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為人民服務

樹不會說話,如果它會,那一晚,它絕對會阻攔趙同亮,甚至給它講一番大道理,興許亮亮聽懂了就不會毅然決然地走了。

樹不會說話,人們把這一切罪責都歸咎到它的頭上,它很委屈:明明是趙同亮害死了它,怎麽到頭來它為趙同亮做了陪葬呢?

蹲在牆根,身後再也見不到那棵高大的楊柳樹了。

以前,天熱的時候,人們正好坐在它的樹蔭下,像是打了一把大大的遮陽傘,躺一會兒,坐一會兒,聊一陣子,玩一陣子,舒服極了。

這下倒好,趙同亮把一切都帶走了。那些冷漠的人啊,不知道你們會不會明白亮亮的一番良苦用心?——

沒事的時候,多走動走動,別老呆在一個地方玩兒,這個熱鬧的地方之外,還有一兩個躺在病**呻吟的可憐人啊,站起來,移步到他們家裏坐坐吧,他們需要人情的溫暖和關懷!

坐下來,脊背後涼颼颼的,那是風在吹。趙月江說,我脊背發涼,這裏陰森森的!

剛子沒好氣地瞪了一眼,他點了支煙,抽了兩口,吐出濃濃的白煙說:“你心裏有鬼!虧你還是當村長的呢,啥時候我聽說你給王望農提交了入黨申請書,可有這回事?”

趙月江點點頭,一笑:“鬧著玩兒的,像我這樣一個小小的村長,文化程度低,想入黨估計難!”

“難不難是另一回事。我先給你講一個常識,G產黨是無神論者,也就是說他們不信奉宗教主義,迷信這些更別提了,他們隻信馬教。”

“馬……馬叫?嘶——”趙月江一本正經地學了一聲馬嘶。

趙剛子剛抽了一口煙,被趙月江這一荒唐的解釋差點笑噴,煙嗆了一下嗓子,他連連咳嗽起來:

“喂!你這個土包子,馬叫……那馬教就是馬克思主義!”

“哎呀!那你說全了,馬克思我聽過,我聽王書記聊天的時候提起過這事,什麽馬克思列寧主義,M澤東思想,D小平理論,是這不?”趙月江說得很流利。

剛子一笑,點點頭:“對對,這些就是G產黨所信奉的思想和理論,既然你有心入黨,這些最基本的常識必須記牢了,下次別鬧笑話。”

“馬克思主義到底說了什麽?大概講講,我學習學習。”趙月江打破砂鍋問到底。

“哎呀,那很複雜,一兩句講不清楚,你作為一村之長,隻要記住這一句話就行了,”

剛子連抽了幾口,扔了煙頭,趙月江催著問啥話?

“為人民服務。這是M澤東他老人家說的,現在的政府部門都把它作為執政和工作的信條。”

“為人民服務?知道知道,小學學過一篇同名課文,講的是一個叫張思德的人……”

“對啊,那就是M主席寫的文章。”

“為人民服務……”趙月江自言自語地念了幾遍。

剛子說,你作為村長,就要時時牢記這句話,要為人民服務,心裏裝著咱新河村的老百姓,秉公辦事,知道不?如果這一點做好了,你完全可以不懂什麽是馬克思主義就能入黨了。

“說來慚愧,聽人說入黨後可以升官,我就這麽一個目的。”

“放屁!雖然我不是黨員,但上高中那陣子曾經申請過,不夠資格就作罷了。你這啥思想,以後別再人前說這話了,免得人家笑話!

入黨那是一件很神聖的事,那是一種信仰,豈是你這樣歪解的?你呀,還得好好深造,這想法走不長遠!”

趙月江不再說話,抬頭望了望高山梁的方向,高山大隊的會址就建在那裏,定睛細看,院子裏升起的國旗在風中飄來飄去,那一抹鮮豔的紅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亮眼,他猛然想起了當初遞交入黨申請書的情景。

那是去年五月的樣子,他當上新河村村長不到半年,這半年裏,雖說他並不看好這個小小的芝麻官(甚至連芝麻官都算不上,說粗一點就是個打雜的)但怎麽說也是個行政村的小領導。

以前,他從未體驗過走在人前的滋味,自打當了村長後,村裏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他出麵參與和解決。

起初,什麽都不順手,也沒心思幹,村裏人對他也沒抱多大的希望,一切都是王望農在背後支持他,給他加油打氣。

半年來,在王望農的一再努力下,他慢慢步入了正軌,也嚐到了當幹部的滋味。

雖說很幸苦,但看到為村裏人解決了一件又一件大大小小的事時,他的內心是自豪的,聽著人們的誇讚聲,他頭一回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被人尊重著。

後來,聽人說,當幹部要先入黨,入黨以後才有資格晉升,晉升就是升官,官升了自然會跟著發大財,這是他最初的想法。

不久,他就在手機上找了一篇申請書範本,連夜謄寫在兩張紙上。當他拿著所謂的入黨申請書交給王望農時,沒想到王書記看了一眼就笑了,他問:“說,誰教你的?”

趙月江有些緊張,他的臉漲得緋紅,吞吞吐吐地說:“入……入黨……這是我的自願,還用誰教嗎?”

“很好,你能有這覺悟我很高興,說說,為什麽要入黨?”

“當幹部!”

“當幹部為啥?”

“升官。”

“升官後呢?”

“當然是掙大錢了!”

話剛落音,王望農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知道了,先放著,這事以後再說。”

“我啥時候能成為黨員啊?都是村長了,群眾身份可不妥當吧!”趙月江追著王望農問道。

“把黨員兩個字寫正了再說,歪歪扭扭的,黨員是那副樣子嗎?”王望農撇下一句話,背起包徑直出門了。

身後的趙月江一臉納悶:字寫不好也不能入黨,還有這規定?

關於入黨這件事,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提起過,王望農也不主動和他談這件事。

趙月江清楚,他小學都沒畢業,字一時半會哪能練好?慢慢來吧,總有寫好的那天,他安慰自己。

今天聽剛子這麽一說,他突然醒悟過來:王望農哪裏是嫌棄他的字跡不正,他是在暗示我行為不端、動機不良吧!

剛子說了,要想入黨,記住“為人民服務”幾個字就夠了,在王望農眼裏,他做的還遠遠不夠,離做一名合格的黨員還差一大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