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覆滅
俞姣姣想到宇文無忌那糟糕的起名品味，興致缺缺地猜測：“說吧，這回是鎮追風還是咬追風？”
“都不是的，它叫芝麻糊。和糯米團一樣，它也很喜歡吃胡蘿卜呢。”
威風凜凜的黑色駿馬刨了刨土，悲傷地撓了撓前蹄，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新名字。
俞姣姣摸了摸芝麻糊那長長的馬臉，勉強也算毛茸茸，就是太大隻了，她試探著叫道：“芝麻糊？”
大黑馬傲嬌地回過頭，噠噠噠地跑起來，不予理睬。
宇文無忌從行囊裏拿出一根胡蘿卜，遞給俞姣姣。
俞姣姣晃悠著胡蘿卜，芝麻糊嗅到味道，激動地四蹄亂蹦，打著巨大的響鼻，擰著脖子三兩口就把蘿卜吃了。
“芝麻糊？”俞姣姣又叫它。
這次，這匹大黑馬乖順地拿腦袋蹭了蹭俞姣姣的手，一點也不見剛才的高冷。
俞姣姣終於被逗得笑了出來。
輕鬆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越是接近合歡宗，俞姣姣的不安感越是強烈。
“快一點，再快一點。”她催促著。
到達豐陽鎮西山腳下的時候，正是夜晚，月明風急，山上一片紅光彌漫。
那是合歡宗的點點燈籠嗎？
不，不是。
有焦炭氣息和草木灰燼順風而來。
那是火啊。
合歡宗起火了。
俞姣姣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顧一切地朝著山上跑去。
宇文無忌緊緊跟在她後麵。
合歡宗的迷障已經被徹底破壞了，再也攔不住任何一個人。
他們來晚了，十八路武林正派人士已經得勝而歸，隻剩下了被一把火燃燒殆盡的合歡宗。
“宗主？花溪？李四娘？”俞姣姣看著滿目廢墟，大聲呼喊著。
漫天的火光中，她隻看到了一具具倒地的屍體和飛濺到四處的鮮血。
合歡宗裏屬於她們的燈籠，再也不會亮起了。
一年前下山時，她信誓旦旦說要興盛合歡宗，可她現在連宗門都沒有了。
“姣姣！”宇文無忌拉著她，“火勢太大了，我們快走。”
俞姣姣甩開宇文無忌的手：“寄奴，是不是你把破解合歡宗迷障的方法，賣給了禦劍山莊？”
“除了精通機關技法的你，天下又有誰能完全參透合歡宗的迷障變幻之術呢？”
“你當初故意潛入合歡宗，不就是為了能夠破解迷障嗎？你那時看著一無所知的我，是不是覺得很可笑？我以為江逸舟騙我一次就夠了，宇文無忌，你為什麽也要欺騙我？”
俞姣姣紅了眼眶，一聲聲質問著。
懷疑早就在李四娘揭穿真相時在她心中埋下了種子。
她強壓著怒意，哄著宇文無忌帶人馬過來支援，但卻隻看到了慘遭屠戮的同門，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以為我們的接近是彼此救贖，誰知道是你精心策劃好的陷阱呢？
這是俞姣姣第一次稱呼宇文無忌的全名。
“姣姣，真的不是我泄露的迷障破解之法。”宇文無忌無力地辯駁著，但他的確懷著這個目的假扮藥人來到合歡宗，又在俞姣姣麵前扮演了一段時間的傻子。
他還想繼續解釋什麽，俞姣姣卻落下淚來：“宇文無忌，我不信你了。”
這時，不遠處一片斷牆下傳來了微弱的呼救聲：“姣姣，是你嗎？”
聽這聲音，居然是宗主！
俞姣姣擦了擦眼淚，飛快跑了過去，看到的是大半個身子都被一麵牆壓在底下的宗主花瑛。
俞姣姣抽噎著拚命挖土，想要將花瑛救出來。
“來不及了，孩子。”花瑛溫柔地看著她，隨即嘔出了一大口鮮血，“我的內髒和經脈都已經破碎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俞姣姣手指上已經流出了血，但她絲毫沒有停下動作，對著宇文無忌大喊，“快來救人啊！”
花瑛卻費力地伸出一隻手阻止了俞姣姣的行動，她強撐著身體，提高了一些聲音對宇文無忌說道：
“宇文公子，我知道迷障被破的事情與你無關，我會和姣姣解釋清楚的，現在我有一些遺言和前塵往事要交待給姣姣，涉及到門派機密，還請避嫌。”
原來是自己誤解了他，俞姣姣的眼神帶上了歉疚。
宇文無忌又怎麽會生氣呢？
他隻是心疼，心疼俞姣姣人生遭此大變，心疼俞姣姣親眼目睹了門派的滅亡。
他默默走遠，到了一個既能保護她又不會聽到她們交談聲的位置。
拉著俞姣姣的手越來越涼，俞姣姣能感受到宗主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她無力改變結局，隻覺得自己胸口也痛起來，恨不得也跟著一起嘔血。
花瑛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她沒有力氣，幾乎是在用氣音：“姣姣，其實花溪本名叫江滿溪，和江逸舟一樣，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俞姣姣驚訝地睜大雙眼。
“二十五年前，我與遊曆江湖的江承業相愛，為他生下兩個孩子，後來他為了繼承莊主之位，與我恩斷義絕甚至找了一個出身名門的女子來做孩子的後娘。
我氣不過，咱們合歡宗向來以女子為重，便將花溪搶了過來，也因此傷了喉嚨，一身武藝再也無法精進。
江承業這次主動攻打合歡宗，是怕我說出來多年前的密辛，影響他的武林盟主之位啊！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我二十年前都不屑於說，現在又怎麽會呢？你可知，這麵牆，是他親手推倒的啊！”
“江逸舟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但花溪卻什麽都記得，她這次離開合歡宗回到禦劍山莊，是為了拿回我在山莊時為她鑄造的本命劍。”
“傳說修習之後便可成一躍成為劍仙的雙龍劍法，就被我藏在花溪的本命劍中，那把高朗劍裏，隻有一張白紙。”
花瑛費力地笑著，又大聲咳嗽起來，嘴角流出的鮮血帶著碎末，她的內髒果然都被擠碎了。
“姣姣，我很高興你能來，我正式任命你為合歡宗第二十三任宗主，希望你能振興宗門，為死去的同族們報仇！”
花瑛說著，將另一隻握緊的手遞到俞姣姣麵前，緩緩張開。
裏麵是一條揉成一團的紅紗帕子，上麵繡著淡粉色的桃花圖案，帶著幽幽香氣。
“這是宗主們代代相傳的信物，是用珍貴的鮫紗製成的，不怕水火，姣姣，你把它拿好。”
花瑛心事已了，她慢慢鬆開拉著俞姣姣的手：“姣姣，剛才我已經將畢生功力傳給了你，但你日後仍需勤學苦練……”
花瑛終於閉上了雙眼。
與此同時，深厚的內力在俞姣姣的身體裏一下下激**著，她的武功瞬間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她卻突然哇得吐出一口鮮血，一口又一口，身上的每一寸骨血都在承受著撕裂之痛，她痛苦地跪倒在地上，想要接住自己嘔出的血。
她這是怎麽了？俞姣姣甚至有些茫然，這真的是自己的身體嗎？
“姣姣！”宇文無忌目眥欲裂，衝過來抱起了俞姣姣。
早在他在和俞姣姣下山的第一個晚上，他就喂她吃下了如果功力突然暴漲就會毒發身亡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