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們是同伴，不是敵人
兩人談心後，墨竹心中開闊舒暢，她本就不是一個迂腐懦弱的女子，不然當初也不會冒險去牢中，如今她和薑燃的思想處在同一頻道，兩人距離拉近，她蹦蹦跳地開心極了。
“姐姐，”她突然喊道。
“謝謝你。”墨竹真誠道，如同莊園那夜微生光同樣真誠的呼喚，她好像永遠都能給予她們最需要的慰藉，她知道她們需要什麽，她很聰明，同時也很溫柔真誠。
薑燃眼角微垂，心中暖意流動。
是她該……謝謝她們才是！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大街上，墨竹時不時拉著薑燃說笑，氣氛好不溫馨，而此刻鳳京城內，卻是陰霾一片。
宏政殿好似布滿陰雲，死氣沉沉一片，鳳京城內也是靜到可怕！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簡直是大逆不道啊！
下一瞬，群臣齊齊跪伏殿中，不敢看向上方臉色黑沉可怖的皇帝，他們齊呼道：“陛下恕罪！妖女妄言，陛下切莫動怒氣壞了身子！”
欒百城矗立於殿前，盯著那藍幕失神，心中也已是滔天怒火，可又思緒複雜，她——她、她、她簡直是膽大包天！滿口胡言！但又……十分的聰慧理智！
“放肆！”皇帝欒璟怒極掃落一地奏折，旁側跪趴在地的大太監都嚇得直抖，他注意到皇帝胸前不停起伏，顯然氣得不清。
可不是嘛，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他聽著都不對，何況是九五至尊的陛下，昨日陛下還對藍幕裏的女子有些動心，如今她這番話一出，狂妄囂張，恐怕陛下已是恨毒了她！
若是她還在上雲，陛下定是要將她生吞活剝，再將她淩遲一萬遍的！大太監手心直冒冷汗，抖得就差當場暈過去了！
殿上百官們也是抖得抖，流汗的流汗，許多緊張地吞咽口水，卻又不敢製造出丁點聲響，整個大殿回**的隻有他們慌亂無比的心跳聲！和壓不住的緊張喘氣聲！
鳳京城內，長街之上，賣肉的屠夫氣地一把將刀狠釘入菜板之中，當一道聲音響起，整個鳳京城猶如溫熱的油鍋中飛濺入一滴水，瞬間炸裂緊跟著沸騰！
男子們一聲聲辱罵著她；聲討著她；指責著她；貶低著她，用盡世界上最惡毒的語言，似乎要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他們憤怒了眼，把她當全民公敵，團結地欲將這個出頭鳥撕碎踩爛！
他們如此，鳳京城外所有村鎮亦如此，甚至那些男子衝向藍幕想堵住她的嘴，想生生啃噬她，讓她再不能多說一個字，多說一句話！明明之前那麽害怕藍幕，如今觸及自身利益，卻也不怕了！
後宮中、府宅裏、閨房裏、小院裏、街道的角落裏、菜市上、村鎮各處……所有的地方，所有能看到藍幕的地方，這些親耳聽到這番話、親眼見到這一幕的女子們，沉默、安靜、木楞。
她們沒開口說話，沒表現得過於激動，心中卻如浪潮席卷過一次，不管是否激起波瀾，有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她們終不會忘記這一刻的感覺！無論理解與否，便已種下了因！
男子們的狂躁怒火鋪滿這座城，波濤般洶湧的嘈雜似要把人淹沒，似要把一切吞噬，震耳欲聾之聲甚是恐怖可懼。
後宮，太後和皇後的嘴角竟不免勾起一抹自嘲，昨夜因藍幕中人才侍寢過的方筠，此刻盯著那藍幕，眼神綿長……
鎮北王府後宅，幾位媵妾和孺人們聚在一起，就在她說出這番話時，她們還正在互相算計，互相嘲諷，此刻她們臉色不自然地站在原地，眸中卻籠罩著複雜。
聽雪閣，側妃路聽雪推開窗，她原是對一切都不感興趣，這一日，是她第二次正視這些藍幕，這些來自異界的神奇……
國公府裏江綺失神地看著她這個“姐姐”；草藥堂的周醫女和登江酒樓的老板娘也走出後院，站在街邊出神地盯著藍幕中兩個笑容燦爛的女子……
驚仙閣被認為最下賤，隻能靠姿色討好男子的女子們，有苦意泛上心間，想必沒有人比她們更明白女子的不易，女子的痛苦、不甘與墮落……誰會天生就想當個曲意逢迎的妓女！
“嗬嗬……”蘭詩間的步幽笑著笑著便哭了。
“曉曉，你又把這些話聽進去了對不對？”梅音間，玉彩弦坐在鏡前，看著窗戶邊打翻了臉盆，整個人趴在窗護上，上半身完全被光芒包裹的伏曉，她伸出手，好似要鑽進那藍幕裏。
玉彩弦看似平靜道：“那就好好記住，天未明前，一切未定，抱有希望總好過滿目荒涼，去追逐、去破曉，去變得更強！”
伏曉回首，滿目光亮，玉彩弦衝她笑笑，自己的眸已經暗了，但她的還沒有。
“彩弦姐姐，我們一定會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的！”伏曉激動地衝到玉彩弦麵前，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
她眼中的光絢花了玉彩弦暗淡的眸，她愣怔地看著她，“我……我們？”
“是啊！我們！”伏曉高興笑著。
“薑燃姐姐的話已經很明白了，我們不該自輕自賤，彩弦姐姐你也不該！你不是自己願意來這裏的，所以青樓女子又怎樣？他們嫌棄辱罵又怎樣？那些客人在外麵裝得斯文儒雅，來了這裏後個個都醜陋肮髒。他們都不會羞恥，我們為什麽要羞恥，貶低自己？”伏曉看似在問，心中卻已有了堅定的答案。
“我們？”玉彩弦喃喃，“可我是俘虜充妓，不能贖身……”
“沒有什麽不可能，你說了一切未定，薑燃姐姐那麽努力，那麽優秀，我們也要努力，早在藍幕出現時，一切不就已經不同、不就已經開始改變了嗎……”伏曉再次望向窗外，她有強烈的預感，藍幕會改變她們所有人，會影響她們所有人。
它會帶著她們一同前進，直到與那個世界並肩而行！
伏曉聰慧有天賦，玉彩弦眼角掛淚，她越加堅信她這樣的姑娘絕不該埋沒在這裏！
“好，我們一起努力。”玉彩弦回應她。
伏曉一頭紮入她懷中，緊緊擁著她，輕聲道：“我愛母親，愛彩弦姐姐，愛薑燃姐姐，愛阿光、愛墨竹，也愛柳媽媽她們，姐姐們的懷抱果然是世間最溫暖可靠的。”
“我永遠愛世間砥礪前行的女子們，她們不是我們的敵人，是我們的同伴。”伏曉的話刻入心間，縱使玉彩弦也控製不住眼淚滑落，抱緊了懷中小小的人兒。
城郊莫家軍軍營外，先前墨竹口中提及的莫小將軍正端立草場之上，她牽著馬，看著前方壯闊的山川，她是莫家獨女，所以父親非常疼愛她，教她習武讀書，把她培養得十分優秀。
可因她隻是個女子，無論她再優秀都不能掌權，即使她精通兵法戰術，即使她在邊疆戰場救下父親，為莫家軍立下大功，大家都對她紛紛誇讚，也都私下稱她小將軍，可她還是不能名正言順的帶兵打仗，訓練士兵。
即使她在這方麵已經做到最好，卻還是被要求三從四德，學習繡花撫琴種種，各種大家閨秀必須學會的東西，在鎮北王向父親獻上古典兵法求娶她時，父親直接將她許配給鎮北王。
當時京城中人對她談論最多的卻是：莫家嫡女身形壯如牛，常居軍營，容貌剛硬似男子，如何配得上鎮北王，真不知鎮北王怎麽看上的她。
“女子必須長成何種模樣？為何連天生的長相都有規定了？”莫飲卿冷笑，那鎮北王身形與她相差無幾，容貌也是堅硬粗獷，為何她是女子便不能長成這樣？
真是可笑！她當初甚至想過，她若為男子，鎮北王不一定比得上她！無論是俊逸還是威名！可現今想來大可不必，她就是女子，也可以俊逸有威名，為何非要是男兒身才行？！
“世人總說男子會保護女子，照顧女子，世人總說男子當兵打仗，女子不如男子，可哪有先剝奪了女子當兵為將的權利，再說女子什麽都不付出的……”
“若世間女子也能自由生長，她們也便不需要男子以保護為名，行壓迫之實！”莫飲卿翻身上馬，衝著軍營校場而去，那位薑姑娘說得有理，她為什麽要在乎迂腐的蠢人說什麽。
下回，有人再罵那難聽的，她便揍扁他們！
下回，若有人再說她是母老虎、夜叉，那她該感謝他們的誇獎，然後如他們所願，像強大的母老虎和夜叉一樣，擰下他們的頭！
草場之上，飛雪之中，一身紅衣的女子騎馬奔馳而去，肆意張揚！如稱霸天空的雌鷹！如草原上的野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