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劉麗就是能治兒子心病的靈藥

她不是個好媽媽,她怎麽就把日子過成這樣孤苦的模樣了?

張紅麗燒了開水,一邊給兒子擦著不停湧出的汗,一邊低聲地絮絮叨叨地哭訴。

忽然,她感覺到兒子醒了,張紅麗連忙用濕毛巾擦擦自己的淚,笑著問:“乖仔,你醒了?你能不能認出我?我是誰?”

宋乾坤睜眼,虛弱地問:“你——是——誰?”聲音出口才覺得嗓子痛腫,難受得不行,這是他從來不曾感知過的虛弱。

張紅麗有些眩暈,這幾天雖然兒子燒得迷迷糊糊,可醒來吃東西或者上廁所,都能認出她是誰,怎麽現在醒來,竟然不認得她了?

不過看兒子的意圖,她忙小心地扶他坐起來,端來熬煮的枇杷水喂他。

“是不是嗓子疼?喝下會好一些。”

宋乾坤默默地把無力的手指捏了又捏,攥出點力氣,接了媽媽手裏的碗:“媽——我沒事,能自己喝。”

張紅麗有些說不出話,她哽咽著指指自己,問:“你認出來我是媽媽?”

宋乾坤笑:“媽——我和你開玩笑的,嚇到你了吧?如果連你都認不出來,我還活個什麽勁兒呀!”

張紅麗哭笑不得地抹眼淚,拿出體溫計給他放腋下讓他胳膊夾緊。

宋乾坤渴得很,讓媽媽再給他端碗枇杷水喝。

“媽媽——別讓我再睡了,讓我多喝點水,喝水多才能鞏固退燒的效果。”宋乾坤叮囑,他不知道這種昏昏沉沉會過多久。

他覺得自己好像獨自行走在火焰山,走了很久很久,又累又渴;他連站起都沒有力氣。

他隻記得要朝著一個方向爬,可他也不知道那個方向有什麽,他太累了,就想,幹脆停在這裏熱死得了,熟悉的嗚嗚的哭聲生生地把他拉扯回來了。

“我睡躺了多久?”

“這是第五天了。”

“怎麽會病了?讓我想想。”宋乾坤想起那晚和劉麗告別,他一個人默默地回家,想起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山山水水,想起一團亂麻的生活,他努力地梳理思路。

他想好好活,活出個模樣,得先把眼前的死局給盤活了。

到底怎麽才算真正孝順媽媽?

供養她讓她衣食無憂?她自己就有能力做到。

做她的依靠和主心骨?那麽他長大之後,有了自己的生活,她該如何安放空****的身心?最後他還會把她一個人拋在孤獨裏。

他那麽能幹爽朗的媽媽,怎麽做,才能讓媽媽的誌氣重新起來?

“劉醫生也這麽說,說你隻要醒來,就讓你多喝水,才能保證你的髒腑不被燒壞。”張紅麗端著水給兒子說。

宋乾坤精神一震:“劉醫生?劉青林?”

“是他。”

“他看到你,表情怎麽樣?”宋乾坤問得很認真。

“還能怎麽樣?他永遠都是那樣溫和有教養,再說做錯事的是你爸爸,又不是咱們倆。”

宋乾坤想,劉青林的心胸難道已經寬闊慈悲到如此地步?

他知道一個人情緒複雜到盡頭,不是暴怒,不是髒話,而是沉默。

什麽樣的家庭能養出來劉青林這樣喜怒不驚的人?

張紅麗其實沒有說實話,劉青林看到她時,麵無表情地沉默了很久。

那沉默足以摧毀人的勇氣。

是她努力頂著壓力,一直到頂不住那份尷尬的沉默哭出來,是她哭哭啼啼地把兒子的病情說了一遍之後,他才恢複了慣常的表情,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病人家屬。

她想讓兒子有更多的勇氣和念想活下去,劉家的小丫頭就是他最好的藥。

“媽¬¬——你為了我去求到他麵前,媽媽,你真勇敢,我希望你以後還能勇敢地護著我,和我一起努力,把日子過好,幫我把劉麗娶回來。”

宋乾坤清楚媽媽回老家請劉青林給他看病,需要鼓多大的勇氣,他得讓媽媽覺得自己需要她,她才能振作起來。

張紅麗笑著戳戳他的腦殼:“你的賊膽不小!劉家的女兒不是那麽好娶到的,你得努力很多年,媽媽有充足的時間幫你準備彩禮;對了,劉醫生說,這兩副藥如果你喝了仍然高燒不退,他明天會過來看你。”

宋乾坤的心裏暖暖的,無論是念舊情還是可憐他,劉青林醫德極好。

“那我得多喝水,明天他過來時,我得清醒著。”

“是,除了喝水,你還得吃東西。”

“媽,我沒有一點胃口,喝水都得用盡我全身力氣。”

“哦——萬一劉麗跟著爸爸一起來看你,你連拉拉她的手都沒有力氣,不是白白地錯失了機會?”張紅麗調笑說。

“媽——你覺得他會帶劉麗來嗎?我覺得他防我和防狼一樣。”

“那他更可能帶著劉麗來,讓劉麗看看你虛弱不堪的樣子,女人虛弱讓人想要嗬護;男人要是虛弱,病豆芽一樣,多好的破壞你形象的機會。

當然,他還能順便讓劉麗看清楚,爸爸已經替她還了救命之恩了。”

“媽媽——有你這麽說話紮心的媽媽?”宋乾坤控訴。

“媽媽是說話不討喜的媽媽,乖仔,你現在有沒有喝碗清湯麵的力氣?媽媽會把麵條擀得很筋道,把紅豔豔的朝天椒剪成小圈圈,撒上細碎的小蔥和芫荽,酸酸辣辣的清湯麵,要不要吃?”

宋乾坤被她描述的清湯麵催得口水津津,就笑了:“趕緊麻溜地做吧,我想吃。”

他抬起手臂,按按有些軟塌塌的肌肉,苦練四五年才有點型,躺了四五天就沒了。

他努力地抖擻精神起身,扶著床邊轉了兩圈,覺知四肢的力氣一點點地回來。

渾身都是汗水,他知道藥性上來了,這個時候,經不得一點風,就找了個長袖長褲套上,把領口和袖口都扣緊了捂住。

他去到灶間幫媽媽燒火,和媽媽聊天。

“媽媽——你和爸爸也曾經有過很幸福的時光,你不要隻記得他的傷害,那樣也會傷害到你自己,本來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陌生人,為什麽有張結婚證就想永遠地拴在一起?”

“結婚證是一份契約,是一份共同生活、相互忠誠的契約!”

“好,既然是契約,有人撕毀契約,想要離開,不是很正常嗎?”

“不正常,既然他已經說了要白頭偕老,怎麽能不守承諾?”

“生活裏邊有多少事情,是說了也無法做到的,比如天災人禍,如果一場疾病奪走了他的生命,不也沒有辦法白頭偕老?”

“那我會想他,不會恨他。”

“他在乎你想他嗎?他在乎你恨他嗎?本就因愛相守,有一個人心裏的愛消失了,他想走,你總不能死死地拉著想走的人,非讓他和你一起走,那恨意交織的捆在一起的生活你經曆過,恭喜你,你如今已經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