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啥叫活潑潑有靈性
老大爺看那板板正正的印刷體，痛心疾首地說：“正是代表咱洛陽的文化，我才想用人創作的帶著活潑潑生機的字，而不是機器打印出來描畫的毫無生命力的東西。”
“這字咋就毫無生命力了？新潮時尚，省城的廣告牌都是這樣的字體！端正大氣，整齊可控，整個洛陽市就我們的廣告公司能弄出來這樣的設計！”年輕人努力爭取。
老大爺不理睬他，繼續看向宋乾坤。
“你們想，如果和同學們來公園玩耍，告訴他們標語是你寫的，想想那羨慕的眼神吧！也不是非你們不可，不過是碰了一個巧字。”
宋乾坤看劉麗麵無表情，就果斷搖頭：“不寫，這不是錢的事兒！”
老大爺看劉麗骨碌碌轉的大眼睛，拿蒲扇點點她：“你這小丫頭，古靈精怪，我看出來了，你說了算，你說寫不寫？”
劉麗笑著說：“也不是不能寫，伯伯能看上我們的字，這是機緣，就是您說的一個‘巧’字。”
老大爺開心地揮揮扇子：“小姑娘爽快，幹脆直接問你多好。”說著喊人去拿毛筆、油漆和標語內容。
劉麗翻翻標語，她抬頭說：“一起去，您說牌子的功能，咱們一起編寫內容，想寫什麽就寫什麽，包您滿意！”
老大爺板住臉嚴肅起來：“這不行！標語內容是定好的。”
劉麗想到什麽，就說：“老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那說的都是封建帝王皇權下缺乏產權保護的製度結構；
如今新中國新氣象，當初女皇的後花園，如今是屬於國家屬於人民的公園，既然字都能想起來用活潑潑有靈性的，內容為什麽不能也活潑潑有靈性？”
老大爺沉默，意味深長地盯著劉麗，劉麗毫不讓步。片刻後他還是搖了頭：“內容不能換。”
劉麗遺憾地放下東西說：“哎呀，我年紀小，隻想看看猴子，伯伯，對不起，時間太趕啦。”說完她就和老人擺手再見，轉而朝公園裏邊走。
宋乾坤快步跟上去，雖然他聽得莫名其妙，卻也很知趣地沒問。
他看劉麗頭也沒抬就直接選擇了朝後邊去動物園的路，有些驚訝：“你來過？”
劉麗搖頭，想到這時候的公園壓根兒沒有平麵示意圖，就隨口說：“沒來過，不過我覺得好東西不都藏在最裏邊？”
道理對呀！
“讓你先進來轉，你怎麽就跟著老頭子寫大字了？”宋乾坤好奇地問。
“這麽一個大園子什麽時候都能看，那個老先生可不容易遇見；他那手字，甩開咱們十萬八千裏，能得一句指點今兒就不白來。”劉麗對他解釋。
“他是很出名的書法家？”宋乾坤問。
“嗯，不僅僅是這個，你看看百廢待興時，他呆在這公園裏當頭兒，無論搞經濟還是搞文化都是極好的起點，說不定以後是個大領導。”劉麗說著，忽然覺得這話超越她的年齡見識。
宋乾坤一琢磨還真是這個理，一臉驚愕：“麗麗，你咋看什麽東西都和別人看的不一樣？”
劉麗有些不好意思地推爸爸出來頂鍋，說：“嘿嘿——我爸說處處留心皆學問，出門漲見識、開眼界，關鍵是觀察遇到的不一樣的人，學那些人的本事，我這不是覺得難得來洛陽城，一下車就看到這老先生，看了一會兒他的字不就移不開眼了。”
又是她爸，怎麽能把女孩子教成這樣不可愛的樣子？
處處留心皆學問！啥時候都隻想著學本事！
不過說的還真是有道理。
宋乾坤麵無表情地從包包裏取出來劉麗送給他的小本本，拿筆一本正經地記下來。
劉麗以為他是用這方式諷刺反擊自己，氣得伸出小拳頭追著打他。
宋乾坤笑著躲著，時不時被她打到幾下，很快就開心舒暢，剛才那莫名冷場的氛圍一下就散了。
他們跑到動物園附近放慢步子，宋乾坤從隨身挎包裏取出來兩個紅蘿卜，遞了一個給她。
劉麗張嘴就啃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咋想起來帶紅蘿卜了？這會兒正熱，吃著挺脆，也甜。”
“額——”宋乾坤很耿直地說，“說實話，這不是帶給你的，是——帶給猴子吃的。”
果然是挨打上癮呀，他現在就很欠扁，就是很想招惹她揍他。
劉麗果然氣得瞪眼，伸手就打。
宋乾坤瞬間明白為什麽從幼稚園開始，有的小男孩就喜歡揪小女生的辮子，原來有的小屁孩那麽小就搞懂了打打鬧鬧產生的革命友誼。
這種小快樂，好有意思呀！
他這自詡聰明的乖孩子，錯過了多少樂趣呀！
跑累了，倆人停在猴山柵欄外邊，宋乾坤把自己的紅蘿卜掰成小段小段的，遞給劉麗，讓她朝裏邊丟著逗猴子玩耍。
小猴子們蹦蹦跳跳地爭奪食物，劉麗玩得開心極了。
她忽然朝身後一指，問：“你說，這個標語換成什麽合適？”
宋乾坤回頭讀：“警告，不得惡意傷害猴子，投毒法辦！”
他渾身不適地說：“這標語寫的，提醒人心裏的惡意蹭蹭往上冒，不美氣；換成猴子喜歡吃胡蘿卜？”
劉麗大笑，說：“猴子更喜歡吃香蕉，咱們這裏買不到；遊客能勻出來食物喂兩口就不賴了，還胡蘿卜！”
宋乾坤聽了也笑，紅蘿卜是可以當水果吃的，買著貴死了。
他問：“那你說，改成什麽更好？”
劉麗把手裏的紅蘿卜一股腦都丟進去，掰著手指說：“改成能喚起人的共鳴和善良的，比如‘你我一萬年前是一家；我們都一樣行走在西天取經的大道上；你嘴裏啃的肯定不香，不信給我嚐嚐’之類，都比這勾起破壞欲的標語強。”
宋乾坤聽後，覺得有趣又搞笑，琢磨了一會兒還真有活潑潑的靈性。
他搞懂了劉麗為什麽臨門一腳放棄寫標語，因為不對她口味。
劉麗起身，繼續朝裏走，說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咱們在命運麵前，和猴子一樣，卑微得沒眼看。”
“人還是比猴子強些。”宋乾坤想說卻沒有說出口，他覺得說這話的劉麗好像離他的認知很遠，那是他不想涉足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