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厭她,又受她吸引

郎君坐在桌案邊,情緒淡淡。不知為何,言語卿能感覺到沈澈隱隱的怒氣。

這倒是奇了,認識了一段時間,這是她第一次在沈澈身上感受到“怒氣”。沈澈平日裏波瀾不驚,坦然從容,鮮少外露情緒。

原來隻要他願意,那神情就可以這樣冷凝疏離,四目交接,就可以感受到高貴與遙遠。

他已經知道她存著自留後路的心。

沈澈此人極為深沉聰慧,她自詡天資過人,在他麵前,總有些力不從心。

燭火晃晃,氣氛緊張。

兩人都沉默了片刻,言語卿率先打破,為自己竭力辯解:“殿下,這次在大殿上您應該提前與我串通的,我也可以先做好心理準備配合殿下。否則當時那個情況,實在是除了死遁和暈遁,沒有別的辦法的了。”

“提前串通?”

沈澈放下茶盞,目光疏離:“如何與你提前串通?”

言語卿麵色凝固住了:“殿下,這是何意?”

沒有了旁的人在,隻有兩人麵對麵,言語卿覺得麵前的沈澈氣勢極有壓迫性,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沈澈淡聲道:“那日看到沈嘉,為何不同本王說?”

言語卿心一沉,手指不自覺地捉緊茶盞。

他怎麽什麽都知道。

“你想問本王為何知道?”

沈澈目光凜冽,似劍上寒光,直直地刺入人心。

沈澈沉沉地盯著她:“從山腰自山上唯一一條能通的小徑是本王命人所設置的。能從那個位置跌落山泉之中,定是從小徑處走過來,別無他處。”

“本王想看看,你打算什麽時候和本王坦白。”

言語卿捉緊茶盞,指尖不由得發白。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他目光清冷,帶著不耐,視線緩緩地檢閱過她漂亮的眉眼:“自從夜宴之夜起,你便利用本王。說是為了本王性命著想,憂心西山寺事件。可真的到了做選擇的時候,你仍然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你暗藏目的,包藏禍心。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你不擇一切手段。”

言語卿心驚,沈澈說得一字一句,沒有任何問題。

她低頭,漫不經心地飲茶,思忖著如何應對。可熱燙的茶水方一入口,便燙得她差點沒跳起來。言語卿強忍著端莊,隻得小口小口地喝,舌尖卻吐出來斯哈斯哈吸著冷空氣。

沈澈透過桌案,看向她的唇,目光微深。

女郎低頭思忖,還在想著怎麽圓謊,長睫微斂,眸光瑩瑩,如溶溶月色。

言語卿是美的,帶著一種勃發的生機,如霜雪裏野蠻生長的玫瑰,帶著張揚的刺和若有似無撩人的香味,惹人采擷。她那般撩人而不自知,可偏偏又包藏禍心,自私又現實。

沈澈忽地覺得一陣煩躁,伸手將她從桌案那邊扯了過來。

言語卿哪裏料得到沈澈會動手,嘴上驚呼,一瞬間便跌倒在沈澈腿邊,臉磕到了他硬邦邦的大腿,膈得生疼。

她語氣略惱,埋怨隨之出口:“殿下幹什麽?”

沈澈握住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帶著輕微不耐:“本王不喜歡別人在麵前耍花招,更不喜歡別人撒謊,言語卿。”

言語卿似乎被他眼裏的冷意刺到了,皺著眉,本來掙紮著的也停了下來,受他鉗製的手被拉得生疼。

她盯著他漆黑如瀚海的瞳仁,反諷道:“殿下,你難道不是也在利用我?”

沈澈目光淩冽,如劍鋒般刺入她眉心。

“我原本以為殿下命我上西山寺,是想讓我幫忙阻止流民。我原本以為殿下看到我慷慨激昂的演講有所動容,嗬……沒想到這不過是殿下計謀中的一部分罷了。

殿下覺得我此人自私自利、欺上瞞下。可你呢,你也是眼高於頂,自視甚高,孤家寡人,誰也不信任。我們也不要大哥笑二哥了,彼此彼此罷了!”

這評價可謂毫不留麵子了。從未有人這樣和沈澈說話。

晉王年少封王,受命封疆,向來隻有他訓別人、別人聽訓的份,而能訓他的在京都的皇宮裏,是真正意義上的天高皇帝遠。

皇帝不怎麽管他,莊皇後是笑麵虎,恨不得把晉王養廢,更不可能訓他。隻有皇太後和太子能夠說得他兩句。

他雖然不是蠻不講理的性子,但到底是天潢貴胄,一身貴族病,哪裏聽得這種話,隻有適得其反的效果。

沈澈怒極反笑:“你再說一遍?”

言語卿沉默,隻是看著他,迎著他的目光。

“眼高於頂,自視甚高,孤家寡人,我有哪個字說錯了,殿下?”

言語卿抬頭看到彈幕,彈幕七嘴八舌的,一頓**輸出。

【終於遇到一個不是說"女人你成功引起我注意的男主"了】

【在古代要像她這樣噴王爺,早就不知道墳頭草有多高了】

【我有病,我喜歡看他們吵架怎麽辦】

【晉王是不滿女主欺騙他吧,所謂上位者痛恨欺騙,他一直在幫女主,怎麽會甘心一直被騙】

嗬嗬,看熱鬧不嫌事大。

沈澈輕聲冷道,“本王行事,不需要任何人置喙。”

郎君有隱隱的怒氣,握著她手的力量也愈發重了。言語卿忍得辛苦,她本來性格就強,更不肯人前示弱。

不知是太疼還是有些莫名委屈,她最終還是低低地嗚了一聲,纖細的手腕掙紮起來。

沈澈聞聲見狀,麵色微變,倏地鬆開了對她的鉗製,將她甩到了一邊。

言語卿捏著微微發紅的手腕,搓揉著,冷聲道:“殿下位高權重,天潢貴胄。背靠整個皇宮,皇上寵愛,恨不得把所有都給你。

“晉地疆土最廣,晉王府聽說也是所有王府裏規製最高的。而我,我不過是一介孤女,殿下行事當然不需要我置喙。

“可同樣的,我就是這樣的性子,殿下也不必勉強我。”

燭火盈盈,她抬頭看沈澈,眸中帶著倔強,沈澈亦俯身低頭看她。

他薄唇微抿,並未反駁她言語裏的不當,目露隱隱勃發的怒意反問。

“你到底想要什麽,言語卿?”

“我要的很簡單,我要‘活著’,我要活到最後。”

沈澈冷笑:“活著?就這麽簡單?”

言語卿刺他:“殿下手握重兵,呼風喚雨,怎麽,第一次聽到人要想活著?”

她明明知道並不是這樣。沈澈並不是這樣的人,否則他今日在祭祀大殿就不會額外駁斥沈嘉。塞外兵荒馬亂,人命如草芥。他比任何人都懂得。

可沈澈方才一閃而逝的不耐讓她渾身反骨全都上來了。

“殿下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可要睡下了。”言語卿說著就把他往外推。

又是趕人又是訓人,晉王殿下活了二十多年沒有得到過這種待遇,不待她多言,背過身,臉黑如蓋地撩袍離開了杏花深處。

“江楓漁火,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