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猴子的母親

等到東西都收到包包裏,蔣桐看著哥哥的墳頭,沉聲說:“哥,我一定要為你找到凶手,凶手一天不伏法,我就一天不離開這片山林。”

趙柏舟看著蔣桐,聽著她這句話,心情有點複雜。

等蔣桐轉過身來,趙柏舟指著這一片林子問:“當年這裏勘察一點收獲都沒有嗎?”

蔣桐搖了搖頭:“當時火勢太大了,水澆下來,腳印什麽的都衝沒了。公安在周邊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也找不到其它有價值的線索。”

趙柏舟能想象得到。

如果當時蔣桐的哥哥沒被火燒,或許還能從屍體上找到線索。

他在這附近轉了轉,三年前火毀林的痕跡已經沒有了,這也說明場部和保護區的複綠工作做得非常好。

他們原路返回,下午三點半左右到達烏南村村委。

蔣桐正要上駕駛位。

趙柏舟說:“我來開。”

蔣桐把車鑰匙遞給趙柏舟,她去了副駕駛位。

上車後,蔣桐定好了導航,說道:“猴子家我去過一次,他家就一個老母親。”

趙柏舟開著車下山:“他是單身啊?”

“說是結過一次婚,因為出軌離婚了,他前妻把肚子裏五個月的孩子都打了。”

“那他前妻在哪?”

“沒在義安,說電話號碼都換了,找不著人。”

“他前妻不是義安人嗎?”

“是義安人,福利院長大的,初中後離開孤兒院,去了廣州打工,在回義安的高鐵上認識了猴子,後來倆人就結婚了。”

蔣桐語氣一頓,“這是公安找猴子家的鄰居問的。”

趙柏舟又問:“那猴子平時結交什麽朋友,有沒有打聽過?”

蔣桐說:“打聽過。說猴子家裏位置小,住的都是以前的老房子,所以從來沒見他帶朋友來過,他也很少回家,隻偶爾回來給點錢他媽。”

趙柏舟說:“那猴子失蹤了,他媽不就沒有收入來源了。”

蔣桐搖頭:“不知道,我問過公安局的同誌,說如果確認猴子死亡,會給辦五保戶。”

接下來了一陣沉默。

趙柏舟見蔣桐累極了,便說:“得開一個多小時,睡上一覺吧!晚上我們去超市給你的背包補給一些東西。”

蔣桐朝他笑了一眼後,將座椅稍稍放後了些,閉上眼睛睡了。

山路上百彎,趙柏舟將車速減慢了些,車開得非常平穩。

一直到經過市區,再到韓東鎮上水村。

車在村口停了下來。

這時蔣桐也緩緩睜開了眼睛,她伸了一個懶腰:“這一覺睡得真舒服。”

趙柏舟笑看著她,覺得她剛睡醒的樣子很迷人,一如第一次看著她睡醒時的樣子。

而蔣桐此刻心裏的陰霾已經散去了大半,她想這是趙柏舟的功勞。

她每每見著趙柏舟,心情都能好大半。

她曾揣測過,莫非趙柏舟是可以治愈她的解藥?

不過哥哥的案子不破,她是不會離開望峰林場的。

可趙柏舟在望峰林場科學考察隻有兩年的時間,甚至會不到兩年。

想到這裏,蔣桐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她指著前邊右側一條水泥路:“走那條路進去。”

趙柏舟按著她指的方向,拐了幾個彎後,到了一排連著一排的低矮老房區,在一處空闊些的地方把車停了下來。

倆人下車。

趙柏舟把車門鎖好,鑰匙揣在了兜裏。

蔣桐在前麵帶路,彎過幾條巷子後,進了一家院門。

這院子特別小,有四間窄小的房間。

蔣桐說:“這四間房不是一家人,是四家人的。”

趙柏舟知道廣東的民居,在好幾十年前就是這樣的。

那個年代,大家族成員從祖屋娶妻後分家,能買到一間屋子就很不錯了,生了孩子後一家好幾口人都住裏邊,後來條件好些的都在村裏另買了宅基地建房,條件差的就一直這樣住著。

一般這種小屋子,會修一間閣樓。

果不然,門開著,趙柏舟跟著蔣桐走進去的時候,門口旁邊就有個木梯,上邊有個閣樓。

閣樓下方放著兩把木椅,中間一個高腳小茶幾,茶幾上擱著個簡易茶盤。

茶盤泛黃,也或許是年頭太久,已經洗不幹淨了。

上邊三個小茶杯和一個茶甌看著還幹淨。

小茶杯裏有茶,似乎已經涼了。

義安人不喝涼了的茶,即便是夏天也不喝。

一位穿著樸素的老婦人坐在椅子上,眼神無光,正發著呆。

就算是有陌生人來了,她也不挪一下眼珠子。

“老嬸。”

蔣桐喊了一句。

老婦人終於抬起臉來,看著蔣桐,嘴巴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趙柏舟看著猴子老母親瘦削的臉,還有黑沉沉的臉色,發現了不對勁。

他轉身走出門檻,在門外邊的小灶台上認真地看了下,發現灶台幹幹淨淨的,鍋碗瓢盆幹淨得沒有一丁點水漬,像是今天沒做過飯一樣。

他再翻了一下灶台旁邊的一個米缸,缸裏隻能聞到一絲生米的味道,可裏邊一粒米都沒有了。

蔣桐見趙柏舟走出來翻灶台,她也走出來看著,驚道:“她不會是一整天沒吃飯吧?”

趙柏舟說:“可能最少有兩天沒吃了。”

蔣桐連忙走到隔壁看了一眼,隔壁關著門。

她說:“現在村裏的人條件基本都好了,這裏的老房子很少有人住。這個小院子,四間屋子,四家人,隻住了老嬸,還有這家一位老叔。老叔說不願意跟兒子兒媳住一起,才住在這裏的。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不在家?”

趙柏舟說:“你在這裏看著她,我去買些東西來。”

蔣桐點了點頭,看著趙柏舟急匆匆地跑了出去,這才回到了老嬸的屋裏邊。

可蔣桐剛一進門就嚇了一跳,老嬸眼睛一閉,竟然往旁邊一歪,暈了過去。

蔣桐連忙扶住老嬸,大聲喊著:“老嬸。”見喊不醒,就掐她人中。

好在人中一掐,老嬸醒轉了過來,嘴巴張開,說著一個字。

蔣桐剛開始聽不明白,因為她是廣州人,土話是粵語,而義安與福建相鄰,加之義安人是古時從福建遷徙過來的,說的是閩南語種,她對義安話隻能聽懂半成。

不過她一會就想明白了,是“走”字。

“老嬸,你是要走嗎?”

老嬸又費力地開了口:“你走。”

蔣桐蹙著眉頭:“我走,我不能走啊!”

她在想著要不要打120,不過老嬸顯然是餓成這樣的,看能不能先給她弄點東西吃。

“老嬸,別著急啊!我現在給您弄點熱水。”

蔣桐把老嬸扶好在椅子上靠著,再趕緊把電水壺裏的水按下去加熱,小茶杯裏的茶湯全都倒了,等水加熱了點,再倒進小茶杯裏,將溫水喂在了老嬸的嘴裏。

可老嬸還不配合,不想喝。

蔣桐有點著急了:“老嬸,趕緊先喝點熱水潤一潤。”

老嬸似乎在猶豫,蔣桐連忙又喂了一杯,她終於喝了。

一連喂下三杯。

老嬸喝完,大歎了一聲,眼淚流了出來。