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救人一命

“可他就是我爸爸,是他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現在卻不肯承認!是他欠我的!他沒有擔負他應該擔負的責任,還虛偽地想要欺騙我!”陳飛陰鬱地瞪著陳牧生,眼中滿是怨恨。

“我本來不想把這件事說出來的,可你現在這副虛偽做作的嘴臉惡心到我了!”陳飛衝著陳牧生大聲咆哮道,“我和我媽都不會原諒你,我會告訴她今天發生的一切!我恨你!我們都恨你!”

阮康博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他怎麽都沒想到這裏麵還有家庭倫理劇的成分,不是簡單的“善與惡”嗎?怎麽感覺劇情複雜起來了?

阮康博轉頭望向陳牧生,在線蹲一個解釋。

陳牧生哭笑不得,一臉無奈,阮康博剛剛才幫他說過話,如果自己不說清楚,未免有點太不地道,好像是讓阮康博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陷入了混亂。

陳牧生把阮康博拉到外麵,指了指自己的頭部,語言簡潔地解釋道:“陳飛的媽媽這裏有點問題。”

“陳飛母親腦子有問題?”阮康博反應了過來,“所以陳飛不是你親生兒子?”

“嗯,她有很嚴重的精神問題。這也是為什麽陳飛有家人卻入住福利機構的原因,她媽媽因為精神問題沒有勞動力,根本無法照顧他,偏偏這孩子又比較偏執。”陳牧生歎了口氣,將事情的真相娓娓道來,“我可能真的跟這孩子有緣分吧,大家都姓‘陳’,再加上他媽媽的胡言亂語,讓這孩子一直覺得他是我親生的,跟我資助的其他孩子不一樣……我嚐試解釋過,可他就是偏執地不肯相信,而且情緒特別激動,還會有一些傷害自己的行為,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提了,他隻當我是默認——”

“這叫緣分?”阮康博的語調瞬間上升了好幾度,“這分明叫孽緣!”

陳牧生低頭苦笑,他看著外麵的蒼茫世界,聲音滿是落寞:“我就是想盡自己所能做點好事,做個好人。”

“做好事,做好人就一定要犧牲自己嗎?”阮康博毫不留情地諷刺道,“你是屬蠟燭的?天生的使命就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那幾個孩子,拋開小堇不說,尤其是陳飛,你覺得他能給這個社會帶來什麽貢獻?他對於社會而言,存在的意義能高過於你?在如此價值不匹配的情況下,你犧牲自己奉獻渣滓,還能算是好人好事?”

阮康博向來習慣理性思考,此刻說出的話也毫不留情。

親情,善良,愛與不愛,這些概念都太過模糊,無法量化。

可如果我們拋開這些,隻去討論價值高低,去預測,去推演,很多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許多。

“你為什麽要默認本就虛假的事情?你覺得這是為他好?那你覺得他現在是變好了,還是變本加厲了?”阮康博一向善於說實話,尤其在這樣的陳牧生麵前,阮康博有的時候都恨不得把這人的腦子撬開,看看裏麵是不是裝了上萬本瑪麗蘇聖母心小說。

“相比於切實地做出善舉,有的時候不去縱容惡,也是一種善良。”阮康博深吸一口氣,努力放軟語氣,對陳牧生循循善誘,“我會去竭力拯救一個身陷泥潭的人,但我不會靠近一個連靈魂都散發著毒氣的渾蛋,相比於淨化對方靈魂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我會更加防備被對方拖進深淵。”

搞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確定了陳牧生和陳飛之間的關係,阮康博又恢複了他昂揚的鬥誌,轉身進屋的瞬間戰鬥力拉滿。

“小子,他應該跟你說過,他不是你親爹的事情吧?”阮康博俯下身子,逼視著陳飛。

“他——他隻是不想承認!他後麵也沒有否認了……”陳飛自認為這話說得很有底氣,緊接著又補充道,“不否認就是承認!你們這些虛偽的大人不都這樣嗎?”

“嘖嘖嘖,說不過就開始全麵攻擊啊。”阮康博不屑地冷笑了一聲,直白地點出陳飛這話中的邏輯漏洞,“人家否認了,你自己不願意接受,人家照顧你的情緒,懶得糾纏了,你又一口咬死什麽‘人家不否認就是承認’。這種狗屁道理是誰教給你的?你那個腦子不清醒的媽?”

“你竟然敢說我媽?”陳飛當即就想衝上來動手,他好像是又找到了一個可以借機發揮的點,情緒也異常激動,自己動手的同時還不忘衝著陳牧生咆哮嘶吼,“他罵我媽,你這都能忍?”

阮康博一把將人反手摁在牆上製服,身高體型的碾壓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將陳飛死死地抵在牆上,惡狠狠地壓低聲音說道:“我勸你別作死!我不是陳牧生,沒那個好脾氣忍著你!這房間裏有監控,監控可以證明是你先動手的,我隻是正當防衛,如果我一個不小心……雖說不至於弄死你,但即便弄殘你,也夠你受的!至於我,到了這個年紀,又是孤家寡人,你覺得我還在乎什麽嗎?”

陳飛被阮康博這幅架勢嚇到了,關鍵是他此刻真的毫無還手之力。

換句話說,阮康博真能說到做到,這完全取決於他想不想做。

這一刻,陳牧生的目光完全被這個作為“心靈導師”的高等教育工作者吸引了。對於他來說,無論是工作中還是生活中,都是他在保護別人,猛然被保護的感覺,雖然陌生,但好像還不錯?

“小子,你最好冷靜下來,聽我把話說完!”阮康博又一次加力,聲音也沉了下來,“他不是你爹,更沒有你這種便宜兒子!你沒有資格要求他承擔什麽所謂的責任和義務,也別想借此毀了他一生。另外,如果你還是不相信,可以去做親子鑒定!對了,做完之後,記得把他這段時間給予你的資助盡數返還,畢竟你可是一直都拿捏著這個要求他呢。”

聽了阮康博這番話,陳飛也逐漸冷靜下來。

他再傻也知道自己母親的病究竟是什麽情況,一個瘋子說的話能信嗎?

他當然知道不能信,可偏偏他就是想相信,他希望這些都是真的,他希望自己跟福利機構的其他孩子不一樣,他是有爹的。

可同樣的,他也希望能有一個道德枷鎖保障著他,讓他一生無憂。至於陳牧生會怎麽樣,會遭遇什麽,會麵對什麽樣的心理壓力,他並不在乎,他隻要自己好,其他的都無所謂。即便有一天陳牧生死了,他都謀劃好了如何榨幹陳牧生的最後一滴血,如何利用陳牧生的最後價值。

沒辦法,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道義是什麽?感情又算什麽?善良是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最好利用的東西。

“去做親子鑒定。”阮康博鬆開陳飛,站在距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陳飛慌得眼神四處亂飄,下意識逃避道:“這種東西不需要鑒定,我們都姓陳,我知道的。”

阮康博簡直要被氣笑了:“其實我這個人對於姓從來都不怎麽介意,從今天起,我叫陳康博也沒問題,畢竟拿到手裏的才是真的。”

“對吧?爸爸。”阮康博……不對,應該說是陳康博立馬改口,而且改得十分徹底。

陳牧生被阮康博這套操作震驚到了,準確的說,他今天一直在麵對阮康博帶給他的驚喜。

他想過阮康博會有騷操作,隻是沒想到能離譜到這個程度……

叫完,阮康博還一臉挑釁地望向陳飛:“我已經叫爸爸了,你叫過嗎?如果你沒叫過的話,我可是第一個叫的。另外,我跟你不一樣,你需要他養,我卻能養他。孰輕孰重,孰優孰劣,還用比嗎?”

這種明顯是小孩子無理取鬧的作法在此刻卻得到了意外的效果,陳飛被阮康博無賴的樣子給徹底氣到了,可他又無法反駁或者說不敢反駁。

要怎麽樣呢?他有什麽談判的籌碼嗎?

即便有,也不過是陳牧生的那點善良罷了,可今天陳牧生的反應已經很好地說明了——他的善意已經被耗盡,自己踩在了他的雷區或者說底線上。

對於陳飛這種成長環境的孩子來說,他們懂得察言觀色,也懂利用人心,但他們所謂的“小心思”,大部分依賴於他人的反應,他們沒有籌碼,甚至連威脅有的時候都顯得可笑又可憐。

“今天這種情況,我不知道是第幾次,但我知道一定是最後一次!”阮康博突然正色道。

不是通知,不是疑問,而是一種對結果的宣判。

“停止對這小子的資助吧。”阮康博對著陳牧生說道,“如果你還想擁有你自己的人生,就到此為止吧。”

陳牧生沉默了,他沒想到阮康博會突然說這句話。

坦白說,他自己也不是沒有動過這方麵的念頭,任誰被這樣折磨都有受不了的時候,可真的要下這個決定……

“死亡並不可怕,優柔寡斷地被一刀刀淩遲才可怕。”阮康博適時地開口說道,隨後他又聳了聳肩,“當然,如果你願意被拖死,願意就這麽葬送後半輩子,我無話可說。同時,我也會遠離你,畢竟無知的善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我寧願去死,也不願意被這些東西惡心到。”

阮康博這句話說得格外不留情麵,但也代表著他的最終態度。

如果真的需要一個人推波助瀾,那他就做那個推波助瀾的人,如果需要有一個人做“惡人”,那他就做那個“惡人”。

人這一生能守護的本就不多,阮康博又是一個怕麻煩且冷情冷性的人,他這是給陳牧生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所幸,過了許久之後,陳牧生給出了答案:“除了小堇之外,其他的孩子,我不會再繼續資助。剛好,小堇現在生病受傷,需要更多的資源。”

當一個人真的冷下心來的時候,他能做到的遠超周圍人想象。

原本還隻是看戲的另外兩個小男孩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也瞬間慌了,手腳無措地解釋著、央求著。

“都是陳飛說的,他說他其實是親生的,我們都是借著他的光才能享受到資助。”

“對,他說是他讓給我們的,我們現在用的,都是他的。”

“我們不敢得罪他,我們隻能聽他的。”

……

又到了狗咬狗的環節,阮康博對此倒是毫無興趣,隻是他也記住了這個名字叫“陳飛”的小子。

年紀不大,心夠狠,手段夠惡心,玩得好一套偷換概念。

“陳牧生出力不討好,最後的好名聲都算在你頭上了是嗎?”阮康博望向陳飛,眼睛裏滿是譏諷,“如果不是今天鬧成這樣,陳牧生還要當多久的冤大頭?你這個便宜兒子,真的是把陳牧生算了個幹幹淨淨。”

陳飛臉上的表情很不好看,自己的那點子小聰明全都被看透了,自然有點掛不住。

可眼下對於他來說,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陳牧生要放棄資助了!

這意味著,自己以後再福利機構的生活水平會一落千丈,隻能勉強存活。

陳飛一下跪在了陳牧生麵前:“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一定乖的,一定聽你的話,我還可以幫忙照顧小堇……”

“差不多行了啊。”阮康博走上前去,一把撈起這小子,阻止了對方的傾情表演,“放個屁都比你說話有理有據,突然轉性誰信啊?別搞那些烏七八糟的,給自己留點體麵,趕緊滾蛋!”

阮康博對待這種人的原則很簡單——別煽情,煽不動!你的話,我連標點符號都不信。

在阮康博這一通攪合之下,陳飛的戲也演不下去了,他隻能恨恨地瞪著阮康博。

對此,阮康博倒也毫不介意。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天的恩情,你要記得。”阮康博對著陳牧生開口說道,順便還拍了拍陳牧生的肩膀,“我救的,是你後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