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女子應該是怎樣？
“原來你這兩天是因為這個煩惱。”薑燃看著她。
“抱歉，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薑燃嚴肅了神情，放下她戴著手環的手，要知自己穿越到古代七年，突然回來後都有許多不適應，何況從小在那個環境長大的墨竹。
“不不不！小姐，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墨竹紅了眼眶，本以為小姐會怪她亂說話，沒想到小姐還跟她道歉，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啊，為什麽要跟自己道歉呢。
薑燃讓墨竹坐在鏡子前，為她梳起滿頭青絲，她盯著鏡子中柳葉眉鵝蛋臉的姑娘，她唇小巧，鼻挺翹，一雙圓眼靈動非常卻蓋不住心底的自卑，墨竹不是大美人，但已經很漂亮了，卻還是逃不開這些束縛，薑燃想到鳳京那些不如墨竹好看的姑娘，又該活在怎樣的囚籠中。
“墨竹，你覺得女子該是什麽樣？”薑燃問得認真。
墨竹垂眸，慢聲道：“謙卑溫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三從四德，謹守女戒，侍奉夫君，繁育子女，女子生來低賤，所以……”
墨竹說到最後，聲音逐漸沒了，她在說什麽……
為什麽要說這些……為什麽要在小姐麵前說這些……
薑燃沒有生氣，隻是問：“這些是誰要求的呢？”
墨竹怔了，鳳京城的古人們見墨竹總算想到這些，正等著墨竹教薑燃規矩，沒想到薑燃突然冒出這一句，讓他們也怔了，一些男子的臉色變得深沉。
“男尊女卑，是上雲的男子告訴女子的，為什麽女子要守男子這套不平等的規矩？”薑燃緩緩述說。
“可，男子總是比女子強的！”墨竹無奈。
“你覺得他們比我強嗎？即使我沒有異能，你覺得他們都比我強嗎？”薑燃這樣問，墨竹仔細觀察著她。
隨後墨竹搖了搖頭，“其實初見小姐這般高大，我是有些不適應的，可小姐自信又傲氣，沒有人可以輕看。以小姐的體魄，即使小姐沒有異能，鳳京城那許多公子也不是小姐的對手。”
薑燃在她旁邊落座，道：“是的，因為我足夠強，因為這裏的女子們都足夠強，所以我們不用遵守他們的規則。你問我為什麽這裏沒人罵那些話，我也想問一句，為什麽上雲的男子要那樣罵女子？”
“小姐……”墨竹就這麽看著薑燃，心中被困的力量升騰。
薑燃輕撫她的長發：“上雲女子從出生便被規訓，她們的一生必須與男子捆綁，她們必須結婚生子，她們沒有冠姓權，沒有繼承權，因此她們必須出嫁從夫在家從父，男子們團結地係在一根繩上，女子們被割裂成男子們財權的一部分，甚至婚後為穩固地位，還得再拚命地生下男子，再從子。”
“她們被迫與婆婆鬥，與媳婦鬥，她們被迫和一群女子爭鬥，隻為搶一個男子的資源，可爭到最後，其實什麽實權都沒有得到，一旦丟失男子的寵愛，一旦男子不想再縱容她們，她們便如一葉孤舟漂泊大海，一無所有。”
“因此她們不能丟失男子的寵愛，男子喜歡嬌柔纖弱的美女，她們便把自己變成這樣，男子喜歡乖巧聽話的美女，她們也把自己變成這樣，男子不喜歡高大健碩的女人，她們便不會變成那樣，甚至被迫係到他們的繩上，同男子對不符合男子規則的女人辱罵排擠，許多女子終其一生，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薑燃這番話震驚了墨竹，震驚了整個鳳京。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們會通過藍幕聽到這種議題，鳳京的女子們心中激起驚濤駭浪，卻又思想各異，這種觀點衝擊著她們遵守幾十年的規則，她們或不能接受，或細細聆聽……
“小姐……”墨竹晃神，再喃。
薑燃溫柔地繼續道：“可不是所有人天生就是奴隸，許多女子便是天生傲骨，她們不願意再遵守這套規則，她們開始追求屬於自己的力量，她們不願意被壓迫，她們開始變得高大強壯，這時候的她們突破了規則，企圖反抗，不再聽命於男子，於是她們便對他們——造成了威脅！”
“男人婆、夜叉、母老虎、潑婦等等，一個接一個企圖侮辱她們的詞在那個社會中砸到她們頭上，許多女子盲目地跟男子們同仇敵愾，以此獲得那個世界的認可，那些反抗的女子們孤立無援，成為人們眼中的異類和怪物，連親人都不能理解，男子們用幾個詞輕易解除了威脅，她們或被迫妥協或被埋入永久的黑暗裏。”
“你細細盯著這些詞去看，便會發現，它們都統一指向一個意思：力量和攻擊性。可男子可以有野心，可以有力量，可以有攻擊性，可以高大強壯，為什麽這些詞放到女子身上就變成了貶義詞？”
“因為他們不想要女子獲得力量。”墨竹接上了薑燃的話。
兩人同時一怔，隨後相視一笑，薑燃思緒飄遠道：“是啊，力量是有威脅的東西，財主想要勞工，便不會讓勞工有錢，男子想要壓製女子，便不會讓女子崇尚自身的力量。”
“他們當然都希望女子嬌嬌弱弱，不與他們爭力量與權利，安心地追逐容貌，爭奪男子的寵愛，可怕的是他們能讓女子們自己也這樣想。”薑燃自嘲笑著，古代七年，她自己都沒能逃離這個魔咒。
這種無孔不入的規訓壓迫，從出生到死去都一直環繞在她們身邊，來自世界，來自親人，甚至女子們自己拿起劍互相廝殺，他們作壁上觀，這簡直比直麵戰場的腥風血雨還要恐怖。
“小姐，我懂了。”墨竹點頭，看向遠處，“因為無穹域的女子們皆擁有男子們想要獨自把控的力量、權利，因為她們不迎合男子們的規訓，所以她們每個人都可以活得自由肆意。”
薑燃眼中笑意淺淺，盯著已開始慢慢發光發熱的墨竹，她們本來就該擁有一個更多姿多彩的人生，至少墨竹可以走出那潭沼澤。
“小姐，我有一個想法。”墨竹側首。
“你說。”薑燃安靜聆聽。
“鎮北王高大強壯，被世人們誇讚，莫小將軍高大強壯，卻因女子身份被世人們不容，無論是女子被罵夜叉，母老虎，還是男子被罵小白臉、娘娘腔，都不過是男子們想獨自掌控力量，不然為什麽女子就該追求膚白貌美？男子們追求反而被罵呢？”
“商人無利不起早，如果真的有利，他們會讓給女子嗎？”墨竹頓悟之快，一番言論讓薑燃都意想不到。
薑燃足足盯著墨竹三秒，然後才拍了拍她的肩道：“不錯，會舉一反三了，還有你提到的娘娘腔一詞，他們用女子獨屬的詞匯罵男子，那他們罵的到底是男子還是女子？”
“他們把‘娘’字冠上汙名，一邊羞辱女子，一邊將女子與柔弱捆綁，‘像女子’就是不對的，就是柔弱的，可女子並不是天生柔弱隻能攀附，他們可真會給自己抬高身份！”墨竹忿忿不平。
又想起一事，氣鼓鼓地從凳子上彈起道：“他們總是說什麽好男兒大丈夫不能連個女子都比不過，誇讚女子也總是誇巾幗不讓須眉，誇她像男子一樣強，如今看來，這些話裏隱藏的意思，不就是男子比女子更高貴，更強嗎？！他們的話術可真厲害！誇女子也是誇他們，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我以前還蠢笨地以為他們是真的在誇女子呢！”墨竹義憤填膺，她隻上了三天的課，卻進步神速，腦子轉得也極快，薑燃知道給她報名課程是對了。
也就這時，薑燃的手環亮了亮，是顧漠回來了消息：【近期這邊傀屍活動頻繁，所以導致迷霧波動異常，財閥派來的人查清後都撤離了，我很安全，不用擔心。】
見一切正常，薑燃稍微心安，但計劃中的事也必須正常進行，薑燃回複了顧漠，拿起外套朝門外走去道：“走吧，我們該去接阿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