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信仰

“額——”宋乾坤覺得他還是閉嘴好了。

說自己滿腹孤獨和被背叛的憤怒?

說自己滿腔孤勇在絕望中掙紮?

他當時就好像生活在過去,把經過的所有的點點滴滴的怨憤和仇恨朝自己的心底刻印。

“我記得一個作家說過,‘美好的想象力對成長來說,就像原野裏的陽光對花朵一樣重要,你的想象力有多美好,你的未來就有多美好’。”

宋乾坤抿唇,她看的都是什麽書呀!

他能說他看的是金庸、古龍、梁羽生,他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仗劍行天涯?

宋乾坤一摸口袋,掏出來那個白色的小本子,又摸出來一支鋼筆,開始記錄她的話。

劉麗極度無語,這家夥,又要刺激她。

不過這次她沒舍得打擾他,忽然變得這麽弱不禁風的家夥,如果不是精神枯竭,看不清前路,為何會一病如山倒?

想到上一世,她生活在貧瘠的鄉野,貧瘠的不僅僅是物質,還有荒蕪的壓根兒就無從尋覓的精神出路。

苦悶如影隨形,眼睛能看到的字,除了課本,什麽都沒有。

最多就是能拿到一本卷了角、沒有封麵也沒有結尾的瓊瑤或者岑凱倫的言情小說,男生能拿到的大概就是武俠小說了。

他們這些山野裏的孩子,就像是最低級的植物一樣,隻需要極少極少的水分,土壤,陽光——甚至沒有陽光,就能生存了。

生命力特別的頑強,這是一種原始性的頑強,她為那些掙紮著闖出這片荒野的生命哭泣,因為她知道有多艱難。

物質的困窘,讓這裏的孩子普遍缺乏自信,他們掙紮著,走走停停,進進退退,不停地自我損耗,又不斷地為自我損耗而再損耗。

那些沒有毅力的孩子,就逐漸淪落到和他們的父輩一樣,逐漸變得麻木而粗鄙地活著。

他們哪裏有美好的想象力?

大學問家們都說,世間真正的溫煦的美色,都熨貼著大地,潛藏在深穀。

那是他們站在精神富足的文明頂端,站在君臨萬物的高度看到的美。

他們不知道,真正熨貼著大地生活的人,挖開石縫土層尋找到食物果腹,已經很難很難,難到足以耗盡他們所有精力、體力的艱難。

她得幫他,用重活一世的相對豐足的精神來幫他。

劉麗說:“佛家奧義‘一切唯心造’,既然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想出來的,為什麽不把美好的東西都想出來?基督耶穌也說,‘你想要的,我都給你’,那為什麽不向上帝要好東西?哲學家笛卡爾也說過‘我思故我在’,這句話是笛卡爾全部認識論哲學的起點,是不是他已經窺見了宇宙的秘密,‘我思考的東西,都會出現在我生活的地方’,這麽多偉大的見解!

都告訴我們,要控製好你的思想、控製好你的念頭,不要隨便讓思想停留在仇恨、懊悔和黑暗裏,要讓大腦在美好的願景裏成長!”

宋乾坤覺得她的話有些過於匪夷所思了,唯物主義者接受困難。

劉麗說:“你這次在病中掙紮時,除了我爸爸,你有沒有想過其他的醫生?”

宋乾坤認真地想了想,他難受時,確實就隻想著要是劉青林給他開藥肯定能好,他從小到大的認知裏,劉青林的醫術就是神級。

“你今天下午等我,其實那邊那條路距離車站更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等我?”劉麗問。

宋乾坤想了想說:“我確實想過站那個路口等,因為那個路口離你姐姐的學校近,你可能會和她一起走到路口再分開,可我走不動了隻能站這裏,這裏離我家近。”

劉麗笑眯眯地說:“姐姐認識了新同學,她們倆一起去學校了。你看,當你滿心都是想見我,就會如願;隻想想要的,不要去想需要擔心的事情。”

“佛、基督和科學,你究竟信什麽?”宋乾坤有些好奇地問她。

“我信科學呀,但是我也會去寺廟上香,我也會去教堂看聖誕節的熱鬧,你覺得哪個讓你心生信賴,就可以選擇信仰誰。”

“怎麽可以說得如此隨便?信仰是多麽神聖的事情!”

“神聖麽?能讓人心底產生寧靜和希望的就是神,神不都是人創造出來為人服務的嗎?”

宋乾坤笑了:“你沒有信仰,虧你說得振振有詞。”

“孫悟空都知道用‘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來質問其他的猴子,何況是人呢?”劉麗和他胡說亂解。

“人而無信,說的是誠信、信用,你咋可以胡亂理解成信仰呢?”宋乾坤終於能反駁她的話了,十分開心。

“你不是孫猴子,怎麽知道他說那句話就是那個意思呢?”

“那你也不是孫猴子,怎麽他說的那句話就是你的意思而不是我的意思呢?”

“可以呀,真好,我可以證明,你的腦子沒有燒壞掉,嘿嘿!”劉麗笑嘻嘻地給他豎起大拇指。

宋乾坤氣得哭笑不得。

劉麗仰頭喝了口健力寶,對他晃晃罐子:“再見哦,我得飛跑去車站了,你回吧,謝謝你送的飲料。”

劉青林早在車站等得心急火燎,眼看著車就要開了,他正想喊司機再等一下,就看到劉麗喘著氣跑上了車。

父女倆坐在最後邊,說話方便。

劉麗對今天下午溜冰場發生的事情選擇隱瞞,那麽危險,如果被爸爸知道了,她和姐姐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被允許去那裏玩了。

劉青林倒是毫不掩飾的開心,直接和劉麗說他見了林業局的領導,爭取給南山南邊的兩個小村都種上桃樹,說可以通過單位直接與當地政府聯係栽種事宜,讓他出份規劃圖。

“他們的苗圃有沒有儲備竹子?”劉麗問。

劉青林搖頭:“竹子長在南方,咱山南這邊缺水,不具備種植條件。”

“山南周邊這麽多座山頭,那麽多大荒林子,就沒有野生的竹子?”劉麗疑惑地問,隻要有、她就有法子弄空間裏繁殖,推廣種植。

劉青林想了想說:“我確實見過竹林,在哪裏呢?”他在努力地想,忽然說,“好像在寺河水庫的溢洪道兩邊,我看到過長得鬱鬱蔥蔥的成片竹子,不過當時不曾見竹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