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紅了

簪煙萬萬沒想到穆清葭被逼到了如此情境,竟然還能理智地尋出她們計劃的破綻,將她們一起拉入了套中。

看著穆清葭眼中的孤注一擲,簪煙心裏惴惴不安起來。

“姐姐,你胡說什麽呢?”她用帕子捂著嘴,色厲內荏地哭訴,“挽春和拂夏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全,昨日……昨日她們自然是在屋裏休養了,還能去哪兒?就算你想回護你院裏的人,也不能栽贓我們啊!”

“嗬,栽贓?”穆清葭冷笑,“昨日她倆傷還沒好全,今日倒是可以一大早就跟著你跑來看戲了。我竟不知這世上還有這等靈丹妙藥,可以讓人的身體一夜回春。”

她這話雖然陰陽,卻也十分有道理。周瑾寒聞言目光一動,麵無表情地朝身邊之人掃視過去。

碰上周瑾寒冰冷的視線,挽春和拂夏嚇得一激靈,忙不迭跪了。挨過打的地方似乎又隱隱開始作痛,她們二人拚命地磕著頭:“冤枉,奴婢冤枉!”

“姐姐說這話,可是有什麽證據嗎?”麵對穆清葭的咄咄逼人,簪煙心虛得不得了,隻能甩出了她百試不靈的那一招,也哭著跪了下去,抱著周瑾寒的腿求他替自己做主:“寒哥哥,事情不是像姐姐說的那樣的。挽春和拂夏膽子小,怎麽敢偷偷潛進你的書房呢?”

“再說,再說書房外還有暗衛把守著呢!”簪煙說道,“她們又不像王妃姐姐似的有功夫傍身,怎麽可能在暗衛們的眼皮子底下進到書房還不被發現?”

穆清葭等的就是她的這句話。

“是啊,我也很好奇,她們是怎麽做到躲過暗衛們的眼睛的。”穆清葭稍稍抬著下巴,模樣又冷又傲,“不妨問問王爺。”

沒有想到最後話頭竟會轉移到自己身上。

周瑾寒深望了穆清葭一眼,有些騎虎難下。

羅與和淩辰都不在,他隻能喚上了隨侍在一旁的侍衛統領:“昨日怎麽回事?”

侍衛統領頗有些為難:“回王爺,昨日簪煙姑娘落水之時,看守書房的人也都趕到前院救人去了。所以當時……書房無人值守。”

周瑾寒的眼神冷了一冷:“之後呢?”

侍衛統領斟酌著周瑾寒的臉色,順著他的意思回答:“之後……之後王爺回府,府中忙亂,暗衛們基本都去了西院。故而也……也沒注意到是否有人進入書房。”

然而當時他就在書房外隱蔽處守著,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視線。那段期間沒有一個人來過書房,甚至連院門都沒人踏進來。

這個情況周瑾寒老早就知道,如今揪著覃桑不肯放,隻不過是他心裏攢著火,想要用她來逼迫穆清葭罷了。

侍衛統領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王爺竟然會用審問犯人的方式來對付枕邊人。

不免讓人覺得可怕。

周瑾寒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揮手讓他下去了。

他抬眸望向穆清葭,望著她臉上不肯服軟的倔強。

曾經他有多欣賞這份倔強,此刻他就有多痛恨它。

淡薄的一層日光映在周瑾寒的瞳中。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涼聲開口:“既然兩邊都說不清楚,那就一起打了吧。”

他並起二指揮了一揮,就像處置廢棄物一樣,輕描淡寫地下了命令:“將她們一起拖下去,三個人的腿都打斷了。”

“王爺!”

“寒哥哥!”

這下不僅穆清葭沒想到,連簪煙也愣了。

假哭變成了真哭,簪煙抱著周瑾寒的腿,哀求不迭:“寒哥哥不要,要是打斷了她們的腿,挽春拂夏後半輩子可怎麽活啊?”

周瑾寒毫不動容。他隻看著穆清葭,語調近乎殘酷:“要是真一心為主,哪怕殘了一條腿,爬著也會去伺候。”

“還愣著做什麽?”他的語氣驟然一厲,“拖下去!”

“不要!”

挽春和拂夏被周瑾寒的態度嚇破了膽,眼看兩邊的侍衛朝她們走過來,兩眼一翻當場昏了過去。

她們兩個被拖著扔到了院中。覃桑也被人架了過去壓住了手腳,手臂粗的棍子便落在了她的膝蓋上。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半空,眼淚和冷汗模糊了臉。

覃桑一聲聲求饒著:“王爺饒命,王爺——啊!嗚嗚……饒命——”

“看到了嗎。”周瑾寒冷漠地注視著底下行刑的過程,對著穆清葭的背影說道,“她今日之禍,皆是因你而起。”

“葭兒……你不該騙我。”

覃桑的腿上很快變得血肉模糊。她已經痛得半昏過去,頭發被冷汗黏在蒼白的臉上,隻有在棍棒再次落到腿上時才會重複地低喃著一句“饒命、冤枉”。

“王爺,王爺……”覃榆哭著給周瑾寒磕響頭,“王爺您饒了我姐姐吧,您看在她這麽多年盡心盡力為王府效勞的份上,求您饒了她吧嗚嗚……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她的腿就真的廢了!”

“王妃,王妃您救救我姐姐。”覃榆抽噎著向穆清葭爬過去,“您救救她吧……”

穆清葭眼眶赤紅地捏緊了拳。

她狠狠咬了咬牙,再顧不得會在人前顯露出身手,一步邁下台階,劈掌便去奪行刑的那侍衛手中的木棍。

周瑾寒捏著扶手的五指倏地一緊。

他眼中的狠厲越發濃,盯著穆清葭的背影威脅道:“今日你若敢動手,東院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我保證他們誰都逃不掉!”

“要是想讓他們都去陪葬,你盡管可以試試!”

穆清葭的睫毛一顫。

日光破開了積雲打在她身上,但她卻遍體生寒。

抓著木棍的手勁鬆開了。

穆清葭頹然地合住了眼,啞聲道:“我明白了……”

她轉回身深望了周瑾寒一眼。

滿身的銳氣與傲氣都斂了,隻剩下深深的無力。

然後曲腿,當著闔府下人的麵,她跪了下去。

“王爺,求你饒了覃桑。”穆清葭交疊雙手朝周瑾寒行了一個大禮,克製到嘴唇都在抖。

隨著這一個頭磕下去,她覺得自己僅剩的那點驕傲和自尊都成了地上被碾碎的枯葉,隨風而逝了。

“是我派覃桑去的書房,王爺若要懲罰,就罰我吧……”

話音落,院中一片嘩然。

而心裏有鬼的人也驟然鬆了一口氣。

簪煙萬萬沒想到穆清葭真的會跑出來頂罪,聞言又驚又喜,差點繃不住臉上的表情。

她忙不迭扯住了周瑾寒的衣角:“寒哥哥,你看,我就說是王妃姐姐幹的,跟挽春和拂夏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快叫他們住手,別再打了吧。”

周瑾寒陰惻惻的視線落在穆清葭的頭頂。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將身子伏得這麽低,隔著幾級台階的距離,看起來纖瘦又渺小的,似乎同後麵的這些下人沒有任何區別。

恭順,服從,毫無尊嚴。

他想要的就是她此刻的“毫無尊嚴”,他就是想要她真正地對自己服一次軟。

他想要的,就是她的一句認錯罷了。

然而此刻如願得到了,他卻並沒覺得高興。穆清葭此時的無助和絕望反倒差點將他的眼睛灼傷。

周瑾寒的指尖微微一蜷。

“住手。”他沉聲吩咐道。

劈裏啪啦的杖責聲停了下來。

簪煙這才壓下了驚恐,裝出主仆情深的模樣跌跌撞撞奔下去護在了昏死的挽春和拂夏身邊:“叫太醫,快去叫太醫!”

覃榆也哭著撲到了覃桑身上。血肉和褲腿粘連,她都不敢去查看覃桑的傷。

穆清葭起身走過來半蹲下了。

“沒關係,我會給她請最好的大夫來。”她安慰覃榆道,聲音卻還是啞的:“我一定會治好她。”

“王妃……”覃榆淚眼朦朧地看著穆清葭慘白的臉色,看著她沉寂的眉眼。

穆清葭輕輕笑了笑,然而下一刻,她卻驟然往一旁直直栽倒了下去。

覃榆瞪大了眼:“王妃!”

殷紅的血跡自穆清葭的身下染上了她雪白的中衣。

覃榆驚惶地朝周瑾寒喊:“王爺,王爺!王妃她見紅了!”

周瑾寒腦子“嗡”的一下,渾身都僵住了。

他飛奔過去抱起了不省人事的穆清葭。

看著掌心裏的鮮紅,周瑾寒難以抑製地恐慌起來。

他對滿院子的人怒吼道:“還愣著幹什麽!去叫太醫,還不趕緊把張太醫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