五萬後說醫藥費是賠了,還要15w的精神損失費。

她姑姑和姑父都是實在人,怎麽也沒想到會這樣。姑父氣不過理論幾句,就挨了頓打。

“他們這是訛詐,就算再給他們15w也還是沒完沒了的!”沈嫣氣得直咬牙,“找律師,起訴!”

“沒用的。”沈姑父搖頭歎氣,“他家說了,不管公了私了都奉陪到底。不服就試試,碾死我們家絕對比碾死隻螞蟻容易。而且我們谘詢過,小楓給對方造成的傷害,剛好夠刑事起訴。一旦上法庭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那如果這15w賠了之後,還不能了事呢?”

沈姑父無奈地歎氣,“可不管怎麽樣,我和你姑姑不能眼睜睜看著小楓坐牢,毀了這一輩子的前程!”

這次連沈嫣都有了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咬咬牙從包裏掏出了另一張銀行卡塞進她姑姑手裏,“姑,這裏還有兩萬,你拿著!”

“不行小嫣,怎麽能再要你錢!”沈姑姑連忙推拒,卻被沈嫣強硬地摁住……

“姑,這兩萬是我唯一能幫你的了。我家出事的時候,你也是這麽護著我的。剩下的錢……我要給爸爸治病,不能動的。”

後來沈嫣留下來又寬慰了姑姑和姑父一會兒,便回到了出租房。

簡單了吃過晚飯,又衝了個澡,她從隱秘的地方翻出一張存折來。

上次剩下的16w,她去還掉外債還剩下8w,連著上次和這次給了姑姑4w。現在就隻剩下這張存折上的最後4萬塊錢。維持到她父親出院差不多是夠了,就是後麵康複和療養的費用又沒了著落。可姑姑家那樣,她怎麽樣也做不到眼看著不管。

學校那邊的事還懸著沒個結果……

沈嫣閉眼揉了揉太陽穴,學校的事情她不想了。有學曆也不一定就有工作。眼下還給父親治病重要,大不了她辛苦些再去賺吧。最困難的時候過來了,後麵的挺挺都會過去。

想到這兒,她咬牙歎息著摸出手機,播了個號碼出去,“喂,經理……是我沈嫣。”

“這麽晚了打擾您實在抱歉,沒……我就是想問問,您那兒還缺人麽?我想回去上班。”

“嗯……醫藥費太貴。沒辦法!”

“真的啊,那太好了。我明天晚上就過去,謝謝您,真是謝謝您了!”

沈嫣重回酒吧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煩。

角落的卡座裏有一夥兒客人喝得不少,其中一個光頭見沈嫣長得漂亮起了色心,眼睛跟刷子一樣在她身上從上掃到下,嘴裏還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沈嫣覺著心裏惡心,卻也隻能裝瞎裝聾,盡量加快手上動作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那人嘴上占了便宜還不罷休,竟然起身給人攔住了。

沈嫣把盤子擋住胸前,往後退了一步,盡量語氣平和地問道:“先生還有什麽吩咐麽?”

光頭嘿嘿一樂,“美女,我看你忙活怪累的!坐下來歇會兒吧!”

“抱歉,我還有事情要做!”沈嫣禮貌且冷淡地笑了笑,抬腿準備繞過他。

光頭腳下一挪,幹脆把去路擋了個嚴實,“也成,那你把這杯酒喝了,咱交個朋友!”說著倒滿滿一大杯紅酒端到了沈嫣麵前,見她不動便臉色一沉,“不給麵子是吧!”

她連忙解釋,“沒有,我還要工作,不能喝酒。”

這一句話惹來一陣哄笑,光頭更是輕蔑地說了句,“不喝酒,你不就是陪酒的麽!今天你喝多少哥哥就雙倍買單!喝高興了,你人我今晚也出雙倍的價錢!”

沈嫣臉上發熱,卻也不好當場發作,隻能不卑不亢地周旋。

然後,就這麽一來二去的氣氛漸漸地開始僵硬。沈嫣見實在拒絕不了,便接過酒杯說,“我酒量不好,就喝半杯好了。”說完仰頭灌進去半杯酒。

可光頭色心正盛,見沈嫣妥協了更得寸進尺,“乖,這才對嘛。來來來,陪哥哥喝幾杯。”說著就要摸沈嫣的臉,結果手剛伸出去就慘叫了一聲,往後仰到了過去。

進接著就被忽然出現的男人摁住腦袋,壓在了玻璃茶幾上,疼得吱哇亂叫。

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等有反應過來想要上前幫忙,又被男人渾身散發出的煞氣給震住了。想想沒敢動地方,隻是待在原處叫囂了兩句。

沈嫣算是現場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看著這情形眨了眨眼睛,訥訥地叫了一聲,“唐……唐總……”

唐逸珅聽見動靜兒扭頭冷冷掃她一眼,抬手拿起個酒瓶子往茶幾上一磕,然後把鋒利的碎片逼近光頭的眼角,“是在你臉上留點兒記號,還是廢你一隻手?自己選!”

光頭嚇得發抖,磕巴了兩句,連求饒都不會了。

唐逸珅冷冷哼了一聲,“不知道怎麽選是吧?那我替你決定好了!”說著就舉起了那鋒利的半截酒瓶子。

“別……”沈嫣喊了一聲,直接就撲過去抱住了他胳膊,“唐逸珅,別,算我求你。饒了他吧!”

“饒了他?”唐逸珅濃眉一挑,“你這是給他求情?”

“不是……”沈嫣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我……我害怕……”她是怕萬一鬧出事來,他唐大老板拍拍手走了沒什麽大不了,自己以後還怎麽在這兒混飯吃!

唐逸珅顯然誤解了這‘害怕’的意思,以為沈嫣是自己惹出事有麻煩。他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兒眼神瞬間柔和了許多。

“走!”說完抬手扔了那半截酒瓶子,拉起沈嫣就離開了。

唐逸珅一路拉著沈嫣出了酒吧後,便不容拒絕地給人塞進了車裏。等狂飆到酒店,又不顧她的反抗和路人的側目,強行將人帶到了自己入住的房間。

房門被他抬腳踢個嚴實,唐逸珅一手掐住她的胳膊,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冷笑,“沈嫣,這是第二次了!”

“什麽?”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除了驚怕又閃過一絲疑惑。

沈嫣被震得一陣發暈,剛剛對他出手相救的那一絲感激瞬間煙消雲散。

還不等坐穩身體,她便扭頭惡狠狠地瞪著他,滿眼的憤怒和倔強,“有什麽區別麽,唐逸珅?我在那裏是被一群人作踐,跟著你是被你一個人作踐?你不過是比那些人更有錢更有背景而已,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五十步笑百步!你和所有人一樣,一樣的肮髒齷齪!”

“你說對了!我的資格就是我有錢有權有勢力!”他嘲弄地笑著,大步上前再次將她小巧的下巴控製於掌間,“沈嫣,我是五十步笑百步,我是肮髒齷齪,可我從來沒掖著藏著!你呢?嗯?”

“我怎麽樣,與你無關!”沈嫣臉色漲紅,咬牙切齒。

“與我無關……”唐逸珅輕笑出來,“沈嫣,有個道理你可能不明白:這世間萬物無論什麽,都是好壞兩麵的。自私貪婪,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性。”

“不要用你的價值觀來衡量別人!”

“是嗎……”他挑了挑眉,另一隻手在她嫩滑的臉蛋上反複摩挲,“那你告訴我,如果上一次,同樣的機會可以救你父親……賣身或者賣腎,你選擇哪個?”

沈嫣瞬間臉色蒼白如紙,有種被萬斤重的大錘狠狠捶在胸口上的感覺。

唐逸珅看著她那副反應,卻笑得十分滿意,“你看,人都會本能趨利避害的,你也一樣的不是麽?”

“不是……”沈嫣慌亂地想要反駁,卻被他修長的食指點上雙唇,頓時噤聲。

“不是麽?”唐逸珅眼中是了然的嘲諷,針一樣刺的她渾身生疼,“那好,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選擇。學校的事情我已經給你解決了。不如這樣,你父親所有後續治療的費用全部由我來出,我保證都是最好的專家和最先進的藥,連你姑姑家裏的麻煩我也給你擺平,陪我睡一晚,或者……把你一個腎給我!”

“你……”沈嫣瞪大眼睛倒吸口涼氣,老半天才從驚嚇中反應過來,“唐逸珅,你瘋了,你就是個瘋子!我憑什麽要聽你的,我現在又沒有走投無路,我憑什麽要做這種選擇!”

“你上次走投無路的時候不是已經做過一次選擇了麽!”他直起身笑著理了理衣襟,“其實你心裏早就有了答案。沈嫣,我不妨告訴你,你姑姑家惹上的是有名的無賴,我敢和你打保證,這件事鬧到最後,除了你姑姑一家家破人亡,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那又怎麽樣!”沈嫣撲棱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就算她在我困難的時候伸手,就算小時候她對我再好,可姑姑也不是我親媽!”說完繞過茶幾頭也不回就要離開,卻又因為他輕飄飄的一句話頓住了腳步……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她倏地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凶狠。

“沒什麽。”唐逸珅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看似漫不經心的神情裏其實滿是自在必得,“還記得你父親第二次手術的時候,主刀醫生建議的那份病理切片麽?結果現在就在我手上,很不幸,直腸癌中期!”

“你騙人!”沈嫣恍惚間身體晃了一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是你安排好的,一定都是你安排好的!”

唐逸珅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那你不妨賭一把,看我到底有沒有騙你,或是捏造。”

沈嫣慘白著臉,咬唇不語。

“我其實就是要告訴你,如果現在進行有效治療,術後保養好的話,你父親再活個十年二十年不成問題!如果繼續惡化,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大概熬不過兩年。就是不知道,等你靠陪酒攢夠了醫藥費,你父親還能不能等到那時候?”

“瘋子!”沈嫣從牙縫兒裏擠出兩個字,然後忽然瘋了一樣轉身衝了出去。

可當電梯停在酒店一樓,門剛剛開啟的那一刻,她又重新摁下了按鈕。

她到底還是被那句“不知道你父親能不能等靠你陪酒攢夠醫藥費”打敗了。

唐逸珅說的沒錯,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她也一樣!什麽尊嚴,什麽底線,在現實麵前都是笑話,難道她還認識得不夠麽!

賣身還是賣腎……她選擇前者。

房間的門沒關,唐逸珅仍舊是剛才的姿勢坐在沙發裏,分明是篤定了她會回來。

沈嫣麵上一陣發熱,可還是咬著牙關上房門,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近前。

“為什麽是我?”

唐逸珅和她對視著沉默了兩秒,“你是問我,為什麽倒黴的一直是你,還是我為什麽非要你不可?”

沈嫣仍舊皺著眉,沒說話。

他便輕聲笑了出來,“沈嫣,如果你問的是前者,我隻能告訴你,世界是殘酷的,所以要活下去,就要隨時麵對各種殘酷。如果是第二個問題,大概……是因為我多少有些喜歡你。”

“嗬……”沈嫣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喜歡我……就像喜歡貓狗喜歡物品那樣喜歡?”

“你現在要這麽認為,也未嚐不可!”唐逸珅點點頭,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她,“沈嫣,如果不是這一點喜歡,大概你連第一次賣的機會都不會有。所以說,很多時候隻要能更好的生存下去,理由並不重要。”他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裏,在感受到那一瞬間的僵硬和抗拒後,用力更緊,“順便告訴你,交易條件改變了,要是剛才你選擇留下來,隻今晚就可以。現在……你記住了,從今以後你是我唐逸珅的女人,我不說結束,就永遠沒有結束!”

當回憶被困頓打斷時,沈嫣翻身將臉埋進了抱枕。進入夢鄉,在心中徘徊已久的念頭再次模糊閃過……她早就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隻會悲傷,隻會自怨自艾的小女孩兒。她可以等,三年、五年,哪怕十年二十年,她都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