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做,我熟

領導們指揮著讓人幫忙把廣場附近的幾個堆得高高的麥秸稈垛子推過來,堆到葛娜的身體爬著的那一麵房頂下邊,再把垛子推倒,秸稈散得鬆軟一些。

村裏的老百姓紛紛抱了被子過來。

劉麗從書包裏拿出筆,用鉛筆比畫著葛娜與地麵的距離,問了葛娜媽媽她身體的重量,然後指著秸稈上邊的一塊地方,讓大家把被子都放在那裏。

攀爬的救援人員已經朝上邊爬了,大家的心揪著,沒有一個人再說話。

天實在太熱了,亮晶晶的琉璃瓦發著耀眼的強光,那滾燙的溫度加上陽光,烤得葛娜渾身疼,她的全身都是汗水,逐漸連自己的體重都支撐不住。

啊——伴隨著人們的驚呼聲,葛娜的手從尖頂上滑落。

在滑落中葛娜本能地用手指死死扣住房頂的最邊沿,她的身體懸空掛著。

葛娜的媽媽哭倒在地上,被人從亭子下邊拖到安全距離。

她哭嚎著仰頭看——這是她的長女,也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寶貝。

可是家裏沒有兒子,連生兩個女兒,她在鎮子裏就抬不起頭,公婆罵她肚皮不爭氣,丈夫嫌棄她不會生兒子。

農村沒有兒子就是絕戶,閨女出嫁後都不允許回娘家上墳祭祀,這不是死了都淒慘可憐嗎。

但是現在她眼看著即將丟了性命的女兒,她隻覺得什麽都抵不過眼前的痛苦。

就像女兒控訴的,她真的是這麽壞、這麽狠心的媽媽嗎?

她求著老天爺,隻要她閨女還能健健康康地活著,她不會收養養子。

葛娜的眼睛早就被汗水糊得睜不開了,她拚命眨眼也看不到地麵上的媽媽,那黑壓壓的一片人群都在默默地看著她。

她是後悔的。

她沒有想到這時候天會這麽熱,更沒有想到她的力氣這麽快就耗完。

她更想不到,即使她在死亡邊緣,她媽媽還是一句溫軟話都不給她說。

她隻放不下妹妹,轉念想,如果自己死了,隻剩下妹妹一個了,媽媽應該會珍惜她愛她吧。

“葛娜——堅持,救你的人快爬到你身邊了!”

啪——手中的瓦片斷裂了一塊,葛娜的手指已經麻木得沒有知覺,她不知道怎麽回事,身體就開始朝下墜落。

救援人員抬手擦過她的衣角,在一片驚呼聲中,她——朝——下——落——

真好!

終於解脫了!

下輩子,我不要當女孩子!

在所有人的驚呼聲裏,葛娜摔在了那厚厚的一摞子棉被中間,彈了兩下。

周圍的人一窩蜂朝那裏擠,早有人圍成圈擋住了。

劉麗爬上去護著葛娜,對周圍那些去抬她的人喊:“都不要動她,不要動,等救護車,讓醫護人員用擔架來抬。”

葛娜的短發淩亂水濕地貼在臉上,眼睛無神地瞪著,轉一下都不曾,顯然是昏迷中。

片刻間,血就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劉麗輕輕捧著她的頭和肩,把她的頭朝著右側躺,避免瘀血堵住呼吸道。

有人端來水,拿過來濕毛巾,給她擦臉,降溫;劉麗跪坐在她身側,給她扣了脈。

她強壓哽咽聲,柔聲在她耳邊安慰:“娜娜——沒事了,不要怕,不要動,一會兒醫生會來幫你。現在就是你最疼最疼的時候,你現在能扛過去,後邊都沒事。”

衛生院的救護車趕來了,通道疏散出來,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過來,醫生拿著聽診器聽過,讓人把葛娜抬到軟擔架上抬進了救護車。

劉麗跟著救護車到了醫院,葛娜被推進去拍片。

劉麗在爸爸的掩護下,進入空間拿藥,藥品儲物櫃裏上次救助表姐夫張曉軍的護心丹又出了十盒。還有其他的一些新的針劑。

她都拿出來給了劉青林,讓他盡力,不要讓葛娜留下後遺症。

葛娜媽媽在她摔下來時,就暈倒了,被街坊們抬著送到家。

一家子侄子到車站,讓司機通知在縣城上班的葛鐵柱,讓他趕緊回家去衛生院;他們幾個本家都趕去醫院了,摔得人事不省的女孩子孤零零地躺著等搶救,咋著也該照應一下。

葛娜媽媽蘇醒過來,和回到家的葛鐵柱一起趕到醫院。

檢查結果出來了,葛娜頭部有瘀血,暫時沒有蘇醒,脈象並不凶險,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家屬辦住院,然後簽字才能動手術。

劉青林說:“病人從高處摔下來,內髒嚴重異位,腸道可能出現內絞,趁著現在病人還沒有蘇醒,疼痛感不強,趕緊動手術。”

“動哪裏?”葛娜媽媽問。

“腹部切口,需要把髒器梳理歸位,不然孩子醒了會痛死。”劉青林解釋說。

“腹部不就是肚子?一個年輕姑娘家,肚子切個口子,以後嫁人了該怎麽解釋?”葛娜媽媽拉著丈夫的手阻止他簽名。

“閨女得活下來,其他事再說,起開!”葛鐵柱甩開她的手,飛快地簽字。

劉青林進入手術室,劉麗也跟了進去,在外間她利落地穿手術服,戴帽子、口罩、清洗手部,戴上手術手套。

其他的助手眼睜睜地看著她,動作如此幹脆利落,熟練得很。

劉青林點頭,示意讓劉麗進去。

“爸爸,髒腑歸位這個手術我做吧,我熟!”並排走的時候,劉麗小聲和他說。

劉青林吃驚,遲疑瞬間就說:“她是你的好朋友,你情緒會不會受影響?”

一邊端著手術器械的助手險些摔倒,說這樣的話合適嗎?

不是該說小孩子別搗亂?

你閨女才多大?

劉麗站到好朋友身邊,伸出雙手熟練地按壓她的腹部,尋找最合適的位置做切口。

劉青林也伸手尋找。

接了手術刀,手指拿捏的動作和刀片的角度,瞬間就讓劉麗的氣勢提了上去。

等看到劉麗指的地方,劉青林點頭,兩人的判斷一致,他的心裏放鬆了些。

劉麗果斷捏刀片一劃,輕重適中,切口齊整。

她沉聲說:“紗布,擴撐傷口!”

護士快速地按照她的指令做著。

她說:“我的手指很長,做婦科醫生有先天優勢;我不想讓我爸爸做,是因為他手太大,切口長了不好,女孩子都是愛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