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親的故事
蔣桐十分認真地看過趙柏舟的簡曆，他在大一的時候報名參軍，三年後回校繼續本科學業，後來碩博連讀，說起來還真是厲害啊！
不，趙柏舟厲害的不光是學業，就上回他憑一己之力抓獲多名盜伐分子，蔣桐覺得他不僅是學者，還是一位戰士。
趙柏舟看向李波：“我的確是因為我父親才到這裏來的。”
吳小娥驚訝過後，臉笑開了，顯然有點激動：“趙老師可好了，我們望峰的人都十分感激他。吳錫小的時候很調皮，不愛讀書，得虧趙老師用心地教他，小學畢業後，在遊溪鎮讀初中，後來還考上高中，隻是高考發揮得不好，隻考了個專科。但專科也是大學生，對山裏人來說已經很了不得了。”
趙柏舟淡淡地笑了笑。
吳小娥笑問：“趙老師他現在在深圳嗎？他身體好些了沒有？”
趙柏舟沉著臉，默了一會，才說：“我爸他幾年前去世了。”
吳小娥聽著這話，頓時愣了：“趙老師他……”
趙柏舟從椅子上起了身，對蔣桐和李波說：“樹都治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蔣桐覺得趙柏舟有點不太對勁。
他們跟吳小娥告辭後，走出了吳家大門。
趙柏舟讓李波開蔣桐的車。
蔣桐昨晚宿醉，今兒個看得出整個人的精神都是硬撐出來的，狀態並不好。
先前去接白蟻防治中心的人，就是讓李波幫忙開車。
越野車離開蝴蝶村，到了場部的時候，舟誌公司其他三位科考成員開著公司的商務車也回了場部。
趙柏舟見車回來了，沒讓車熄火，他讓開車的韓博為下車，他再上車。
蔣桐忙過來問：“趙柏舟，你要去哪？”
趙柏舟看著蔣桐：“望峰小學。”
“我跟你一起去。”
蔣桐越過車頭，走到了副駕駛那方，拉開門上了車。
趙柏舟還是上回去布紅外相機時經過望峰小學，當時就想去，但因為工作太忙沒去成。
這時候終於有點時間了，是該去看一看了。
車裏一度沉默。
蔣桐覺得趙柏舟心裏也裝著事，跟他父親有關。
望峰小學離場部不遠，現如今路也修得好，都是幹淨的水泥路，十分鍾的車程就到了。
趙柏舟將車停好後，走到了望峰小學大門口。
學校隻有一棟樓，四層，大門進去就是一個很大的院子。
院子裏沒有了操場的痕跡，而是修建成了一個可供娛樂健身的小公園，裏邊有幾樣健身的器材，跟一般的社區小公園差不多。
山裏的人口少，由於沒有學校，基本也看不到四周歲以上的孩子。
趙柏舟走了進去，蔣桐跟在身側。
蔣桐問：“這裏基本閑置了，平時碰上極端天氣的時候，就會把轉移的群眾安置在這裏。學校的教室裏有不少的應急物資。對了，你爸爸是哪年來支教的？應該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吧？”
趙柏舟沉聲道：“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那時我才幾個月大，他拋開我和我媽，到了這裏支教，一直到我讀高中才回去。”
蔣桐一臉訝然：“你爸來這裏支教，怎麽不把你一起帶過來？這樣一家人也能在一起啊！”
一家人在一起，這是趙柏舟貫穿了整個兒時和少年時的夢想。
趙柏舟轉臉看著蔣桐，眼神交流間，他感知到蔣桐對自己的關心，默了片刻，說道：“跟你講個故事吧！”
蔣桐盯著趙柏舟完美的側顏，聽著他慢慢陳述。
“我爸他年輕時在城裏教了幾年書，有一天他在一張報紙上知道山區的孩子都不讀書，他腦子一發熱，就做了一個決定，要選擇一個偏遠的山區支教，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讓山區的孩子有書讀。
他當時是想帶我媽和我一起到這裏來的，但我媽不同意。我媽不想讓我生活在山區，因為我爸媽從小就跟著自己的父母知青下鄉，他們好不容易從山裏回城，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卻又要回到山區。
我爸性格很固執，他撇下我媽和我，一個人來到了這裏。
那時我才幾個月大，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在我兒時的記憶當中，父親一年才回兩次家，一次是暑假，一次是過年。
在我六歲那年，我媽和我爸離婚了，我跟了我媽。可我媽也沒有再嫁，她下崗後在街邊擺小攤養活我。
等我高一那年，我爸才回城，他是因為身體出了問題才回來的。”
“身體出問題？”
“長期營養不良，操勞過度。”
蔣桐滿眼的敬佩：“你爸為了這裏的孩子，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趙柏舟默然：“如果他不曾在這裏，或許他現在還活著。”
蔣桐看到了趙柏舟眼底的悲傷，她突然就想起了哥哥，原來他們倆人都有個共同點，他們至親的人都曾為這一片山林付出過生命。
“你爸那個年代的人真的太不容易了，放棄原本穩定的工作和收入，跑到這裏來，我想這世上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你爸這樣。”
蔣桐覺得，如果這事擱她身上，她肯定也做不到。
趙柏舟微歎一聲：“可惜的是，在他最為艱難困苦的時候，我卻不理解他。”
蔣桐盯著趙柏舟的眼睛：“你不理解你爸？”
趙柏舟說：“我從兒時，一直到高一那一年，我都不能理解，他為什麽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放下我不管，一個人跑到這裏來，隻為了別人家的孩子能讀書。我小的時候看到同學上下學都有爸爸來接送，而我卻因為我爸在山區，我媽忙生意，隻能獨自上下學。是我媽一直在教育我，讓我理解我爸，可我從來沒有理解過。”
他唇角微微彎起，“高一那年我爸回來，還和我媽複了婚，我別提有多高興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三年。後來高考考了高分填誌願，我爸說讓我選擇北京林業大學，學習生態和自然保護，我二話沒說就填了。可是……”
蔣桐見他沉下臉來，她的心也莫名地揪了起來，但她沒問，隻靜靜地等著他述說。
趙柏舟接著說：“可是我讀了才不到一學期就沒興趣了。”
蔣桐很意外：“你現在不都是博士了嗎？沒有興趣的話，你怎麽能堅持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