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永遠都不是第一個被你考慮的人

“天冷路滑,出來時摔的。”

周匪瞳仁裏的光暗了下,“我看看。”

他捏起女人的手腕,打量著那隻漂亮的手。

看樣子是手指骨折了。

這得摔成什麽樣?

“腿上有嗎?”周匪頭暈,扶著床沿一點點往下蹲,作勢要看她的膝蓋。

“周匪。”她忽然開口,語氣極輕。

他沒應答,無聲地撩起她的褲管。

程罪問:“我特別好奇,你在救陳敬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死了怎麽辦?”

女人的膝蓋沒傷。

他繼續檢查程罪的兩條胳膊。

程罪又問:“你有沒有那麽一秒鍾,考慮到我?”

胳膊也沒事。

周匪站了起來,目光落在她的額頭上,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

而在碰到女人額頭的前一刻,程罪突然起身他的衣服把人拉到眼前。

他被迫低下頭,她則仰著,眼底全是擔驚受怕後的眼淚,洶湧到讓人心慌。

那眼淚,是為他。

為他的不顧安危,也毫不在意她!

周匪看著她滂沱的眼淚,竟忘了反應。

病房裏**滿了她破碎的聲音:“我們一共認識十四年,而我跟你在一起八年了……”

“我程罪過去一半多的人生都是跟你在一起的!你卻沒讓我安生過一天!是你答應過我會好好護住你的這條命,你要拿它來保護我的……”

程罪的哽咽細碎磨人,能質問到心坎裏。

窗外的陽光包裹住兩道身影,仿佛黏的死死的,試圖不讓他們分離。

一窗之隔,冬雪飄飄****的落地。

與之共同墜落的,還有程罪的心。

因為周匪抱住了她,力道很輕,輕到可以描述為溫柔。

他一點點收緊手臂,似乎是想把程罪按進骨血裏。

“你是不是去救我了?”

程罪睫毛一顫。

剛剛的眼淚是憤怒,是掙紮。

但現在隨著他的話音,溢出眼眶的淚,卻是藏著委屈的。

“我好像聽到了你的聲音。”

男人輕輕吻了一下她脖頸處的傷痕:“我還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更聽見你說,救救他。”

原來那不是夢。

程罪身上的傷哪裏像是摔出來的?

當時周匪的意識已經快要消散,但程罪的聲音就像是腎上腺素一樣,讓他意外的回攏了些許的注意力。

後來車子好像被什麽東西導致翻滾出去,他便聞到了程罪身上那股獨有的味道。

再然後,他放棄了求生。

因為他確定,程罪真的來了。

-

對於程罪的憤怒,周匪自然清楚,但無法解決,更無法給予回答。

陳敬憐是他的大姨,一個人把他跟周暮養大,無論他們的親情是否如曾經那樣真切,他都不能眼睜睜看著陳敬憐出事。

程罪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她剛剛的質問是被情緒控製著發出的,如今冷靜了些,那些不成熟的情緒就都該被埋藏起來了。

可心還是痛,比從前的每一次都痛。

程罪推開了他,聲音那麽枯:“救了又有什麽用?在如今的你眼裏,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第一個考慮到的人。”

他皺眉,氣場有些虛弱,“我不可能看著大姨被人害死。”

“你不能看著她死,是因為你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

“……那我呢?”

周匪瞳仁震**,心髒的跳動一下比一下快且重。

他低了低頭,失笑:“你不是早就不愛我了嗎?這是你自己說的。”

程罪的心髒像是被挖開了一個血洞。

男人拿過櫃子上的煙,完全不顧及身上的傷,走到遠一點的位置點燃。

他看著窗外,壓著胸腔裏泛濫成災的痛意:“你跟周暮去醫院處理掉那個孩子的時候,我聽見了你打的那通電話,你跟對麵的人說‘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周家私生子你不會那樣對我’……”

“你還說……”他用力吐出一口氣,“說我就是個窮小子,沒有涵養,沒有眼界,就是一張臉還能看看。你猜猜我當時聽到你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感覺?”

周匪在笑,但並不真切。

他迎著陽光看向程罪:“我當時在好奇,好奇我到底認沒認識過真正的你。你剛剛問我考沒考慮過你?”

“你背叛我的時候、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以及抱著利用我的想法的時候,你想過我嗎?”

程罪的指甲斷了,被她捏的。

很痛。

十指連心。

她似乎有幾次想要開口,但又讓她咬著舌尖咽了回去。

指尖的痛意讓程罪恢複了往日的聲調:“你為什麽送我媽媽去國外?”

周匪眼瞼動了下,看了她半天。

“她要趕走喬阿染,還買通人要害大姨。”

這一次,他居然給了些答案。

程罪緩不過神:“所以為了她們,你把我媽媽送到了陌生的國家?你甚至拿走了她所有的東西,連部手機都沒留下,身無分文?你……是想讓她死嗎?”

煙滅了。

是被灌進來的風雪吹滅的,不僅如此,它們還驅散了這間病房裏本就少得可憐的暖流。

“喬阿染當時能幫我,而你媽媽的舉動無疑是在擋我的路。至於大姨……想害她的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寒風順著心髒的裂痕擠了進去,然後順勢爬進了血管,撐滿了程罪的身體。

許久後,她笑問:“如果想讓她死的人,是我呢?”

周匪突然看了過來。

那眼神談不上是意外,但又有些像。

“你再說一遍?”

程罪眼神已然沒了溫度:“如果是我要殺她呢?”

幾秒鍾後。

她的後腦勺被男人大力扣住,被迫向前,兩人的體溫通過額頭傳遞著。

周匪叫了她的小名:“阿罪,你不能動大姨,一下都不能,知道嗎?”

說完,他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像是陌生人一樣的距離。

程罪出神的望著地麵上那層陽光的模樣。

在她與陳敬憐之間,他選擇了陳敬憐。

毫不猶豫。

在他的前程與她母親的安危之間,他選擇了前程。

依舊幹脆利落。

程罪感覺她的耳朵,好像突然間消失了全部功能,讓整個世界都淪陷進了安靜的牢籠裏。

原來,心碎是有聲音的。

但心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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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

病房的門冷不防被推開,晉堂一個人根本攔不住那麽多人。

門外出現了警察,還有周芸秋等人。

周芸秋指著這邊:“她就是程罪!”

女人看了過去。

很快,警察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關於兩天前的那場高速追尾事故,根據嫌疑人的口供,你是指使他們的人。所以,我們來請你配合調查。”

周匪的目光頃刻間砸在了女人的臉上,幾步上前捏住她的肩膀,“他說什麽?”

他的質問帶著些漠然,可若仔細查探,便能捕捉到極深的痛苦——

“車禍,是你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