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體麵我給你,但你要知道分寸

明明他們曾經那樣相愛,彼此信任,如今卻形同陌路到這般地步。

周匪心裏的殺意已經蔓延到了眼底,但程罪一點都不怕。

她很清楚,周匪絕對不會動他。

果然。

哪怕周匪已經氣到眼睛都紅了,卻也隻是捏著她的下巴出出氣,鬆開手撤身轉回了頭。

看著他用手帕擦手的動作,程罪忽視了心底的刺痛。

痛吧。

痛到生瘡流膿就不痛了。

外頭的冬雪下個不停,片片不沾染窗邊,讓程罪想給自己的淚目找個理由都行不通。

車子裏靜得令人窒息。

就在周匪使勁兒往下壓著火氣的時候,突然聽見身邊傳來一道帶著鼻音的聲音——

“周匪,我好想回重望村啊。”

他倏地轉回頭。

程罪還在看著窗外,她堅強的外殼上塗滿了疲憊的痕跡:“我想找找小時候的周匪,他一定會幫我打你的。我不想在這裏做什麽周太太,我也不想變有錢……”

她好想把身上這件帶著責任的禮服脫掉,換上簡單的衣裙。

然後在這個青天白日裏,與如今的他宿醉一場,問問曾經的少年,去了何方。

女人的情緒崩潰得太突然。

也許是壓抑了太久太久,因為一個爭吵、因為一句從前也不是沒聽過的話,就讓她瞬間潰不成軍,再也笑不出來。

她的眼淚清楚地落在昂貴的禮服上,將布料暈染出了漣漪層層。

“你哭什麽?”看見她突然落淚,周匪不止煩躁得要命,還有點說不出來的慌,“過來。”

她不理會。

周匪都要炸了,側過身把人直接拽到懷裏。

也是感受到他的擁抱的那一刻,素來安靜如雪,時刻保持端莊的程罪竟哽咽出聲,演變到最後快要成了嚎啕。

開車的南振一腳刹車把車停在了路邊,按下格擋,隔絕了後座的畫麵。

周匪抱著她,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撫拍她背脊的動作很輕柔。

聽著懷中女人的哭聲,他失了神。

他從前是不是說過,永遠不會讓程罪哭的話?

依稀記得,自己說過。

但時光與生活模糊了他的記憶,讓他食言了。

“吵就吵,生氣你就跟我動手,幹什麽哭?”周匪語氣也沒剛剛那麽重。

程罪的臉埋在他的胸膛,熱淚早已打濕了他的襯衫。

從前的程罪沒有如今這麽強勢冷豔,她其實是個特別溫柔的姑娘,能把周匪一顆心揉成春水那種。

也許是壞情緒一時間湧走,騰出了地方。

所以多年不見的溫柔冒出了頭,落在了程罪的話音上:“很多人問過我,我們過成如今這樣還有什麽意義。”

周匪當即蹙眉:“誰啊?誰問你了?誰讓你跟我離婚嗎?”

他話裏的意思程罪聽得出。

隻要她給個人名,周匪立馬就能找過去送對方一張重傷住院的年卡。

他們愛得不坦**了,卻恨得明目張揚,糟糕至此,別扭擰巴還夾在中間鬼鬼作祟。

程罪退開了他的懷,拿過包包開始補妝。

看著她又變成了那副對什麽都不關心,把一切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周匪剛緩和的心情再次一點點蔓向煩躁。

補好妝,程罪安安靜靜地坐著,與周匪一句交談都沒有。

前麵開車的南振時刻注意著後麵的動靜,生怕這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

不對。

應該是每次都是周匪硬挺著挨打。

-

“宋太太,恭喜開業。”

“周太太你可算來了,我站這裏等你半天了!”宋太太見車停了就立馬過來迎接。

“周總。”

後麵的男人點點頭,不生疏也不足夠熱情。

他們再怎樣鬧,在外人麵前,程罪都會給足周匪的麵子,這會兒她已經挽住了周匪的手臂,儼然一副恩愛有佳的和諧模樣。

“快裏麵請!”宋太太親自接待他們二人。

等進入了會場,周匪就被拉到了老總堆裏。

不多時,一個個各色各樣的女人,有意無意的開始往周匪身邊靠,演技拙劣的碰瓷。

周匪似笑非笑地扶起對方,懶懶的問了句:“沒事吧?”

女人嬌羞不已,順勢留在了他身邊站著,仿佛她才是他的女伴。

不遠處的程罪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周遭知道她是誰的,頓時露出了看笑話的眼神。

“周太太抱歉,我這就去看看那個女人是誰,這麽沒眼力……”

“不必。”

程罪拉住宋太太,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周圍的人都能聽見:“周匪家大業大,現在的女孩兒想往上撲很正常,況且這種場合我過去,太不給我家周匪麵子了。”

那副淡定的氣場,全然沒把那些妖豔賤貨放在眼裏。

周圍剛剛還在看熱鬧的女人們,頓時收來了各自丈夫的眼神。

他們仿佛在說:看看人家周太太的涵養與氣度!

程罪自然知道那些太太們被嫌棄了一遭,她一點反應都沒給。

想等著笑話她?

下輩子吧。

可表麵再淡定,心裏的鈍痛並沒有因此消減。

她就那麽看著周匪與別的女人和顏悅色的交流。

按理說她應該走的,應該不看的。

但她真的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那樣愛笑的周匪了。

她犯賤又貪婪得想多看幾眼,也不知道以後他還能不能這樣笑得出來了。

-

觥籌交錯,夜色落幕。

就在周匪忍著惡心跟麵前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女人交流的時候,腰後出現了一隻手。

他垂眸。

程罪的靠近顯然驚訝到了他,沒等他問,她便開了口:“看上這位小姐了嗎?喜歡的話,一會兒就可以把她帶回家,我把臥室騰給你們。”

“程罪……”

女人忽然貼近,像是在叮囑:“體麵我給你,但你要知道分寸。”

“那你就可以跟別的男人笑嗎?”周匪突然有點孩子氣。

程罪蹙眉:“我什麽時候跟男人笑了?”

“就剛剛進來的時候。”

程罪忽然想起進入會場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她,別人道歉,她給對方回以微笑的那一幕。

“你別犯病,一個不認識的人你也往我頭上按?”程罪罵他一句後轉身就走了。

月光順著窗戶跑到了兩人身上,周匪保持著剛剛那個姿勢看著走開的女人。

其實在來之前的車上,程罪最後的那句話隻說了一半——

“很多人問過我,我們過成如今這樣還有什麽意義。”

她當時回答別人——

“意義?”

“路我給他鋪,無論多少個春夏秋冬,隻要他肯來,那就是意義。”

-

這個吵嚷的夜晚持續到了深夜。

程罪在跟那群太太推杯換盞,笑裏藏刀的對話時,就被人拉著手帶走了。

“幹什麽?”

周匪好像突然就抽了風。

在場的人也沒人敢攔或不滿,宋家夫婦還以為是招待不周,惹得這位不開心了,連連跟著道歉賠禮。

一路出來,他才說:“回家。”

“好好的怎麽又要回家了?”程罪身心俱疲。

周匪手指彎曲敲了敲表盤,特別煩躁:“在這兒耗了幾個小時了,你不是向來十一點之前就要睡覺?”

程罪有點茫然。

自從嫁給他,她就沒有在淩晨前睡過,所以他到底是有多不了解現在的自己?

上了車,程罪勾唇:“周匪,你的關心總是這麽隱晦。幸好我還沒老年癡呆,不然怕是很難感受的到。”

周匪的關心特別擰巴,好像關心她犯法一樣。

但她知道那不是周匪的錯,隻是‘成長’這隻怪物,就是會把孩童們的直白純粹偷走扔掉。

不止是周匪,就連她也沒有擋住那隻怪物的盜竊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